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规则

“诸位要在城中留几天？可有住处了？”

“还没呢。”回答的正是白糖。

“这样啊……”初柠顿了顿，续说道：“那巧了，公爵家正好有三个佣人前天请了事假回去探亲，正愁寻猫一繁琐之事呢！不知诸位愿不愿，赶着今日，把这事给做个了结。”

苜蓿听听不说话，感觉这故事情节，越来越有《红楼梦》第三折王熙凤与林黛玉初见时的片段子。这表面上很是关心黛玉，暗则一是讨老祖宗贾母的欢喜，二是显白的自己在家中的势力庞大，所谓“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然而眼前这位，显然更是开门见山，规范式‘快准狠’！

“多谢好意，不过我们这是六只猫，此次出行不便分开来，还是我们自己另寻住宿吧。”这种场合，自是由星罗班的语言担当——武松来圆场。

“自然不能勉强，不过若是各位需要打探些消息的话，这地可是首选。”初柠不慌不忙地回应着，似乎话中有话：“且，各位什么时候想离开，自然也是随意的。”

白糖在一旁默默地吃瓜，但也没那个心思去好好吃，这场景，看着都累，险些听着，将那西瓜子也连并吞下了。

“来到这里，每一位自当为贵宾，所以，有什么需求我会尽量满足。”

“啧，想不到在外头都如此之巧，可以碰到霍华德公爵家的……女仆。”

声音的主人，在袅袅猫群中显得独特。他那修长的身体上裹着以白色及红色为基调的骑士风战斗服，白色皮革剑带上则吊着优雅的白银细剑。金色的长发被十颗红宝石镶嵌的发束缠在身后，颊前凌乱的几缕碎发依旧遮挡不住金色目瞳中的俊气与傲骨。

“爱德华殿下。”

对于前者的恭敬而言，后者显得不屑，硬生生从初柠身旁绕过，嘴边勾起一缕似有似无的微笑，轻轻用指尖掸落几乎不存在的灰尘。

“公爵定不希望在来宾前失了礼节，毕竟，热情好客是他老人家的一度风格，我这也，不好坏了规矩。您说是吧？”

“他的事不归我管。”那猫说完，又换了副模样地对待星罗班，先是脱了高礼帽，颇有绅士风度地行了礼：“很高兴认识你们，在下托迪奥·莫奈·爱德华，可以直接叫我托迪奥。”

“你好你好你好！”白糖依旧是大大咧咧的性子。

“不知诸位能否赏脸去城堡中一坐？”托迪奥满面笑容，不知迷倒了多少万千少女，比如一名为小青的美少女眼眸里直写明的爱意。

“大家也可以坐下来，品品茶，赏赏花，试穿下这边的异域服装，或者，了解一些民俗风情，都可以的。”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住皇宫！”小青一音拍板。

“小青，我们只跟他有一面之缘，究竟是怎样的猫我们并不了解，还是不要鲁莽做决定。”

“哎呀，武松，你不也是在考虑去初柠她说的公爵家吗？”

“这只是应付她的话好吗。”

“反正我觉得托迪奥不是坏猫，要相信女生的第六感。”小青一本正经地讲着理，“不如我们兵分两路，这样找到死神的几率也比较大，那，就这样，我们明天见！”

“俺……跟着小青吧，女孩子单独行动也不安全。”

“毛手毛脚的大小姐。”明月说道，便追上了小青。

“说好的女孩子不要单独行事，那我这个落单的呢？”虽是心中生无可恋地说道，但现在也没辙，只能少数服从多数喽。

没过多久，便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将武松、白糖和苜蓿三猫，带到了一个洋溢着玫瑰芬芳的庄园。

“额，我们为什么不走正门？”白糖悄咪咪地问道。

“正门想想就好，那是给夫人和小姐走的。”

“那公爵呢？”未等白糖说出口，便已经被初柠催促着从一个狭小的后门进入庄园。

“你们等我一下。”初柠小碎步跑进一个隐蔽的灌木从里，那里有一个破旧的茅房子，待她从里面再出来时，就是一个身穿黑白女仆装，发编着鱼骨辫，眼中的那一份高贵的气质早已被一身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皱巴巴服饰给遮掩，唯有手上的白手套相对崭新些。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初柠的颜值完全可以架起这个场面，即便着装简陋，整只猫依旧显得很好看，反而比身着华丽的时候多了份清新脱俗。

“初柠，为什么……”

“夫人不喜欢在庄园里看见杂草，邋遢的模样只会被园丁一刀剪去。但同时，夫人也不喜欢别的花香超过这公爵府里尊贵的红玫瑰。”

“哎，这就是所谓的绿叶衬红花。”苜蓿在已经一头浑水的两位男士前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记住，一定要低调。”

说道，便走进欧式风格的公爵府内，空气中弥漫浪漫与庄严的气息。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清新不落俗套，白色灰泥墙结合浅红屋瓦，连续的拱门和回廊，挑高大面窗的客厅，让人心神荡漾。文雅精巧不乏舒适，门廊、门厅向南北舒展，客厅、卧室等设置低窗和六角形观景凸窗，餐厅南北相通，室内室外情景交融。

在主厅那红色鹅绒地毯的最尽头，是一架纯水晶制作的钢琴，琴椅上坐着一位极其优雅的女猫，浅金色的长发顺着多层绣上玫瑰图纹蕾丝边的玫红色百皱裙，几乎垂落到了地面上。那双半透明的翡翠色的眼眸半开半阖、风情无限，藏着几分暗自高贵的放松和慵懒，仿佛连神都会在一瞬间放纵自己坠入那样绝代的风华中，清丽华美绝对浪漫主义的线条完美得令人屏息。

她那修长的十根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拨动，便奏成了一首跃耳的小曲。在微风舞动下的水晶灯闪烁着莹莹柔光，将女猫银月似的脸颊打上几缕粉嫩，如画般的美丽便生动了起来。

“妈妈！”一个用玫粉色蝴蝶结将金发束起双马尾的小姑娘踏着轻快步伐向府内跑来。尤其是那双清澈晶莹的浅蓝眸子就在面前晃动，长睫毛眨呀眨的，水洇洇的表面荡开一圈圈涟漪，细碎光华闪耀其间，美丽到极致。

众猫在一旁感叹着这母女二猫的绝世容颜。

“你们是谁？”小姑娘厌厌地问道。

“你好！我乃天才白糖，这位是臭屁精、苜蓿。”

“不，我没有问你们的名字。”那姑娘用余光扫了眼站在一旁的初柠，便连的后退了几步，用那手中的翡翠羽毛扇遮住了半边脸，隐隐在故作嫌弃，“哦，我明白了，是新来的佣人对吧。好了，夫人已经见过你们了，可以下去了。”

“愣在那干嘛？难道是想让本小姐亲手教你们啊？去，拿起扫把，干活！”

“你这猫怎么这样啊！”

“好了丸子，不要惹事，我们先走。”武松在一旁做白糖的心理工作。

“哎呀，这次听武松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苜蓿也忙着做劝解：“口误，叫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

哼！本天才才不跟你们一般计较！白糖拿起扫把，故意戳了戳灰尘。

在那座纯金精心打量而成的城堡中，是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以及那明亮似镜的瓷砖、华丽的水晶垂钻吊灯、琉璃陶制的印花玻璃，都显示着这座城堡主人身份的高贵。

白银定做的长桌大方地摆放与餐厅正中央，上方还铺上了精致的白蕾丝花布。镶嵌着宝石的垫靠椅整齐摆放在桌的左右两方，一旁端着佳肴的十几佣人与手拿白色热毛巾的四位女仆在一旁等候为贵宾服务，奢侈一词，几乎无法完全形容此时的场景了。

“真的……不用这么多……我们已经饱了。”小青婉转地拒绝着托迪奥的好意，虽然不是熟猫，却如此的热情款待，臭明月还怀疑他，我就说这是多虑的嘛。哎，现在有点后悔没叫丸子那吃货一块来了！

“不用客气，后厨还有几十道菜没上完呢，今天可得好好让你们品尝一下沙漠中的美食，可不能叫猫说我亏待了诸位呢！”

“谢谢啊托迪奥，但，俺们实在吃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俺就真的成名副其实的胖子了。”

“那……好吧……”托迪奥显然有些惋惜，“这边就交给管家他们了，我们稍稍移步去试衣阁。”

“初柠，洗碗……额……介意你们把手套摘下来洗会更方便。”苜蓿赤手已经完成了她这边的洗碗任务，“这样比较快一点……”

“不用了，我这边也完成的差不多了。”

“丸子，你躺在那里干嘛？赶紧过来帮忙！”武松将一旁悄咪咪偷懒的白糖拉过来干活，“初柠，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这边交给那丸子就好。”

“多谢。”初柠说罢，便急匆匆从这油烟漫天的后厨出去。

“神神秘秘的，我去看看！”苜蓿拍拍肩膀，“白糖，我很放心地交给你喽！”

“诶！你们一个两个的！不够意思啊！”白糖原地抱怨道，随后也同武松悄悄跟在身后。

这公爵府中的最顶层，虽不如下面的那般华丽，却也是最接近夜空的地方了。初柠望了望四周，这才将双手从沾满污渍的手套中解脱，风拂过她那十根纤细的手指，似乎也想一同带去与那月光般皎洁的双手上不符的，老茧和淤青。

“这就是你不愿意脱下的原因。”苜蓿提了盏煤油灯，强行将初柠的袖子卷起，“告诉我，这些，是谁做的？”

“你不说话，就承认是那位夫人喽。”苜蓿生生将疑问说成肯定。

“怎么可能，她看起来那么和蔼，可不像她嚣张泼辣的女儿！”白糖撅着嘴，显然把过去了很久的事情记在了账上。

“看起来？”初柠干干地笑道，嘴角都是苦涩，“你知道她多少岁了吗？”

“五十八。”初柠似乎在自言自语，似乎又在向三猫解答：“是不是很意外，她看起来就像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对吧？”

“再美的玫瑰也会枯萎，可在这沙漠中不会，在这都护中永远散发着芬芳。”

“那个小姐，也根本不是她的女儿。她确实好看，不过也只是朵蔷薇，不过在这玫瑰庄园中，是不可能有其他的花种存在的。”

“姑娘，你穿这身真的很好看。”

“谢谢。”小青甜甜地笑道，不过她还是换回了原来的服装，“不过冒昧问一句，沙漠天气这么炎热，我看大家都是穿厚重的服饰，把全身遮得严严实实的，不难受吗？”

“或许吧。”托迪奥简略地回答道：“我们也只是一旁观看者，但选择权永远在那些试衣者的手上，还是得凭个猫喜好。”

“这座城市啊，不见天上星河转千舞，唯有地下琉璃争艳闪。”初柠望着远处热闹的夜市，轻言道：“你说它庸俗，但又有多少的猫向往;你说它繁华，可在城中的猫又有谁真正知足呢？”

“这照片里的……是谁啊？长的好漂亮！”小青拿起一张落在地上残了一角的黑白照片，问道。

“那是我的恋人。”托迪奥说道，目光也变得温柔。

“我的闺蜜。”初柠洋溢起一丝快乐的微笑。

“她如同天使般美丽，善良，我一直相信，她是从天堂降临猫间的天使。”托迪奥描述着，似乎在勾勒着一位美人的模样。

“她是一位在雕刻上富有天赋的一个天才，她的所有作品都是完美的，同时，她也是一位很出色的科学实验家。”说到这，初柠的目光不禁暗了下去。

“上帝也为这位美人争风吃醋，很不幸，在一次实验中，她失败了，从此……也再无音信……”托迪奥沙哑地讲完了这段话，便沉默了。

“后来，猫民们谁也没有提起过，他们永远地把这位天使当做……一个美丽的传说……”初柠仰望着夜空，不再说话。

“抱歉，我失礼了。”过了很长时间，托迪奥恢复了情绪，很严肃地对一旁的三猫说道：“这是一个猫民们都拒绝提起的话题，请你们也将这一次谈话忘却，不要向任何猫提起。”

“可……为什么？”白糖向初柠问道。

“因为，它同许多事情一样……都是这个交涉圈中的潜规则，所有猫，都必须遵守……”

“既如此，托迪奥你为何又告诉我们？”明月冷冷讲道。

“因为……”托迪奥没再多语，便安顿好三猫，说道明天见。

公爵府息了灯，忙活了一天的三猫很快入睡。

因为啊……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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