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

“我常笑她又傻又天真，我一个陌生人，她也敢帮我治伤。”上邪紧拧的眉目松缓下来，抿紧的唇角带上无奈的笑意，眸中似乎有一股如何都化不开的悲伤。

“也不怕……”

也不怕我杀了她，上邪在心底补上未曾出口的话，目光黯淡。她是宁家小姐，他是来杀她的，可是任务失败了，他那时候想，反正罚都受了，任务失败了就失败了吧，大不了他暂时不脱离杀手阁就行了，所以他没有动手。

“她那时候刚从宁府出来，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仿佛丢了灵魂，可是看到我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走过来问我的伤。”上邪虽是笑着说，但目光却盛满了心疼和愧疚，“她一直都这样善良。”

“即便是被伤了眼睛……即便是再也看不见，也从未怨恨过谁。”

“从未？”雅寻反问，语气表示不相信，若是宁岑知道是谁灭了她满门，她也不会怨恨吗？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呢？雅寻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连神都会怨恨，何况一介凡人。

“是啊，从未。”上邪知道雅寻心中所想，继续说道，“她被灭全家，只是觉得伤心，为死去的生命伤心，为无辜的家人伤心，也为孤单留下的自己伤心，她只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像她父亲那样好的人也会被人害死。”

“但她从未想过去报复谁，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家族所积福祉不够，因此才遇着此难，所以她更加努力地积攒功德，没日没夜地出诊治病，她想着，积攒这么多功德，这样或许就会让父母转世成好人家中的孩子，一生无忧。”

上邪说得很慢，雅寻听着听着便陷入了沉思，耳边忽然就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小女孩的声音。

“一定是我不够好，所以天道爹爹才会惩罚我，只要再乖一点，天道爹爹就会喜欢我了。”红衣的小女孩跪在神族的大殿上，四周没有一个人，女孩泪眼婆娑，跪在那里一边抹眼泪一边安慰自己。

那是幼年时的雅寻，那样的性子、表情，甚至想法，都与此时的宁岑别无二致。

“果真是天真极了。”雅寻轻飘飘的声音从朱唇吐出，语气似是嘲讽却又带了些遗憾，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只是这句话一说出口，她嘴角的笑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邪抬眸，透过眼前神色悲伤的红衣女子，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略显孤寂的影子。

“你叫上邪？”雅寻看向坐在眼前的人，头歪了歪，像是随口一问地笑道。

“是。”上邪点头，敛了敛眉，这名字……是阁主为他取的。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雅寻蓦地笑出了声，眸中的金光渐盛，“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你的名字真好，真好……”最后这句低声的喃喃自语并未传入上邪的耳朵里，因为他的注意力被屏风后面传来的动静吸引了，是宁岑一声浅浅的低吟。

雅寻侧头过去，床上躺着的白影动了动，嘴唇不断地发出有些急促的声音。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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