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后的离别

次日，镇口的告示栏前早早就凑了一堆人，告示栏上话说旧日那些内容 ，最中间显眼处贴着的关于九从霜的通缉，其他一些的告示，启事，通缉令则被贴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有的已经斑驳发黄 ，看不清上面的字，有的则被后来的纸张潦草的贴上，掩盖住了。

“都围着干嘛呢，干嘛呢！起开，赶紧起开。”忽然，一个衙役拨开人群，人群如潮水般散开一个口子，待那衙役走到告示栏前，人群犹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伸着脖颈，想到底是谁被招入了。

衙役把浆糊桶放在地上，俯下身用刷子带了些浆糊，便草草的刷在告示栏的一处寻人启事上——那寻人启事寻得是一名男子，一天出门时便再也没回来，这寻人启事还是其妻子下跪苦求被当作闹事赶走后，一个衙役心疼偷偷给她贴上得，哪怕是随着衙役将新的告示往上一拍，彻底遮住了原有的启事，知道这件事的也不过只有那一家人和发了同情心的小衙役。

王进就是昨天在李大人房内公孙遐遇到的那个男人，本来他以为自己被招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毕竟自己基本已经把所有家当都押在这一次机遇上了，待其被录用后，自己就飞黄腾达，自己家人也不愁吃喝了，可他总感觉不放心，于是亲自跑到这来瞅一瞅。

可当他瞧见榜上招入的人名并不是自己后，他却宛如晴天霹雳，一时呆立在原地良久后，疯了似的大笑起来，可又掉了眼泪，抓住一个路人边用力晃着边大喊道。

“为什么不是我！我什么都押上去了！连我女儿都压上去了！我就等着靠这次机会养活一家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

那路人反应过来后惊恐地将他推开，王进没有不依不挠，而是边喊着听不清的胡话，边跑开了，仿佛他是个输光了的赌徒，而不是个在择优录取中落选的人似的。

这件事只是被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今天很快御泽镇许多人都知道有个人因为落了选而疯了，没有引起多大的感叹，这件事并不稀奇，人自以为能向上爬会有用时便也会撞，有的人跌了跟头是常事。

公孙遐并不知道此事，此时的他还正在客栈和九从霜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我不可能接下来一直扮作那个管家，迟早会露馅，倘若我露馅了，你也得危险，毕竟你这次要深入龙潭虎穴，杀了田有木容易，但脱身难。”九从霜分析道。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公孙遐问道。

“让那个管家死不就行了。”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公孙遐疑惑道。

“这简单，你知道的，人在生命中会有三种死亡，第一种，身体死了，第二种，别人确定你死了，第三种，你被人遗忘，现在在其他人眼中这管家还活着，我们只需要让别人知道他死了就行，当然不能是真相。”九从霜说道。

“具体怎么做?”公孙遐问道。

“你听着，咱们这样...”九从霜附耳悄声道。

“行，好的，行。”

“对了，这个给你。”待将计划说完，九从霜又掏出一张人皮面具，递给了公孙遐。

“这是什么?”公孙遐接过来以后，感觉这摸起来的质感让人感觉有点恶心。

“这个嘛~人皮面具，因为你刺杀之后免不了被通缉，你先带上这个，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以后会少很多麻烦。”似乎看出了公孙遐的疑惑，九从霜补充道。“放心吧~不是人皮，只是用一些才来仿制出的。”

中午，公孙遐到田府报到，一入天府大门，便豁然开朗，这院子极大，地上铺的是清一色带雕纹的石砖，又栽着几棵冥灵树，再养着些无害的珍禽异兽，旁边还有侍女打理，喂些新鲜粮食，实在奢华，好似与门外两个世界般。

旁边自有其他仆从站着 ，随时戒备，但实力不算太高。

“你就是新来的那个侍从 ，叫公孙遐吧！嗯?李管家去哪里了?”忽然有道声音响起，公孙遐循声看去，却见一个俊朗的年轻人迎面走来。

“大人，李管家说有重要的东西落在衙门了，所以叫我独自先来，稍后便会过来。”公孙遐作揖，极力恭敬道。

“原来如此，我便是田有木。”田有木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看起来似乎并非恶人。

“拜见公子。”公孙遐稍稍思忖了一下，叩首道。

“起来吧，既然进了田府，虽说享了好的待遇，但也要守些规矩，这些事想必李管家已经告诉你了罢！”

“是的。”公孙遐起身，恭敬答道。

而忽然 ，公孙遐眉头一皱，连忙拔剑，一道寒光闪过，对面的田有木以为公孙遐要杀他，连连后退，吓得脸煞白。

然而，公孙遐并没有去杀他，而是转身挥剑，只见空中飞来的一个球被公孙遐一剑斩成两半后落了地，公孙遐身后的田有木仔细看去，哪里是什么球，分明是人头，还是李管家的。

血溅了公孙遐一身，惹得他有些想吐，但还是把这股恶心感强压下了。

“田有木 ，我们又见面了，俗话说贵人多忘事，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在下。”一道充满挑衅的声音从房顶上响起，公孙遐抬头看去，正是那九从霜。

“是你这混蛋！你还敢自投罗网！”田有木指着九从霜，咬牙骂道。

“还记得我就好，今天我杀这个老头，明天我再杀一人，看看究竟是你换的快还是杀的快，哈哈哈，上次你那个侍卫不堪一击，不知道这次的是否耐打了呢。”说完，九从霜便消失不见。

田有木立刻喊众人去搜，但公孙遐知道，当九从霜把头颅扔掉的那一刻，她便离去了，留在这的不过是个符隶造出的幻影罢了。

于是自然寻后无果，田有木也被辱得失了风度，恼羞成怒，对着众人发起脾气来，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而公孙遐则去安排换了衣服。

夜晚很快降临，田有木此时房内还燃着灯，他正在学些雅辞，好来为自己装点门面，毕竟一群公子哥流行附庸风雅，会多些雅辞，倒也有些脸面。

公孙遐自然是知道的，田有木的侍卫不止一个，此时他正在陪着另一个侍卫守在田有木的房门口。

旁边这哥们不苟言笑，公孙遐也跟他搭不上话。

正在这时，一个侍女领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走了过来，公孙遐不解的看着她们走了进去，随后这个侍女便独自一人出来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正当公孙遐疑惑时，屋内却传来那女孩的哭声，接着不久后那哭声变大了，似乎是在经历什么痛苦，公孙遐立刻猜到了，把不敢置信的目光投向侍卫。

“少说话 ，干自己的事，就当没听见。”

公孙遐闻言便彻底确定发生了什么，但此刻时机未到，只得忍耐，忍耐住那份快要藏不住的杀机。

过了一会儿 ，那女孩嘶哑的哭声渐渐小了，又传来田有木的声音。

“进来。”

那侍女闻言便推门进去了，之后便将那个小女孩带了出来， 只是那女孩已奄奄一息，低头沉默不语的公孙遐还看见有血滴落在地。

房内又传来富有韵律的读书声，那言辞实在是高雅得很，那语气也是温文尔雅的很。

又过了不久，一个侍女端着茶盘走了来 ，刚要推门进去，却被公孙遐拦住。

“我来。”

侍女迟疑片刻，便将茶盘递给公孙遐 ，公孙遐转身推门刚要进去，却被一旁的那个侍卫叫住。

“等等。”

公孙遐身子僵住，扭头看向那个侍卫，只见他指向自己腰间的剑，公孙遐立刻会意，连忙解剑放在一旁 ，这才进去。

回身关上门后，公孙遐看向房内的田有木，他深呼吸一口气 ，抑制住杀意，虽说身上没有利器，但心中已有了办法。

公孙遐刚走几步，却一个踉跄，手中托着的茶盘便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成了碎片，也茶水撒了一地。

滚烫的茶水溅到了田有木脚边，引得他大骂道。

“你这蠢货！还不快点收拾，然后滚出去！”

“是是是，少爷息怒 ，少爷息怒。”公孙遐惶恐道，连忙上前几步，蹲下去捡地上的瓷片，而当他恰好摸到一块大而尖锐的碎片时，公孙遐猛地握紧，暴起将瓷片插向猝不及防的田有木，瓷片直插进喉咙，田有木刚要喊叫，却被公孙遐连忙捂住嘴，挣扎发出大的响声也做不到，因为公孙遐已经把他的身子压住，使他动弹不得。

过了一会儿，田有木停止了挣扎，公孙遐摸了摸鼻息，确定他已经死亡后，这才松了口气。

公孙遐赶快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好，便推开门，走了出去，把碎片递给侍女，待侍女离开厚不久，公孙遐忽然说到。

“刚刚一摸水，忽然想小解了，你在这看着，我等会儿就来。”

“行。”

公孙遐连忙走开，挑了个无人的地方，费力翻墙离去 ，没有什么意外状况，没有人发现他。

过了不久后，那侍卫越觉得越奇怪，于是连忙推门进去，发现的是已伏在桌子上已断气了的田有木，凑近看去 ，才发现其喉处已嵌入了一块瓷片。

“来人！来人！少爷遇刺了！”

而此时的公孙遐刚回到客栈与九从霜汇合。

一进客房，九从霜连忙站起来，急切地问道。

“怎么样，成功了吗？”

“嗯，成功了。”公孙遐却满脸沮丧，没有一点欣喜的模样。

九从霜似乎也注意到这一点，于是打趣道。

“呦 ，小哥儿，明明都立了功，除了恶，怎么还不开心呢？是不是想要姐姐奖励你呢~”

公孙遐摇摇头，上前几步，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只手扶着额头，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到底怎么了?”九从霜疑惑道。

“唉...”公孙遐只是叹了口气，没说话，过了良久后，才坐起来说到。

“唉...你说，咱们这不应该是快意恩仇吗？我怎么感觉我这一趟下来所见所闻都要让人崩溃了，你知道我今晚在田有木那看到什么了吗?他居然对一个小女孩做那种事，恶心至极！要不是当时不允许，我得把他剁成肉泥！”公孙遐骂道，突然觉得有些饿，于是拿起旁边一个凉了得肉包子吃了起来。。

“嗯 ，我知道，但这不算什么，我还见过人肉包子呢。”九从霜耸耸肩道。

公孙遐脸色一变，看了看手中包子，连忙放下。

“而且，你说快意恩仇?呵。”九从霜自嘲的笑了声，然后感慨道。“那是贵族还有大能游历吹捧的玩意儿，我们这些人 只配在世俗的泥潭里挣扎，祈求自己能活到明天。”

但她抿了抿嘴，又自嘲道。

“所以我们这些自身难保却整天行侠仗义的人经常被称作傻子。”

公孙遐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对九从霜吐露心声道。

“我以前，总觉得贵族都是那种知书达礼 ，心怀正义之人，如今 ，唉.....当我看见田有木的真面目又看见他虚伪的教养织出的面具后，我就在想，又有多少贵族带着者面具干着龌龊事。”

九从霜拍了拍公孙遐的肩膀，安慰道。

“我们人微言轻，卑微如蝼蚁，但做好力所能及便可，有些人讲什么穷善其身，富济天下，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自私找借口，富了达济天下有几个呢，尽管我们卑微如蝼蚁，但不能真当一个懦弱的蝼蚁，更不能扭曲若蛆虫，其实我就是受不了给人卖命下跪，才干得这一行，成了所谓十恶不赦的贼人。”

“你说得对，谢谢了，但我在想我们干的事能改变多少呢，他们毁掉的我们无法重建，乃至我们无法彻底毁掉恶人，也许接下来就又有一个新的恶人出现了，杀也杀不绝。”

“我们起码做了， 但根治之法，这需要我们去探寻，请你永远不要放弃，哪怕希望渺茫，看似不可能，因为只有你不放弃，才有可能。”

“嗯 ，你说得对，其实我也是个贵族。”

“看得出来。”九从霜面带微笑道。“但你跟他们不同，你似乎有了信念，还有一些真正的品格。”

“也许吧 ，对了，你的眼睛似乎正常对吧？”公孙遐突然问道。

“是的。”九从霜点了点头，回应到。

“那为什么要戴上墨带呢？”

“眼前无比黑暗，戴与不戴又有什么区别？”

“白天的时候天上有太阳，怎么能说黑暗呢？”公孙遐开玩笑道。

“可是 ，天上有，天下没有啊！”九从霜却感叹道。

公孙遐一怔 ，愣住了。

“好了，不说了，你杀了田有木，全镇应该要禁严了，为了避免麻烦与意外，趁着夜色快走吧，我也要走了。”九从霜走到窗边，就要跳下去。

“等下，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公孙遐站起身问道。

“怎么?喜欢上姐姐了?噗嗤~姐姐独来独往惯了，有缘再会，后会有期。”九从霜朝公孙遐笑了笑，然后一跃而下。

公孙遐跑到窗边，月色如水，不见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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