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一阵马儿的嘶鸣过后,蔓蒂在猝不及防之下,顿觉眼前一片天昏地暗,胸口袭来了巨大的压迫感。她双臂一软,伏倒在马背上,继而又滚落在地。
裁判:“克里姆·修骑士胜利——!”
对她而言,坠地的撞击感都不算是一回事,原本明朗的视线中,出现了许多星星点点的盲区,又渐渐蒙上一层淡淡的黑,正在一寸一寸地蔓延着。
她感觉到了空气的流动,有一双手捧着她的脸,拂过额间与两鬓,似乎正在焦急地喊着什么。
可时间越长,声音越远,那双手的触感也逐渐泯匿,仿佛被不断稀释的茶。
感觉像是坠入了永无止境的空茫,混着一种不可名状的空虚感。
这个人...在说什么?
我听不见了...
……
毕维斯失神地伏在她的病床边,与她十指相扣,如痴似傻般凝望着她的面庞。
蔓蒂在赛时突然昏厥,是他如何也意想不到的。前一秒,她已经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如鱼得水一样掌控着局面,可她下一秒就立刻失去了意识,像是魂魄被人摄取去了似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毕维斯想起去年的黑袍刺杀事件,想起那个浑身湿透的落魄少女,自那以后,灾祸接踵而至,她明明是这世上最璀璨的太阳,却一次又一次地被迫降雨。
他溃烂已极的心不想再做一丝一毫的思考,无神的眸子锁定在了那里。
他分明已经察觉到了,这场阴谋的冰山一角,可此刻却无力再去揪出事情原委。只想以回忆为床榻,以悲哀为覆被,只想与她一同沉睡下去。
泰提“殿下,王召见您。”
从门外步入了一个人。
毕维斯眼中死寂的一片蓝,霎时间起了波浪,攥着蔓蒂的手更加紧了,他苛然瞥了一眼来者。
泰提·布鲁斯特
呵,那位暴君的宠臣,帮着那个老东西染黑殿上王座的昏聩走狗。他曾给这个人下过逐客令了,居然还腆着脸面来见他。
毕维斯:“...”
毕维斯对这位来者不理不睬,在这个人附近待着,他都觉得搅浑了周围的空气,他甚至不屑于发一语,更别说去见那个暴君。
泰提眯着双眼,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王储和传说中的那位心上人。
王储抉心自食的模样,看来,真不是一般的动心啊。
那位小姐岁月静好般地沉睡在床榻上,双眸紧闭,面色泛白,一改之前赛场上英武的样子,看着也属实是一位倾城的睡美人,难怪王储爱她爱得如此之深。
泰提“殿下,既然臣能来此拜见,就一定会有把握说动您的心。”
毕维斯悲戚的神情滞住了,眼神里的寒戾一点一点地在沉积。仅仅是几秒不到的时间,他一下子站了起来,眉间是怒不可遏的烈火。
平静的海终于起了风暴,汹涌的浪潮一下子冲走了先前的颓疲,化成冲天的海啸般向眼前那个人袭去。
毕维斯狠狠地揪着泰提的衣领,关节发白,仍在不断用力,几乎要将对方拎起,狠狠地碾碎一样。
泰提“殿下如此冲动,自从那个在索里伦山脉死掉的平民小丫头之后,真是第二次见呢。”
听完这话,毕维斯瞬间失了心智,举起拳头就往眼前人的脸上挥去。
毕维斯:“你想死么。”
他的手又桎梏住了泰提的喉间,正在慢慢收紧。
那人一下子被打得挂了彩,鼻下溢出了温热的血,却慢条斯理地将其抹去。
泰提“殿下不想让这位小姐重蹈覆辙吧。”
泰提的脸涨得通红,精明的眼色却不减分毫。
毕维斯的眼中一下子灌进了刺骨的寒风,心上像是裂开了一道恶疮,还是歪歪扭扭的锯齿状。一想到蔓蒂会永远长眠,愤意一下子被无尽的怖惧吞食殆尽,手上的力度也松了下来。
毕维斯:“这件事情...是他做的?”
毕维斯的双唇微颤,流露出了掉进冰窟窿一样的绝望感。
这么多年了,他与那个君王未曾见过一面,他们一直明暗对峙着。国王权利至高无上,他知道,王根本不屑于和他斗,说到底他只是一个用来继承其业的接班工具。
无论他如何费劲心思翻新朝政局势,王极其政客的势力也没有被撼动分毫。他一直以来对王的所作所为,在外人看来,就像是慈父纵容着孩子的顽劣。
而今他出手了,居然是对她下的手。
毕维斯想到了前几天的晚间,他将蔓蒂搂在了怀里,信誓旦旦地让她相信自己。
他此刻只觉得失信了。
毕维斯:“带我去。”
毕维斯萎靡地说着,瘫丧的面容之中,却带着一股坚韧的意念,心中的坟墓里有新芽破土而出,他回头深情地看了蔓蒂一样。
很多东西注定无法逆转,他也曾幻想过遵循内心所念。但在时局已定之时,为了她,自己可以抛却一切。
即便尾生抱柱,
哪怕至死方休。
……
阿姬塔:“完成了?”
阿姬塔在侍从的搀扶之下,面向缓缓走来的维森特,她的语调不似以往那样寒冷,反而有一种释然的平淡。
维森特不温不火地踱步而前,他略微弯腰行礼,墨黑的长发顺势垂下,在晚间的微风中骀然轻浮。
维森特:“是的,我亲爱的公主殿下,您还是早些回宫,以免着凉,”
他睫毛轻颤,睁开慑人的双目,极夜似的漆黑,好似宇宙间的黑洞,能风卷残云一般吞噬万物。
维森特:“毕竟,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归我管了。”
话音刚落,维森特转眼间就消失了,阿姬塔在风中孑然而立,薄纱质的裙摆飘荡着,宛若从山巅而来的流岚雾霭。
她转身,正欲离开,却在转角边撞到一位匆忙而至的少年骑士。
格纳“我的天!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公主殿下!请...请原谅属下的冒失,属下实在有事,下辈子给您做牛做马!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阿姬塔没有和他计较,浅然一笑之后便离开了。
格纳一路道着歉,一路又匆忙跑远,带过一阵急促的风,往国王的大殿处疯狂窜去。
格纳“殿下——!您终于出来了!没事吧!陛下没对你怎么样吧?你能活着出来真的太好了!对了对了,有急事要跟你汇报!”
格纳一双手耷拉在了毕维斯的身上,不断摸索着,生怕他哪里被戳了个洞啥的。
毕维斯:“格纳骑士,注意你的礼节。”
毕维斯声线清冷。
格纳抬头吃惊地看着他,咽了口唾沫。
他的目光中已经带上了一层莫名的阴霾感,刹那间,这个相处了十几年的人,居然变得如此陌生。
格纳“殿...殿下,您...没事吧。”
格纳的步子打着颤,他吃力地跟着快步走远的毕维斯。
格纳“那个,黑...蔓蒂小姐突然间发了高烧!您快点去看看吧!”
格纳几乎是喊出来的。
他根本不知道毕维斯怎么了,这样奇怪的样子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俩人之间,突然就有了一桩无比坚实的隔阂。
毕维斯:“我很早以前就和你说过了,”
毕维斯回头看向格纳,疏离深邃又无比淡漠,眼帘低垂。
毕维斯:“那些官家小姐的琐事,不要跟我报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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