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 ????年 黑

这是哪？

好黑。

等等......

什么是黑？

......

他(它，下同)的思绪如断弦弹奏出的音律，跳动着，闪现着，时断时续，时隐时现。所剩无几的生物电流控制着神经元间极其短暂的交流，才让他产生这不随他控制的不连续的意识。

他不知道，可是世人知道。如果他还存在于世，那么一定是凭借着微弱的能量，凭借着所谓的量子而苟存。

当然，他无法思考这么多。

......

“这是哪？

好黑。

等等......

什么是黑......

我好像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

那么......什么是我？

或者......我是什么？

......”

他实在是不明白，或许他也没必要明白。“人”这个概念对他已经模糊了，那么弄清楚“我是谁”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唯一有意义的事物，就是黑暗了。如果他曾经听到过罗辑和史强关于宇宙黑暗森林状态的谈话，那么他一定会发出和史强一样的感慨：

黑，真他妈的黑呀！

包括史强和罗辑在内，地球上没有人类比此时的他更能领会黑暗了。摆在他面前的，不只是人世的黑，宇宙的黑，文明的黑，黑暗森林的黑，更有一种苍茫虚无的黑。这种黑足以将他吞噬，足以让他陷入绝望。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的神经元活动的频率正成递减趋势，他的意识行为正趋于平衡。

他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时间。

时间。

时间是什么......

年，月，日，

那又是什么？

我好像可以度量他，

时，分，秒......

那又是什么？”

时间对他来说也是个有趣的问题。仅凭地球现在的科技水平而言，还真没有什么东西处于时间之外。包括他，他也还在时间之中。时间对他来说也有仅次于黑暗的比较重大的意义，但也许是仅仅对他来说。

他最关心的，是自己堕入黑暗有多长时间了。

神经元间的交流好像更频繁了，他已经能连续的思考这些对他有意义的事情了。

“年，月，日......

时，分，秒......

我姑且当做它是用来度量时间的吧。

那......

这已经有多长时间了呢？

一年？一月？一日？

一时？一分？

一秒？

......

秒......好像很短吧。

可黑暗，也不长啊......

这段时间是几秒呢？

一秒？

两秒？

三秒？

......”

神经元的交流再次中断了，他又堕入无尽的黑夜。

元首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而担忧过，但此刻除外。

这对三体人来说无疑是一种不正常的情感。二百多轮文明的毁灭与重生早已使他们变得麻木。如果地球没有进入到三体人的眼中，他们也许会永远的处于僵化的冷静之中。地球曾经带给他们希望，而执剑人罗辑却用强暴的手段将这份希望撕成碎片。

老罗辑的威慑度居高不下，是最令元首头疼的问题。三体舰队真的要永远徘徊在奥尔特星云之外？他不甘心，三体世界也不甘心。但他不敢跨越“威慑”这片雷区一步。维德也是元首的一个心腹大患－－那个那个威慑度顶在百分之百的魔鬼！元首真的很想弄清人类的思维与意识，弄清这个让他们一败涂地的罪魁祸首。

元首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它，下同)上。他也许是三体世界弄清人类思维的关键。

“拦截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元首问科学执政官。

“如您所想，”科学执政官恭敬地回答，“智子一直在对他进行严密的监视，我们已经大概能确定他的轨迹。”

“何时能够截获？”

“大约三十个地球年以后。”

“太慢了。”元首表示着对其的不满，“你该不会想要有罪吧？”

“请息怒，元首。”科学执政官震颤着，恭敬地说，“我是前来报告两件好消息的。”

“讲。”

“属于三体文明的第一批光速曲率飞船成功诞生，工程已进入对飞船改变空间曲率能力的检测阶段。”

“有功，”元首点点头，“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第二个好消息是，”科学执政官已经迫不及待了，“地球第二届执剑人的选举马上就要开始了，根据智子传回的影像，人类对一位女性具有很高的投票热情。”

“竟然不是维德？”

“不是维德，他在地球人眼中也是魔鬼。”

“威慑度？”

“不到百分之十，在百分之四和百分之六之间起伏，区间可能会有0.3％的误差。”这大概是科学执政官从事科学以来所最快记住的数据了，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惊讶，他本以为在地球人眼中这样的人才是魔鬼。

元首点点头，没有丝毫惊讶，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沉思片刻，刚才仅存的一丝微微的忧愁也一扫而空，他做出了也许会改变两个文明命运的一个决定：

“将光速曲率飞船组编为第二舰队，立即向地球进发！”

“是。”科学执政官也坚定地回答。

茫茫星河中，黑暗再次笼罩了一切，吞灭了一切生灵。两个文明悄无声息地再次展开黑暗中的博弈。这将又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没有人类知道，而他(它)，正是将要最先知道它的人类。

“黑......

还是好黑。

我不知道这是哪。

算了......无所谓了吧。

倒不如想想过了多长时间。

比上次......又过了一秒吧。

一秒，

两秒，

三秒......”

神经元之间的活动突然间加强了，不知是巧合还是外界的某些原因，这次的神经元活动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但他(它)仍被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五秒......

六秒......

七秒......

......”

计数仍在继续，这真是有史以来他有意识计数的最长时间了。

“五十三秒......

五十四秒......

......

时间竟然可以这么长。

......”

正当他感慨时间的漫长时，他突然间有了属于他的第一份“感觉”，这份感觉对他来说已经间隔了无数个一秒。他对这份突然闯入的感觉太陌生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因为......

因为......

她。

我为她付出了全部。

那颗星星，

和我全部的爱和希望。

全部的，

爱和希望......

她却想让我死！

想让我死！！

死......”

他的脑电波异常剧烈地波动着，一种在无尽黑暗中悬浮的压抑与忧伤漫溢开来，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黑......

还是好黑......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吗？

不。

我不怪她。

她......

她究竟是谁呢？

......”

她的样子渐渐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窈窕的身材，俊秀的面庞，和那一头他还没来得及轻抚的柔软的长发......而她的倩影却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他的世界的天地之间。

他奔跑着，追赶着，

“不要！不要！！”

猛的，他睁开眼睛。

光明。

尽管室内的灯光是昏暗的，但长时间的黑暗使他对突如其来的一丝光明更加敏感。这份光明射穿了他世界的无尽黑暗，也打开了他那颗已经尘封百年的心。各种碎小的记忆片段在他的眼前不断闪回，从出生到入世，从入世到落寞，再从落寞到他的那次死亡......每一个画面都异常清晰，像是在观赏着别人的故事。

但是最终，定格在他眼前的只有两个字：

程心。

“这是三体世界为你准备的第一份礼物。”这条信息并非通过他的耳朵，而是直直通向他的大脑，这让他一时间惊慌无措。

“欢迎来到三体世界，云天明。”科学执政官点点头，对云天明“说”。

一粒宇宙中的尘埃重获光明，而宇宙仍是那样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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