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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时光是白驹过隙，变幻是沧海桑田。

在日复一日的麻木训练中，我已不知过了多少个春与秋。

日前有幸阅及古地球时代的书籍，那是世间少有的绝世珍品，我是沾了美星大小姐的光进入的森家图书馆，里面的书籍琳琅满目，我真恨不得住在里面。

但我毕竟是下等人。

自古籍中知晓，古地球时代是有南雁北归如此一说的，只可惜世道轮回了几番过后，那些最原始的候鸟迁徙的盛况如今早已无处可觅。

摩挲着古籍上斑驳的旧图，我的内心，是山雨欲来前的碧波万顷。

从美星的口中，我得知了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是格雷家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青年才俊。闻此，我嗤鼻一笑，若是道林没有被除名，谁能强过他？

那个天才，叫红叶·格雷。

我初次见她时，她就那样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的站在台上，昂首挺胸，神情肃然，气宇轩昂，自带一股贵族之风。

她的身旁，站着仙云校长。

那个时候，我是一年级新生，她是三年级优秀毕业生，作为那一年最杰出的军人得以身着戎装站在台上接受所有来到这儿的准军人们最崇高的注目礼。

我承认，我看向她的一双眼里写满了羡意。

我也想像她一样，获此殊荣，成为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一辈子接受他人的仰视，不可一世的很有资格。

可我明白，一个来自海王星的人，哪怕她是一个永动的太阳，她的光芒依然会被粗陋的世俗所掩盖。

红叶的背后，是整个格雷家；而我，是茕茕独立。

她是一个赢在起跑线上的，别人家的孩子，一出生就站在了我们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云之彼端。

在仙云校长铿将有力的声音中，红叶最终以第一名的身份顺利的进入到地球最神秘的宇宙探求组织S组织。

S所属，皆是王者。

木星第一军校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能通过S组织变态的入队考核了，红叶，是万年难遇的奇才，是有资格和考入B基地的道林平起平坐的存在。

“美星，你说为什么格雷家的孩子个个都那么厉害呢，都去地球了。”我接过送餐机器人托盘上的食物，不乏酸味的问着对面的女孩。

“有吗？也就这一代吧，他们也很多年没有出过木星，上一个有机会去火星的还是四十年前了，天知道为什么这两年像点火箭一样蹭蹭蹭的往外冒。”美星也甚是疑惑，托腮狐疑道。

“你说，我们能去地球吗？”我忽而有些伤怀，对着我深埋心底的那份小小的愿望感到迷茫。也许，考去地球并不是像考入木星一样拼命就能成功的，我心底那个小小的少年，那份初春时最羞涩的懵懂，在残忍的现实大海面前，皆是空无。

现实很残忍，他总能猝不及防的拍下你那份来之不易的骄傲。

我终将自卑。

“你在想什么呢？”美星嘴巴张的像是要吞了一只鲸鱼一般大，我简称其为“吃鲸”，“怎么可能啊！你知不知道地球上的军队有多难考，关键是人家不包吃包住包送的，去考一次开销多大你知道吗？哎，幸好我成绩不怎么滴，否则我爸又要为我浪费一笔钱了……”

美星一席话，无疑是雪上加霜，生生摧毁了我心底的最后一丝念想。

道林，这辈子，无缘了么……​

​上天还是厚爱我的，他没有把我的路彻底封死。

哪怕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我是把我这一生的运气都压在这件事上了，但我依旧不后悔，不后悔以一生再无好运为赌注去赌他一个天命可违。

毕业的那一年，我选择了留在军校做一名教练。

毕竟除了他的身边，哪里都是将就，与其离开学校背负着一个海王星的名头被人不齿，不如留下来，守卫自己那最后一点可笑的自尊。

当夜，与美星一夜宿醉，叹完人生歌未来，最后美星还是被森家的人带回去的。

至于我，露宿街头，无人问津。

后来美星利用vr通讯锁找到过我表示抱歉，并表明已经将那些不识好歹的保镖们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其实，我很感谢那一夜的疯狂，也感谢森家的不救之恩。

因为那一晚，我身体里那股被压抑了很久的烈火终于在酒精的刺激下彻底喷涌出来，我干裂的喉咙扔不屈不挠的发出声音，是万般无奈的仰天大笑，是沙哑到近乎年迈之嗓的绝望愤懑。

我的不甘与委屈，我讲与这世界听了。

那一晚，我提了无数次道林的名字。

“小丫头，你不知道这个名字是禁忌吗。”身后传来一个颇具磁性的声音以及愈来愈响的脚步声。

我猛然砸破手中的酒瓶，转过身后像握着枪一样握着酒瓶，用尖的一面对准了来者。

我的意识早已糊成一团，面色不用想就知道是十二分的鸡血红，因为我感受到了那般的滚烫，但我依然职业病的说出那句话：“无论你是谁，举起手来！”

我清楚的听到了他的一声冷哼，继而是他飞身凑近的脸。

我依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惯性促使我抬腿便是一记飞踢，挥舞着破碎的酒瓶，我无意识的大脑被下意识的身体反应给拖着走，就这样与他扭打在一起。

从这里开始直到酒醒的那一段记忆，在我的大脑中被彻底抹去，或者说，它从未存在过。

只是当时的我不再清醒，不代表没有清醒的人在。

“哥？！”道林将昏迷过去的我揽在怀里，抬脚才欲离开，却被身后一声呼唤喊住。

多少年，没有再见过面了呢？

不知所意的咧嘴一笑，道林徐徐转过身来直视着红叶那张写满愤怒的脸，语气颇有些不屑:“我不是，我呢，收拾收拾就滚，不会玷污了你们格雷家的木星的。”

“哥，你知道我是相信你的，”红叶抬手拦下了那些格雷家的士兵，方才便是他们前去告知她在这里见到了道林，有些激动的向前迈了两步，微微蹙起了眉头，她的眼里蓄满了恳切，“我相信你没有背叛格雷家，你为……”

“红叶！”他忽而开口喝住了有些急躁的红叶，打断了她，紧了紧怀中的我，对那些罪行供认不韪，“你别再自欺欺人了，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什么好隐瞒，是我对不起你们，被除名是我罪有应得，明白了吗？”

“我不明白！你不说我就自己查。”她冷哼一声，默然挑眉，抬手指着他怀中的我，“你把她交给我。”

“为什么？”

“公事公办，格雷家立得规矩。”

“如果我说不呢？”

“你是，在逼我动手……”

……

纵使那晚之后的红叶如何如何地悔恨，也终究无法收回那一道打向他的强光。

“哥，对不起，我不想攻击你的……你为什么……”

——

酒醒的时候，我发现我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睡在一张干净整洁却全然陌生的床上。

我很快恢复了冷静，尝试着动了动身体，有些酸痛，低头一看，身上是大大小小的淤青，一看就是和人打了一架。

酒不是个好东西，喝多了是会断片的。

我也不知道昨晚那场战斗的结果如何，但是目前看来，许是我输了，但我明白这不是问题关键，因为我很快根据刚墙之外发动机地声音以及轻微的气流波动判断出，此刻我正在一搜高速移动的飞船上。因为这个感觉，和三年前我乘坐飞船来到木星的感觉，一模一样。

我被绑架了。

但我不明白，谁要绑架一个无权无势的军校教练呢？我以为，我在外面没有仇人的……

但是这绑架绑的，太不走心了吧。

我环顾四周，衣食住行应有尽有，服务的那叫一个周到，连角落里的医药用品都被我翻了出来，我小心谨慎的对其检查了三次后才放心使用。

药效是立竿见影，我的体力恢复了大半。

我总得知道他们绑我意欲何为。于是决定逃离这个房间，哪怕此举唯一的成果是引来护卫。

推敲琢磨了一刻钟有余，我终于在最后一个可能逃生出口处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目光重新锁定这个房间里唯一的门。

路只有一条，这里是铜墙铁壁。

我只能放手一搏。

密码锁有个隐藏功能，是为了避免军人们意外牺牲后自己房间内的遗物无法重回故里设定的，即在军人不幸牺牲后，他的队友可以激发隐藏功能得到一串x密码，解开密码得到的就是开锁答案。

这是军人们才知道的绝密，x密码也只有军人们会解。但是x密码也有等级之分，即D,C，B，A，S，SS，SSS。x密码的难易程度是根据军人们的头衔高地来定的，例如队长为C，则队友为D。

迄今为此，能够设定SS级x密码的人只有少数地球军方高层人员，至于SSS级，那是连授课书上都不曾出现过的传奇。

​而我遇到了那个传奇。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激活了隐藏功能后，我果然得到了一份x密码。基于木星最高层的军人也只能使用S级x密码，故而我们的教师也只有水平教我们到S级，是以我从未接触过双S，更不要提那个传说。

我很快进入状态开始解密。意料之内的困难，是先前从未遇到过的类型，我猜，这是SS级x密码。

我一次又一次的尝试解锁，继而是轮回不断的败北。

可我依然不肯放弃，古籍有云：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古籍还有云：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的柳暗花明，在密码锁终于重新变回一堆代码的时候终于抵达。

那幻灭的神秘蓝光隐退后，这扇厚重的大门终于有了被拉动的迹象，我习惯性的伸手去掏枪，却在碰到了衣物而并非手枪之际自嘲的想起，如今，是“寄人篱下”。

大不了一死，反正见他是此生无望。

我抱着必死的决心猛然拉开大门一个警惕的转身躲到了门后，预想中的枪声没有到来，预想中的警卫也没有小心翼翼的捏着枪走进来，真是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这样我还怎么抢枪。

于是再度鼓起那不明由来的一腔孤勇，我躬着身子贴着墙往外走，面前是一条看似无尽的长廊，空无一人。

但我明白，有“虚构”技术在，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假象。

他们不会杀我的。

这点我无比确定，否则我肯定不会醒来。

沿着墙缘走了十来米，身后有细微的动静，一开始的白光渐渐褪去，身旁的事物开始变得虚无，最后那点星星点点的残光被吞噬之后，我所站的这个地方露出了他本来的面貌。

是一个会议厅，而我面朝大门被朝围绕着桌子而坐的众人。

“看看看看，你们怎么能质疑我的眼光？”是无比熟悉的，记忆里的声音，“这位菲洛小姐，请转过身来。”

我身子微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的，第二次叫了我的名字。

我竭力卸下方才的满身警惕，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较轻松，我不想被他看出我对他那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转过身，正视着他。

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毕竟我与他而言不过岁月长河中一粒不起眼的沙子，但我仍然不切实际的期望，他的心能在喊出我名字的时候有和过去有那么一瞬间的呼应。

在坐的人里，除了道林是实体，别的都是vr虚体。

许是见我依旧紧张，道林冲大家点了一下头，挥手撤掉了所有人的虚拟映像，包括横档在我们中间的那个巨大的会议桌。

偌大的会议室，忽而便只剩我们了。

他走向我，笑意昂然，眉眼皆是宛然。

停在我面前，他伸出手：“你好，我是隶属于B基地的商，代表指挥官来邀请你加入B。”

他说的郑重其事，也说的轻描淡写，就这样看似顺理成章的将我毕生最大的夙愿说了出来，我那不可能的心愿，居然，也有见天日的一天吗。

我不敢相信。

但是理智告诉我，不要怀疑，接受他！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平常训练时的淡定自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这是我的荣幸。但我不知我何德何能受此殊荣。”

他像是被逗乐了，摊了摊手叉着腰说：“我以为，能邀请到一个醉酒时还能接下我的十招并且能越级解除SSS级x密码的人，是我的荣幸。”

我呆愣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测试，原来，我解开了一个传奇。

或者说，我就是一个传奇。

苍天有眼，让我在那个夜晚，在那个地点，遇上了他，这开启了我人生的巅峰之路。

殊不知，这，也是我的穷途末路。

下章标题【我叫，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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