第三章 凶手？

暴雨和狂风夹杂着海底的泥沙，在比奇堡中横冲直撞。

枯黄的海草显得不堪一击，被狂风连根拔起，被雨滴打成碎片，也加入了泥沙的行列。

野外的水母和蜗牛找不到栖身之处，躲进幽暗的洞穴。

只有那些生物组织堆砌的机器仍在满负荷工作，发出齿轮的碰撞声。

街道上十分嘈杂，而审讯室却十分安静。

昏黄的灯光照在了章鱼哥和亨利的头顶，桌上的笔记本和钢笔也被染成了黄色。

亨利面无表情地盯着章鱼哥，就像在面对一个不肯认罪的杀鱼犯一样。

亨利沉默了许久，说道：“所以按你的意思，你发现犯罪现场只是一个偶然，对吗？”

“对。”章鱼哥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

“好吧，你可以走了，如果你还回想起什么细节可以联系我们。”亨利顺手掏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

亨利目送着章鱼哥的身影，直到雨幕完全将其吞没。

法医顾问在验尸室伫立了许久，直到亨利推开了门。

那几具尸体的融合物被浸泡在玻璃缸中，依旧发出微蓝幽暗的荧光。

亨利站在一旁，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培养皿连着一个菌团。培养皿就是这三具缠绕在一起的尸体。”

“但三具干枯的尸体怎么让它存活这么长时间？”

“这三具尸体生前已经成为了坠渊者，我想凶手可能先将受害者培养成坠渊者，再利用他们成为坠渊者身体强大的再生能力不断为这颗孢子提供营养。

亨利迟疑了片刻，说道：“为什么要保留这颗孢子？相关人员已经提取了办案所需的样本了。”

“因为……上级要求在案件依然没有进展的情况下重启那项技术。”

“所以，警局又需要招募赴死的鱼吗？”

法医没有再说话，相反，他很快转移了话题：“凯特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后脑部位中弹，但并不是致死主因。”

“主因是什么？”

“药物过敏性癫痫。”

“那海绵鲍勃的尸检结果呢？”

“这并不是一具完整的尸体，且我没能找到任何死者的器官，因此没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亨利缓缓转身，走向验尸室的出口，他刚握住门把手时，法医却开口了：“或许你们应该转变下查案思路，凶手也许不在你们的任何一个怀疑对象。”

“我们会的。”门随即被关上。

亨利刚打开手机，表情就变得凝重起来，失踪女孩埃莉诺的尸体找到了，一个清理工在清理海洋垃圾时发现的，地点在藻林中的一处小溪。

暴雨仍未停歇，街道上空无一鱼，只能看见浮动的沙尘。

亨利驾驶着警车，不断用刮雨器扇动着车窗上积聚的雨滴。

风从挡风玻璃上掠过，留下一声亨利的喘息。

十分钟的车程将亨利的思绪拉成一团，在到达地点后，亨利没有半丝犹豫地下了车，尽管雨水是如此凄寒入骨。

黄色的警戒线内，是埃莉诺的尸体。

她的尸体被一个蓝色的睡袋包裹着，脸上的表情宛如刚睡着的婴儿。

“死因初步推断为药物过敏，死亡时间不超过六小时。”法医说道。

“不超过六小时，确定吗？”

“十分确定。”

是谁杀了埃莉诺？又为何要在这时将她抛尸。

随着法医将睡袋的拉链缓缓拉开，一张白色的纸条映入眼帘。

当所有鱼看到纸条的内容时，都十分吃惊。

凶手是埃莉诺，是她将自己抛尸的。

纸条上清晰地写着：当有鱼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将自己抛尸了。是我把其他孩子引到营地去，然后杀害了

他们。罪证就在我的房间里，地下室有几具尸体，那是我的动机。——埃莉诺

这段话让每条鱼都不寒而栗，也有鱼心生怀疑，有没有可能她是被迫的？或是受鱼指使？

但答案似乎是否定的。如纸条上所说，他们在埃莉诺的房间中发现了几件物证。

威廉车上失踪的手枪，疑似导致威廉死亡的药物，和那把剧齿状的军用砍刀。

所有鱼都知道的是，埃莉诺生前的住所就是章鱼哥发现尸体的地方。

警员在住宅内搜寻着所有可能的证物，亨利也不例外。

当亨利走到客厅时，一张掉落的画引起了他的注意。

画的内容很简单，一个几笔勾勒的房屋，屋内的两条小鱼似乎是她和她的母亲。而屋外却是一个重笔勾勒的巨大身影，这个身影是谁？

亨利不知道，但身影的胸前有一枚蓝色的纽扣。

随着视角的上移，亨利看到了桌上的家庭合照，一家三口，但父亲的脸部却被撕掉了。

而父亲的胸前，也有一枚蓝色的纽扣。

“亨利，快过来看这个。”

亨利走上前去，警员递给他一个笔记本。里面的笔记似乎是在记录什么实验。

随着不断地翻阅，亨利似乎明白，这应该是一个关于“复活”的实验，埃莉诺尝试让一个坠渊者的孢子寄生在另一具躯壳上，从而复活这个坠渊者。

这个坠渊者是谁呢？

警员又开口了：“十分钟前，数据比对部发来了讯息，地下室的三具尸体中的两具是普通居民·种族为理智者。最后一具也是理智者，但其身份是埃莉诺的父亲，不过两个月前他被认为死于车祸。”

一些画面从亨利脑中一闪而过。

而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备注着一句话：我杀死了我的父亲，他像一个儒雅的疯子，我无法忍受他的语言和肢体暴力，我受够了。

随着亨利的深入，他看到了笔记本的背面是埃莉诺母亲的照片。

照片下写着一行字：你会回来的。

这些琐碎的事件似乎随着这行字的出现而联系在了一起。

埃莉诺的父亲是一条有严重暴力倾向的鱼，在这种不安的氛围下，埃莉诺的母亲成为了坠渊者，她知道自己的存在将是对女儿的伤害，于是选择服用安眠药自杀。

埃莉诺无法接受母亲的死，选择去“复活”母亲.而地下室的孢子，就来源于埃莉诺的母亲。

而复活实验的第一个样本，就是她的父亲。她对自己的父亲的车动了手脚，导致了父亲的车祸，同时她取走了父亲尸体的大部分，伪造成是被野兽侵食的假象。

而后来失踪的几个孩子，也是她亲手诱杀的。

唯一的疑问是她如何想到这个复活实验的，亦或是谁给了她启发？

亨利不知道，但这些证据确实称得上充分，结案也许是不久后的事。

由于民众的愤怒，这些进展被第一时间公布了出来.

所有鱼都关注着警局的新闻发布会，章鱼哥也不例外。

但当警局公布凶手的身份时，章鱼哥却觉得十分诧异。

如果她是凶手，她又是如何能刚好在威廉遇害后不久就拿走了威廉的手枪。在章鱼哥看来，凶手成立的先决条件就是全盘知道章鱼哥和蟹阿金的越狱计划。

而且这条鱼应该跟蟹阿金认识，蟹阿金不可能在一条陌生鱼的带领下越狱。

这些条件似乎不能在埃莉诺身上成立。

章鱼哥终于走到了家门口，但当他看向门把手时，却发现上面有几道深陷的印记。

片刻的迟疑后他还是进了门，他能隐约感觉到楼上有什么声音。

当他顺着楼梯上楼时，狱警盖瑞的背影出现在他眼前。

盖瑞正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你在我家里干什么？”章鱼哥喊道。

盖瑞毕竟也是帮助蟹阿金越狱的鱼，章鱼哥还是很信任他，他甚至没有起任何疑心。

但当盖瑞转身的时候，章鱼哥清晰地看到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已经生锈的波浪型铁锯。

“是我干的，都是我。”盖瑞冰冷地说道。

记忆开始在章鱼哥的脑海回荡，对……只可能是他。

一条鱼，知道章鱼哥和蟹阿金的越狱计划，在军队服过役拥有停产的军用砍刀，能将谨小慎微的蟹阿金带离的也只能是一个熟人。

这些事情放在他身上顺理成章。

在章鱼哥迟疑的片刻，一击重锯向他挥来，无力地倒下后剧烈的痛觉随之而来。

腹部受击的章鱼哥犹如即将在海底腐烂的浮游生物，等待着食腐者致命的撕咬。

闭上眼吧，也许是一瞬间的事，章鱼哥绝望地想道。

他已经感受到了血滴从自己的额头上缓缓流过，但这血不是他的。

章鱼哥睁眼时，盖瑞右肩上布满了血迹，章鱼哥趁机一把推开了盖瑞。

随后亨利手持手枪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衣柜的柜门半开着，他应该是从那里出来的。

窗户被向内推开了，他是爬进来的吗？

亨利想第二次扣动扳机，盖瑞却突然起身，用他强有力的右臂锁住了章鱼哥的脖子，用砍刀抵住章鱼哥的腹部，缓缓后退。

亨利见状只能一路跟随，但扣住扳机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不知什么原因，盖瑞的手抽动了一下，亨利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在盖瑞的下腹部留下一个深凹的弹孔。

盖瑞一把将手中的刀扔出，刚好划过亨利的喉咙。

亨利用双手捂住脖颈，鲜血从指尖的缝隙处流出。

盖瑞拖着章鱼哥走向楼下，不一会儿，屋外传来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你们快来…”亨利强忍着剧痛向同事求助道。

十八分钟后，警员们封锁了现场亨利拿出手机，章鱼哥的位置正被实时追踪着。

其实上午的审讯结束后，亨利给章鱼哥的名牌中有定位器。他知道这样做并不合规，但章鱼哥的嫌疑实在太大，他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亨利，章鱼哥的位置已经固定了，不会……”

“不会的，盖瑞没有直接杀他自有其目的。”

亨利用手捂住脖颈处的绷带，无数的泥沙夹带着工业废气向他砸来。

警灯的颜色让他不得不暂时忍受着痛苦。

“就是这里了。”身旁的警员说道。

越过警戒线，第一眼看见的是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汽车停在路旁，车头有明显的损坏迹象，章鱼哥头部有一道深陷的伤痕，像是被玻璃撞击后留下的。

医护人员将章鱼哥抬上担架，而已成为死尸的盖瑞只能被放进尸骨袋，接受法医的尸检。

在尸骨袋的拉链拉上之前，亨利注意到盖瑞除了下腹部的弹孔似乎没有其他的外伤迹象.可是他当时明明开了两枪啊，还有一枪放空了吗？

而且盖瑞是坠渊者的话，这两枪似乎不足以让其丧命。联想到盖瑞之前抖动的手臂，再追忆到此前几位受害者的死因，亨利不禁怀疑起盖瑞是否也是死于药物性癫痫。

尸检报告上的文字证明了亨利的猜想。

亨利望向盖瑞凝固的尸体，问道：“有被强迫用药的迹象吗？”

“没有。”

“畏罪自杀吗？”

“我不知道。但没有迹象表明他服用过量致敏药是被迫的。”

灯光凝固了氛围，将所有鱼的疑虑凝滞起来。

亨利的手机发出了来电的响声，电话的对面传来简短的四个字:尽快结案。

这似乎并没有结束，又或许它只是一个开始，就像沙漏下端积满了沙粒，只要将其倒装，沙子又会重新流动起来。

章鱼哥身上的疑点让亨利放不下心去，但当他看到章鱼哥现在的职业一栏空无一字，他有了一个主意。

夜幕降临，比奇堡陷入了完全的黑暗，雨依然很大，但鱼们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积水撞击金属的轰鸣声。

章鱼哥捡起从信件口飘进来的信封，里面是警局发来的应职要求、

他没有丝毫犹豫在署名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微暗的霓虹灯光从窗口处照进，点亮了信封上的墨水，留下些许迷茫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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