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下）

时光“唉，褚嬴，我的家乡吧……怎么说呢，就是社会结构与这里完全不同，所以社会规则也不同。”

时光挠头道。

褚嬴：“哦？怎么个不同法？难道你的家乡没有王侯将相，贩夫走卒吗？那里没有领袖和从属吗？”

褚嬴疑惑地问道，在他的意识里，人们是必须要分成领袖和从属的，否则人人各自为政的话，这世上岂非要乱了套？

时光“我们当然有不同的职业了，社会的发展需要分工合作嘛。不过，在我的家乡，领导和下属也是人格平等的呀，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不论你处在社会中的哪个阶层，都没有权力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和自由。如果你不喜欢你的领导的话，只要你够坚决，你随时可以换一个领导效力嘛。在我们那里，每个人的自由意志都会得到尊重，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规划自己的人生，不必子承父业，也没有九品中正制的束缚，不会出现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阶级固化。木匠的儿子也可以做铁匠，商人的儿子也可以当官。而且就连皇帝……”

褚嬴：“别…别说了…”

褚嬴打断了时光的口若悬河，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手脚发软，汗湿重衫，炎炎夏日里竟被电风扇吹得身上僵冷。

时光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这个傻子，褚嬴暗叹，竟敢将这般离经叛道的大胆言论就像这样轻飘飘地宣之于口，带着理所当然的表情，仿佛他说的就是世间真理一般。

褚嬴：“再陪我下盘棋吧，我们下棋吧。”

褚嬴慌忙岔开话题。

时光“好。”

时光知道自己的话对于千年前的古人来说究竟有多么惊世骇俗，所以他便顺着褚嬴的心意，不再提及这些事情，陪他下盘棋，消化一下他方才积攒的焦虑情绪。

几盘棋下来，褚嬴由于心事忐忑竟还输了一局，时光暗自称奇，但褚嬴却没心情与他复盘，而是匆忙避开他，嘱咐了一遍所以当时在亭中侍候的仆从，务必不许将时管家说过的话向外泄露半个字。

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回到自己房间的褚嬴仍不安心，他回过头来一遍遍反复咀嚼时光说过的话，去想象时光描述的那个世界。

时光的措辞很不寻常，有好多字眼都是他以前不曾听说过的，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能听得明白，比如“社会”，他会理解成社稷万民；比如“人格”，他会理解成生而为人的独立自我；比如“自由意志”，他会理解成一个人的心之所向。

时光的话太过大逆不道。如果社会真的向那个方向变迁，势必会触动统治阶级和世族高门的利益，褚嬴自己也是世族出身，地位尊贵，算是现在这种社会形态的既得利益者。要是按照时光家乡的规矩来，岂不是自降身份，与平民百姓无异了。然而奇怪的是，他并未因时光的目无尊卑而产生丝毫气愤。

那个世界在褚嬴的脑海中实在太过生动，以至于让他几乎产生了自己曾在那里生活过的错觉。但理智上褚嬴知道，那个世界，离这里太过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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