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炼狱圣堂

944年6月23日3:08（约三年前）

Fate公国，皇都

代号：黑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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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在主城内徘徊辗转数年的黑羽，也不会想到地底下隐藏着如此巨大的空间。头顶上混沌的黑暗幽深难测，星星点点黯淡微光于两侧嶙峋的岩石向上延伸到目光所不能及之处。

『你们竟然背着摄政王在地下挖开了一座山？我们头顶上的黑塔没有垮进来真是建筑业奇迹了。』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无际的地下，几只长相丑恶的蝙蝠拍打着翅膀飞开，地面微弱的诡谲红光随二人步伐而阵阵波动。

『挖开这里的不是‘我们’而是‘它们’…哎…太难解释了——这边路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得好好找找…』张扬周身血气倏然翻腾聚合，无声地飘起飞向巨大洞窟的各个角落。

黑羽弯腰敲敲脚边凸起的岩石，层状的节理便一节一节脱落化为粉末。

『页岩？这个石窟是被侵蚀出来的？』

『你老姐从伊尔斯格勒给你带的那些乱七八糟书果然没用，这些石头之前不这样，纯粹是因为年代久远了。』张扬专心致志地操控着血球在二人视野之外的黑暗中搜寻，对黑羽炫耀知识的心态毫不在意。

黑羽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写满了惊诧，脱口而出道：『年代久远…慢着…你说的‘以前’是多久？』

『十六年前，那会教国还在，我来这参观的，怎么了？』

『可按Fate历法，我今年才十九岁。那你岂不是…我总算知道小时候在我身边的那个大姐姐是谁了。』

少女抿抿嘴道：『我可没说过自己年龄和外表相符啊，都是你自己…』

话音戛然而止，张扬眯起眼睛望着不见顶的石窟沉默不语。

『怎么了？啊…』

突然之间，空间一阵抖动，小块的碎石与灰尘如雨般簌簌落下，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从身后的黑暗中传来，巨大的岩壁蔓生裂痕无数。

张扬掐灭手中小小的一方血气，与不知所措的黑羽一齐回望而去，视线所及只有一片黑暗，敏锐的听觉却察觉到了情况的危急。

一百…不，两百…不对不对，这个脚步声——至少有三百人。

『老弟，坏消息，城防军过来了，还有禁卫队应该也到了。』少女故作轻松般笑着说道『一会你跑路就好了，去最里边找那扇看起来就很丑的门，进去之后你就会知道该怎么做。』

『我们什么时候留下的痕迹！？怎么会…那你怎么办？』黑羽瞪大了眼睛，他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张扬话里的深意。

深红色的血气从洁白的肩背延伸缠绕右手而下，袖口轻轻解开，一道贯穿整只右手的巨大伤疤与血气交缠，巨镰化形于黑暗中，

『我啊，我答应了你老姐一个事，现在要去完成它，是不是很崇高？』张扬向前迈出两步，转身笑靥如花地看着黑羽。

黑羽望着她的眼睛，仿佛望见了两潭乌黑不见底的水，底下是沸腾的红泥，沸腾了一次又一次，冷凝了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煮得烂透，变成粘稠的泥浆。

『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别这样，我们可以一起…』远方的黑暗中传来了冲锋的号角和震天的战吼，少女不再犹豫，指了指黑羽身后洞窟的角落方向，一团红雾在黑羽眼前迅速凝结成型，血气生成的墙体猛然将二人的生死分隔开来。

黑羽心头一震，整个人趴在了墙上，拼命敲打着光滑的表面，口中大声喊着什么，张扬却什么都听不到，法术阻隔了空间，也阻隔了命运。

她转过身去，不忍再看黑发的青年撕心裂肺地咆哮，持镰矗立，一如三年后在肃杀的斯卡兰那空寂无人的街道上那般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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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4年6月23日3:29（约三年前）

Fate公国，主城

代号：黑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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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奔跑…

牙尖爪利的生物从耳边划过，留下几条深深的血痕。

他听见皮革制地的鞋底与地面风化的岩石摩擦的沙沙声。

飞奔…死命呼吸着地底下腥甜的空气…

细密的汗珠一点点沁满额头，途经的地下河中流淌着挥之不去的悲伤。

他闻见血腥味，也许来自禁卫，也许来自张扬，也许两者兼有。

狂奔…妄图狂奔着跑向黎明…

黑暗依旧没有尽头，一点点小小的错误就能害得他满盘皆输。

无法记起自己跑了多久，只觉两眼发黑，似乎随时都要死去一般。

压抑着快要炸裂的胸膛，再次深陷孤独的自己又应当为何去相信拯救呢。

痛苦一层一层交织化为枷锁，得不到救赎的无尽长夜，无暇哭泣的每个黎明，从眼前一掠而过。

即便是，必将被冰冷的命运所吞噬，仍紧握手中即将熄灭的灯火，可是如果那道照亮他前路黑暗的明灯也必然熄灭呢？

眼前只剩黑暗。

繁星相连，宛如呢喃般歌唱着狂乱的歌谣，深空星海之中，圣殿的伟大主人从交错难解的触肢末端睁开一只黏滑的复眼，视线投射向另一个星系的蔚蓝行星。

视野渐渐模糊得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肺叶如同燃烧起来，只觉意识一沉，便直直栽倒下去。

『这是…』

黑羽睁开眼来，大口大口作着深呼吸试图尽快清醒，抬头的瞬间，却被眼前无匹的巨门震慑了心灵。

他的意识在下沉，沉入地底的最深处。门的周围数不尽章鱼触手般的附肢在疯狂地涌动，墨绿色的光让他偶尔能看出一些粗大的轮廓，直直通向这个地底世界的穹顶。

被黝黑未知所侵染的非几何构造的大门缓缓打开，炼狱般的圣堂逐渐显现于黑羽紧缩的瞳孔中。周遭无数的焦尸以向祭坛膜拜的姿势被浇筑在这亵渎的土地，无尽的火焰在残躯断肢构成的祭坛之上燃烧，未干涸的血流汇集之处，一头三米多高的猎犬状生物盘踞于其上。

附肢无意识般随火焰的跳动抽搐。

在那其中两只的末端，有着巨大的眼球，鳞状的护甲将其紧紧包裹着。

它在低语，亦在教唆，时而谆谆善诱，时而刺耳尖锐，脑中的廷达罗斯仿佛是一个有形的实体，牵引的肢体在黑羽的意愿外行动，又好似一个无形的精神，使其沉浸在不可言喻的喜悦中……

它是罪恶花园中泛着邪恶光泽的禁忌之果，它是撕扯皮肉，碾碎骨骼的穿膛之箭，它是另一个世间呢喃的呓语，万物都将为此失去理智。

脑海中与现实中的廷达罗斯都一动不动宛如静物，穿透下颚的利齿杂乱地排布在血盆大口边，巨大的脚掌横生着无数瘢痕，火焰灼烧它的蔓延着角质的外皮散发出焦臭。

它刚刚从深不可知的幽暗深渊中醒来般，用八对并列在狭长口器上的视觉器官看向双腿发软却一步未曾后退的黑羽，凡人与神明在炼狱中对视着。

『我…帮我…帮我救救她。』

猩红的火焰暴涨，吞噬着稀薄的空气。

『渺小而不自知的凡人，你应祈求，虔诚地向我俯首称臣，卑微地为你人类的无用情感感到恶心。』

见面前的巨大猎犬生物可与之交流，黑羽从极度慌乱中稍微平复自己那已然发烫的神经，胸口依然压抑得像要炸开般。

『死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血液，注定腐朽，注定寂灭。蝼蚁，你又将为我带来什么？』

『毁灭——与新生。』黑羽捏紧了拳头，骨骼摩擦着咯咯作响，眼中霎时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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