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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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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氏仙府坐落于姑苏城外一座深山之中。

错落有致的水榭园林里，常年有山岚笼罩着延绵的白墙黛瓦，置身其中，仿若置身仙境云海。清晨雾气弥漫，晨曦朦胧。与它的名字相得益彰——“云深不知处”。

山静人静，心如止水。唯有高楼上传来阵阵钟声。虽非伽蓝，却得一派寂寥的寒山禅意。

云深不知处山门内走出一个人，这人和蓝忘机对面而立，竟如照镜子一般。只是蓝忘机瞳色极浅，淡如琉璃，他的眼睛却是更为温润平和的深色。

魏婴字无羡：“泽芜君”

魏无羡向来人行礼，来人正是姑苏蓝氏家主蓝涣，蓝曦臣。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姑苏蓝氏，向来公认是美男子辈出的家族。这一代本家的双璧更是格外出挑。这两兄弟虽非双生子，容貌却有八九分相似，难以分出确切高下。而，一种颜色，两段风姿。蓝曦臣清煦温雅，款款温柔，蓝忘机却过于冷淡严正，拒人于千里之外，失之可亲。故在仙门世家公子品貌排行中，以前者为第一，后者为第二。

不过这蓝家绝色不是这两兄弟，而是他们的长姐，人称月华仙子的蓝岚，蓝墨染。

蓝忘机回头，继续一本正经地与蓝曦臣对话。

蓝湛字忘机：“兄长可是又要去见敛芳尊？”

蓝涣字曦臣：“嗯，一同商议金麟台下次的清谈会。”

蓝湛字忘机：“阿姐呢？”

蓝涣字曦臣：“阿姐在一揽芳华，阿洋回来了，闯了一些祸，在受罚呢。”

魏婴字无羡：“泽芜君，薛洋这臭小子，不会又......”

蓝涣字曦臣：“叔父的胡子，留的不容易啊。”

魏婴字无羡：“其实蓝先生不留胡子很帅啊”

蓝涣字曦臣：“你们传来的消息，叔父和阿姐已经知晓，你们直接去兰室，他们在那里等你们。”

“好”

二人目送蓝涣御剑离开云深不知处，才上了山。去到兰室，蓝岚正和蓝启仁说着什么，见二人来了，才结束了谈论。

蓝湛字忘机：“叔父，阿姐”

魏婴字无羡：“蓝先生，墨染姐姐”

蓝启仁：“哼！”

蓝老先生瞥了一眼魏无羡，很是生气，就差把‘我很生气’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蓝岚字墨染：“你们没有受伤吧”

魏婴字无羡：“没事，就是思追那几个小朋友吓得不轻，不过处理的还是不错的”

蓝岚字墨染：“嗯，那就好，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二人去休息吧，明日去冥室招魂。”

蓝湛字忘机：“好”

第二日

从云深不知处的西面，传来了阵阵钟声。

这钟声和报时辰的钟声截然不同，急促又激烈，仿佛有个害了失心疯的狂人在敲打。原本在逗蓝思追和蓝景仪的魏无羡心知有异，连忙去了冥室。

钟声是从一座角楼上传来的。四周墙壁皆是以特殊材料制成，篆有咒文，是蓝家招魂专用的建筑。当角楼上钟声自发大作之时，便说明发生了一件事：在里面进行招魂仪式的人，出了意外。

角楼之外，围过来的蓝家子弟与门生越来越多，可没有一个人敢贸然进入。冥室的门是一扇漆黑的木门，牢牢锁住，只能从里面打开。从外部暴力破坏不仅困难，也违反禁忌。

招魂仪式出了意外，这是很可怕的事情，因为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召来什么东西，冒冒失失闯入又会发生什么。而自从冥室建立以来，几乎从来没出现过招魂失败的情况，这就更让人心中惴惴了。

魏无羡见蓝忘机没有出现，预感不妙。若是蓝忘机还在云深不知处，听到警钟鸣响应该立刻赶过来才对，除非……突然，黑门砰地被撞开，一名白衣门生跌跌撞撞冲了出来。

他脚底不稳，一冲出来便滚下了台阶。冥室的门旋即自动关上，仿佛被谁愤怒地摔了上去。

旁人连忙七手八脚将这名门生扶起。他被扶起后立刻又倒下，不受控制地涕泪满面，抓着人道：“不该的……不该招的……”

蓝思追扶着那名门生，咬牙道。

蓝苑字思追：“……先来帮我。他七窍流血了！”

蓝岚字墨染：“怎么回事！”

龙套：“月华仙子”

蓝岚字墨染：“都谁里面”

蓝景仪：“含光君，蓝老前辈都在里面，还有魏前辈刚才也进去了。”

蓝岚字墨染：“思追，安排好受伤的人”

蓝苑字思追：“是”

说完，蓝岚就进了冥室，一进入冥室，蓝岚便感觉一阵压抑的黑气逼面而来。这黑气仿佛是怨气、怒气和狂气的混合体，几乎肉眼可见，被它包围其中，人的胸口被压迫得隐隐闷痛。冥室内部长宽都是三丈有余，四个角落东倒西歪昏着几个人。地面中央的阵法上，竖立着这次招魂的对象。

没有别的，只有一条手臂。正是蓝湛和魏无羡从莫家庄带回来的那只！

它一根棍子般直挺挺地站立着，截面向地，四指成拳，食指指天，似乎在愤怒地指着某个人。充斥了整个冥室的源源不绝的黑气就是它散发出来的。

参与招魂仪式的人逃的逃、倒的倒，只有东首主席之方位上的蓝忘机还正襟危坐。

他身侧横着一张古琴，手并未放在弦上，琴弦却兀自震颤嗡鸣不止。

蓝岚字墨染：“湛儿，阿羡，这鬼手的怨气太深，你们合奏也《招魂》镇不住它的”

魏婴字无羡：“那怎么办？”

蓝岚字墨染：“湛儿，清心静月”

蓝湛字忘机：“好”

魏婴字无羡：“蓝湛，你什么时候会弹清心静月的。”

蓝湛字忘机：“五年前。”

魏婴字无羡：“藏得够深的”

清心静月这支曲子与方才诡谲森然、仿若唤问的《招魂》截然不同，静谧安然。这支曲子是蓝岚独创的，极其难学，这世上怕也只有蓝家的四位毁了，魏无羡放下笛子，静静地看着。

最后一声弦响止息，须臾，冥室大门弹开，日光泼地而入。大约是角楼上的警钟停止了鸣响，原先围在冥室外的子弟与门生们都冲了进来，登时一片都在叫“含光君，月华仙子，魏前辈”。

蓝忘机将手压在弦上，制止了琴弦嗡鸣的余音，起身去探蓝启仁的脉。有他带头，其余人也很快镇定下来，年长的几位前辈将冥室里七窍流血的几人身体放平，实施救治。

他们在施针送药，另一拨门生则抬来了一尊铜钟，打算将那只手臂罩在里面。现场虽忙碌，却井然有序，且轻声细语，没有任何人发出喧哗聒噪之声。

几人忧虑道：“月华仙子，丹药和施针都无效，这该如何是好？”

蓝岚三指仍放在蓝启仁脉上，凝眉不语。蓝启仁主持过的招魂仪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其中不乏厉鬼凶灵，连他都被怨气反扑所伤，可见这只鬼手怨气有多骇人，简直前所未见。

魏无羡将笛子插回腰间，在那尊铜钟之旁蹲下，摩挲着上面的金文，心中正思索，忽见蓝思追面露黯然之色。

魏婴字无羡：“怎么了？”

蓝思追早已知他非是等闲之辈，略一迟疑，低声道。

蓝苑字思追：“少许有些愧疚罢了。”

魏婴字无羡：“愧疚什么？”

蓝苑字思追：“这只鬼手，是冲我们来的。”

魏婴字无羡：“你怎么知道的？”

蓝苑字思追：“不同品级的召阴旗，有不同的画法和威力。当初我们在莫家庄画的那几面召阴旗，作用范围只有方圆五里。可这只鬼手，杀气很重，以人骨肉血气为食。如果它一开始就在那作用范围之内，以其凶残程度，莫家庄早血流成河了。可是，它是在我们抵达之后才突然出现的……即是说，它一定是被心怀恶意之人，故意在那个时间，投放到那个地点的。”

魏婴字无羡：“课业挺扎实，分析得不错。”

蓝苑字思追：“如此，莫家庄那几条人命，我们怕是……也要负责任……而且如今，还累得蓝先生他们也昏迷不醒……”

魏婴字无羡：“该负责任的不是你们，是放出鬼手的那个人。这世上有些事情本来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那边，蓝忘机撤了手，蓝家众人忙问

蓝景仪：“含光君，如何？”

蓝湛字忘机：“追本溯源。”

魏婴字无羡：“不错。追本溯源，找到这只鬼手的全尸，弄清他的身份，自然有法子救人。”

蓝景仪虽然已经知道他肯定不是个疯子，但总也忍不住要用谴责的口气对他说话。

蓝景仪：“你说得简单，招魂招不出来，闹成这个样子，上哪儿去找？”

蓝湛字忘机：“西北方。”

蓝苑字思追：“西北？含光君，为何是西北方？”

蓝岚字墨染：“不是已经指出来给你们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