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

尚且是霜雪寒天之际冰意凝在腊梅枝头显得花朵愈发娇嫩欲滴，气候逐渐阴冷入骨起来。满地霜白的季节里，澹台烬就那般直挺挺的跪在上面，身上只草草披了件白底黑色泼墨的薄衫，脸色被冻的青白，神情却是空明。

这样冷的天，不知道大小姐刚刚落过水的身子可还捱得过？

澹台烬如是想着。

身上分明还是冷的，瘦削如柴的手掌颤颤巍巍的放到嘴边哈气，脑袋中却尽是担心那不受宠的大小姐的境遇。她那般柔弱，不知道府中的下人有没有苛待于她。

暮晚时分，雪下的越来越大，渐渐也开始起风了，澹台烬脑中开始逐渐一片混沌，半是糊涂又半是清醒，叶府上下却是没有一个人关注他，不过区区一个没有权势的入赘质子，死在这样美的夜晚，或许也是一种恩赐。

就在澹台烬眼前逐渐闪过几片眩晕过后，踏着雪的绣花布屐传来阵阵脚步声，那人脚步轻盈，举止优雅，哪怕偶尔传来几声轻微的咳嗽声，背却依旧挺的笔直，面色苍白却不失柔美，随风而来的一股清幽的兰花香沁入在冰冷的空气中，随着澹台烬的呼吸飞入体内。半睁眼，是那大病初愈的叶大小姐。

叶冰裳澹台殿下，多谢您舍身跳水欲救冰裳之举，只是连累您被三妹妹迁怒，是冰裳的不是，冰裳人微言轻，无法助殿下免去责罚，心下多有内疚，还请殿下披上这件披风，万万不能把身子冻坏了。

她微微俯下身子凑近澹台烬，眼眸中皆是纯良的担忧，澹台烬不由想起自己幼年时啃食过的一只小白兔，也是这般模样的纯美，可是最终成了他口中饱腹的血骨淋漓，他才不愧疚，可是如今却是有些懊恼。

澹台烬：多谢大小姐，只是怕三小姐到时候若看到，免不了又是一顿责罚，在下无事，劳烦大小姐忧心了。

那披风华美还织着金，澹台烬一眼就能认出那是萧凛的披风。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叶冰裳的时候，他在人群之外的角落中，看着她眉眼俱笑，和萧凛郎情妾意，那时她也如现在这般面若观音，美丽动人。但那时的她远没有如今这般局促和疏离，大家都说他们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他还想起，他那时看着叶冰裳脸上的娇容，以为她是对着萧凛送上去的披风，于是他傻傻的也拿着自己的披风凑上去，换来的却是她眼中的害怕与尴尬，他才知道原来她的笑，是因为送披风的人，他那灰秋秋的旧披风，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阴晦又可怕，而叶大小姐是不喜欢这些的。

叶冰裳也不多说，望着澹台烬瘦骨嶙峋的面庞微微叹叹气便离开了。她确实很感谢这位质子殿下想救她的一颗心，但也只是感谢。她并非看不出澹台烬眼中对她的眷恋，可是那有什么用？

不过是想来救落湖的她，他便能被三妹妹折磨至此，这样无用的爱慕，根本不是她需要的，她需要的是如同萧凛那般的人，能够轻易改变她的命运，有足够的权势能够庇佑她。她这样的菟丝花，若是攀不上强有力的金笼，便只有孤苦无依的一生。

雪还在下，澹台烬也依旧跪在那片霜白色中， 叶冰裳转过头离开便不会再踏足了，她的衣摆轻转，渐渐飘荡出澹台烬的视线，她终究，是要爬出这座吃人的宅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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