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长的帅确实可以为所欲为
超小超大

番外

蓝天白云,清风疏影。

气朗风清,熏人欲醉。

如果能有再次选择的机会,通天觉得自己肯定不会一时头脑发热,说出挽留他师尊的话。

没错,在听了鸿钧那莫名凄凉的、叹息呓语一样的回答之后,他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别无亲朋,孤独一身,于千万年长坐紫霄的鸿钧何其相似,感同身受莫过于此。情之所至,感之愈深,于是,他忍不住对鸿钧说:“那师尊留下来可好?”

鸿钧听他这话,真真切切地愣了神,他凝望通天半饷,似在分辨他这话的真伪,许久,才笑着点头:“也好。”三十三天的罡风拂过他的华发,轻轻掠起几丝,飘过眼角眉间,掩盖了他的眼底的神色,但是脸上的笑意还是在缝隙之间透了出来,豁然舒朗。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通天发现,他和他师尊的角色好像突然颠倒过来了,先前他失忆的时候,他紧紧地跟着他师尊,寸步不离,现在居然轮到他师尊跟着他了。或许说跟着也不对,鸿钧还是很有道祖的风范,举手投足间端的是道法自然,自有玄妙,他就走在通天身侧,两人圭璋相映,熠熠生辉。

但是通天敢对着天道和鸿钧本人发誓,他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他真的只是说,师尊你不回紫霄宫的话,也可以在三十三天呆着,不论是元始那还是他那里都没问题。

只不过,万万没想到,鸿钧竟然不按常理出牌,不知道是真的没听懂呢?还是故意为之?

通天有些苦恼地皱起眉,他又不是失忆时什么都不懂的通天,鸿钧这般行事,于他而言,反而是一种束缚。鸿钧是他师尊,积威已久,虽然他是鸿钧最宠爱的弟子,但是在鸿钧面前,还是非常有分寸的,很多时候都不敢放开手脚。如今又有诸多要事等着他,这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对鸿钧说,师尊,您还是回紫霄宫吧!

要真这么说,通天觉得,他的下场绝对会很惨。

鸿钧只看了通天一眼,心下了然,淡淡望了他一眼,道:“你不必在意我。”想了想,他又接着说:“如果我想,即便是在紫霄宫,也能对你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通天:……

看着通天沉默的神色,鸿钧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误,温声道:“芸芸众生,不可能只关注你一人。”

通天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谁都不想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窥视着,即使是天道,即使是道祖,也不行。不过,通天还是十分相信鸿钧的品行的,他师尊定不会做如此没品之事。而且,以他师尊醉心修行的习惯,也没那么有空时时关注别的东西。

鸿钧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仿佛想起了什么,微微侧过身来,对他认真道:“在外唤我杨眉,灵宝。”

至高的神明完美的容颜倒映在通天的眼中,他神色端凝,一脸郑重地唤他几乎没被叫过的名号,灵宝。

通天不可否认自己的确有片刻的失神,虽然一半的原因是对“灵宝”这个称号感到陌生,但另一半……

“咳咳。”他佯装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这个名号,跟法宝似的……”

这是天道赐予他的称号,自然是尊贵无双的,怎么会跟法宝一样呢?鸿钧以手为笔,在他眼前写下遒美的两个大字,行云流水,气势磅礴,正是以天道神纹写成的通天“灵宝”之号。他笑着对通天说:“哪里一样了?”又笔走龙蛇,在旁边写下“先天灵宝”几个大字,一样形神兼备的字体,但是比划大不相同。“写法不一样。”鸿钧接着悠悠说道。

通天看着玄妙的神纹在眼前渐渐消散,果断地选择沉默。他发现鸿钧的思维似乎跟他不在一条线上。不过,真好看的字!神仙有神仙的文字,人族有人族的文字,巫妖有巫妖的文字,但是,洪荒最原始的文字都来源于天道神纹,从中不断演化而来。掌握天道神纹的,无一不是洪荒之中的佼佼者,因为那不仅仅是文字,更蕴含着天道法则。恐怕无论是谁,都不会用着样神圣的字体来写名字玩,也只有鸿钧一个了。

不过,通天突然想到了另一种文字,那是更古老的存在,来自混沌的神纹,又被称为道纹。

他的传承记忆中断断续续的有一些零零星星的道纹,想来是盘古为了更好地传承某种功法特意留下的,故而不成体系。但是,仅仅是那零星的文字,通天就敢说,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文字。当然,也是最复杂的。

想必师尊一定是会的吧!

通天一边想着,一边拿出一块玉玦模样的东西,这是他在化形之初四处游历之时,无意间得来的东西。因为材料莫名,还刻着看不懂的道纹,所以一直留着,无数个会元过去了,如果不是鸿钧,还真想不起来。

通天把掌心中的玉玦递到鸿钧面前:“师尊,您可知这是何意?”

鸿钧有些惊讶,伸手接过。

只一眼,他怔住了,这是……

“你从哪得来的?”鸿钧问他。

通天有些不好意思,道:“年幼之时……捡的……”

鸿钧神色有些微妙,捡的……

不过他很快就笑了,如画的眉眼,似雪的华发,天地朗朗,阳光和煦,就映在他的身上,光华照眼,天地间再没有其他色彩。

“通天,看来我与你是天生的缘分。”他笑语吟吟,“这是为师早年的东西。”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文字,伸到他徒儿眼前,指给他看:“你看,这是我的名。”

“鸿……钧……”通天的视线跟着鸿钧的指尖滑动,一字一顿地念出了上面晦涩难懂的神纹,清朗的嗓音如羽毛一般划过,轻轻撩动起莫名的情愫。

“真是巧啊!”通天感叹着。

“是啊,真巧。”鸿钧望着遥远的天际,轻轻感叹。

不过,他很把视线收回,重新放在身边的通天身上:“认识你,为师心甚喜。”

一一一

深不可测,又清可见底,大概就是鸿钧此刻的目光。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好像装着一片星空,又像盛着一泓清泉,望不边际的深邃情绪,倒映着唯一一道青色的身影。

通天看得有些呆了,不知道是被他师尊出乎意料的言语震惊的,还是被那双渺无边际眸子所吸引。

他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回应鸿钧的话,我认识您也很欢喜?欢喜吗?

的确是有的。当天地初开,尚且弱小的三清在危机四伏的洪荒里艰难前行的时候,突然拥有了一位实力高强的师尊,怎能不欣喜若狂?在鸿钧对他青眼有加,维护纵容之时,心中怎能没有一丝窃喜?

但是,一想起数百年前的……那一句“欢喜”到底没有说出口。

鸿钧也不恼,看了眼前的徒儿良久,见他没有回应的意思,把手中玉玦重新放到通天手中:“既是你捡到的,拿着吧。”他这样说着,看着通天有些迷茫的眼神,手心一展,轻笑道:“你看这是何物?”

通天瞪大了双眼,只见光洁如玉的手掌中一枚一模一样的玉玦静静地躺着,微微散发着温润的光,最奇妙的是,上面竟然也刻画着玄妙的道纹,赫然正是“鸿钧”二字。

“无法,丢失了只能再制一枚。”他如是道。稍微思索,他打量了一下身上的长袍,指尖微动,手上的玉玦直接成为了腰间的挂饰。通天打量了一下,白玉与紫衣,分外搭配,清冷的道人身上竟是多了一丝君子如玉的味道。

鸿钧显然十分满意,他甚至对通天揶揄道:“左右无人看得懂,要不通天你也挂上?”

通天:……对不起啊师尊,我还是算了。

于是一阵沉默。

通天看着在他身边优哉游哉、一副了无牵挂模样的鸿钧,实在不想说话,而鸿钧呢,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鸿钧并不关心通天去往何方,对他而言,去哪里都没有任何区别。

最后,他们踏足最纷繁杂乱的人间,随处可见的熙熙攘攘,喧哗吵闹。

通天知晓鸿钧向来喜静,有些担忧地侧眸望了一眼,但是没有见到意料中的皱眉,鸿钧面色不改,一脸平静,身处红尘闹市却与高坐紫霄没有任何区别。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鸿钧望向通天,等待他的话语。

通天看着他师尊平静无波的面色,只得道:“师尊,我们走吧。”

鸿钧挑眉:“师尊?”

通天:“……杨眉道友。”

“嗯。”连通天都察觉到这短短的一声回应中蕴含着莫名的愉悦。

随着周围景色变换,鸿钧很快就猜到了通天的目的。

“所以?”他盯着通天,目光犀利,让人毫不怀疑,这目光可以看透人心最隐晦的深处。

通天面色坦然,全然不惧。从他有了想法开始,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谁都不能阻止他,即使是鸿钧,他也要试一试。

“您早就看出来了吧?”通天直视着他师尊的双眼,神色微哂。

此时他们正站在一处住宅之外,外边是行人济济,里面是一室安宁。以他们的眼力,不难看出里面的状况,一年轻男子跪在地上,神色怆然,上首是一年长男子,怒气未消,最后,不知扔下一句什么,拂袖而去。而那年轻男子形容狼狈,一直挺直的脊梁一下子弯了下来,仿佛全身的精气神一下子消散了,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从这俩人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不难看出他们的血缘关系。

“他很快就会回归了。”通天说道,“不知到时候,他会怎么办呢?”

他脸上浮现着灿烂的笑容,眼底却闪烁着慑人的冰冷。

“这就是你想做的?”鸿钧的声音有些冷。

“当然不是!”通天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但看着鸿钧逐渐变冷的神色,他的声音一点一点地小了下去。

“如果这就是你要做的……”鸿钧的声音落在通天耳中,像一把利剑,无比凌厉,“你会让我很失望。”最后的话语终于落了下来,尘埃落定。

即使通天根本没打算让他师尊失望,听了这话,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狠狠一阵收缩,遍体生寒。

但他嘴上丝毫不服气:“没必要,我不必做什么,元始最终也会跌入万丈深渊!”一双眼倔强地注视着鸿钧,不退丝毫。

“您也看到了!红线,元始居然会有红线……”通天冷笑,“只怕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红线的另一端居然是……”

鸿钧沉默。红线,又名姻缘线,虽是红线,却也是天道规则,谁能给圣人绑上红线呢?当然是没有的。但是,在元始见他的第一时间,他就看到了他身上那根极淡的红线,淡到……不注意根本就不会察觉,更别提作为红线主人的元始了。

“通天,不要插手。”鸿钧淡淡地撂下这句话。

“我没想插手。”通天的情绪也缓和下来,他缓缓道:“不用我插手,元始自己就会作茧自缚。”他看着屋子的主人,仿佛看到了不久的将来。

鸿钧面色缓和不少,他上前几步,沉声对通天道:“顺其自然就好,我相信他会处理好。”

就像相信自己。

鸿钧微微抬起自己的手,看了许久,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身边的通天对此毫无所觉,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屋子里,神色漠然。

“通天,我不希望你一直活在仇恨之中,更不想你被仇恨蒙蔽了内心,甚至走火入魔。”鸿钧淡淡的声音响起,慢慢流淌到通天心间。

通天听到了,但是恍若未闻,他垂着眸,根本没有去看鸿钧。

“总会解决的。”更轻的声音打在他心上,轻轻颤动的心出卖了主人真正的感受。

“如何解决呢?”通天终于出声,带着三分迷茫,三分怨愤,剩下的都是未明的酸涩。

鸿钧转头看他,视线回复到最初的平静与柔和,仿佛刚刚的凌厉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

“跟着你的心走。”鸿钧一字一句地说着,“永远不要走歪门邪道。”

通天没有说话,但是鸿钧知道,他听进去了。

“您呢?”猝不及防,耳边传来通天的提问。

鸿钧顿了一下,目光不知投向哪里的远方:“我当然也在跟着我的心走。”他悠悠答道,唇边是轻扬的微笑。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作者大大:二哥的感情线出现了,但是呢,二哥注定是不会轻易接受的。 道祖恼通天是怕他会走上不归路。 道祖其实一个人暗搓搓那什么啊有木有! 另外,关于文字的写法问题,这个脑洞是从造字法来的,大概就是,那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所以不一样。 本章可能有些混乱吧,转得很生硬的感觉。

大罗天。

元始天尊端坐在大殿之上,看似凝神沉思,实则眉头紧锁,烦恼相随。他保持这样的状态已经有好几日了,反常得让旁边伺候的白鹤童子频频侧目,担忧不已。只不过,他根本不知道他家老爷在烦恼什么,更不敢出言打扰,只知道自见过道祖之后,便一直是这副模样。于是,他只能在一旁跟着烦心,忧心如焚。

这时,突然有小仙来报:太上老君来了。

白鹤童子轻轻抬头望了一眼他家天尊老爷。元始天尊终于变了神态,面上神色一松,从座位上站起,转头对白鹤童子道:“你先下去罢。”

白鹤童子有些担忧的同时,又觉得松了一口气,太上老君来了,他当然不会觉得是来打架的,前几日通天圣人还来了呢,不一样风平浪静么?老君来了,他家老爷若有什么难事好歹有个人商量一下。于是他行礼之后悄悄退下,并轻轻地掩上殿门。

元始并不是一个喜欢绕弯子的人,在太上老君要跟他寒暄之时,他就忍不住挥挥手,直奔主题:“那件事,你确定没出岔子?”看他郁结的眉头,的确是十分烦恼,百般着急的模样,不然,他也不会约见太上老君。如果不是身份不便,他早就直接往兜率宫去了。

太上老君不明所以,他只是收到元始的传讯,说有要事要见一见他,于是他就来了。但是,提起“那件事”,他立刻就知道了到底是哪一件事,元始所托的,千叮咛,万嘱咐的,只有那一件事了。

想到这他也有些不悦,瞪了元始一眼:“我虽比不上本尊,好歹也是圣人分/身,我实力如何你应该很清楚!”

元始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急躁了。他平缓一下心情,落座太上老君对面,对他道:“是我浮躁了。”

太上老君也不是真生他气,看他有欲言又止的模样,冷峻的面容平添了几丝忧虑,心下也有些几分忐忑:“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不怪他多心,实在是因为这件事做得……本就是元始一手谋划的,擅自篡夺了天数,还付出了一番代价,一旦泄露,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元始作为圣人,当然不惧,但是其他人呢?

想到这里,太上老君仔仔细细回想了一番,确定的确没有哪一步有所遗漏,才肯定地点点头,道:“我保证,没出问题。”

元始闻言,心中的一块大石悄然落地。虽然太上老君是老子的善尸,并且他与老子的关系也十分尴尬,但是,太上老君到底不是老子,无论是他,还是通天,都可以放心地把他当做一个可靠的盟友。

只是,听了太上老君这话,他心下大定的同时,又升起了新的疑惑与忧虑,眉头不仅没有松开,还锁得更紧了。

太上老君见状,也不由生出几分担忧。他双目凝望着对面元始,等他给出解释。

元始却不知该如何说了,他酝酿了很久的话语,到了嘴边却不想说出口。犹豫再三,他终于做出了什么抉择一般,对着太上老君正色道:“给东华再加上三世吧。”眉宇间却似乎带有倦色。

太上老君望着眼前这个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为弟弟的圣人,他心中似乎装着无穷无尽的心事。

他没有多说什么,元始知道,他是默认了。但是,太上老君还是吐出了两个字:“理由?”

元始沉默,良久,他才挤出一句:“他的心性还需磨练。”

“磨练?”太上老君看了他一眼,“磨练心性的方法多的是,何必呢?平添麻烦。”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太上老君若有所思,他的修为比不上元始,但是一双眼无时不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元始正欲伸出的手一顿。

他冷冷地道了一声:“无事。”

太上老君看他这样,也不好再问下去,于是主动转移了话题:“你叫我来就为了这事儿?”

元始神色跟着放松了些,轻轻摇头:“自然不只。”

“听闻天庭……要与西方做一交易?你答应了?”

太上老君白了他一眼:“你们谁都不管,我不答应谁来?”

“也对。”元始点点头,“听说,女娲也掺和进去了?”

“我说元始,你是多久没关注过天地大事了?”太上老君有些惊讶,“你这是改了性子?”

元始:“……没空。”堵回了老君所有的调侃。

不管怎么说,一番畅谈下来,元始觉得心中畅快不少,只把心中烦闷压下不提。

彼时他与太上老君两人,谁都没有想到后来的结果。

不,或许元始已经有了预料,但是他不相信而已。

此时的通天呢?

他也不知晓以后会发生何事,毕竟没有谁会可以去掐算自己的未来会如何,他们本来就是不死不灭的,未来的人生,自然是永恒的存在。

通天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鸿钧刚刚提出的问题上,这个问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意外到,根本就不像他为人师表的师尊会提出的问题。

是的,在与鸿钧那一番有些隐晦的开导与警告中,他最终还是摈弃了再次看到那位圣贤时的计划,因为他知道,不必他去做什么,事情就会自然而然地走向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于是,他果断地离开了,什么圣贤,与他再没有任何关系,他名满天下,他万世师表,都与他无关。

但是,他没想到鸿钧会问他:“你怎么看元始的姻缘?”

再一次,他发觉自己实在是摸不透他师尊的心思,千变万化,难以捉摸。怎么看?刚刚还让我不要插手,刚刚还说了顺其自然,现在却问我怎么看?

“违背伦理。”最终他回答了这样一句。既然猜不透,那他干脆不去猜了,直说便是。“以我对元始的了解,他会亲手断了这姻缘,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

这话轻轻落下,有些冷酷,但鸿钧知道,这的却是事实。所以他没有反驳通天,反而抛出另一个问题:“那你呢?如果是你,能接受吗?”

风声循耳,阳光灿烂,但是通天觉得天地间有一刹那安静得惊人,只剩下他师尊那句话了。

如果是我?能接受吗?

他扪心自问。

作者大大:元始的感情线当然不是太一,但是太一后面还会出场一次。 通天表示什么都知道一点,但是真的猜不透师尊在想什么。 道祖大大:你倒是快点明白过来啊!

无论是人还是神,在面对别人的窘境与自己身处其中,总是抱着截然不同的态度。前者,可以无所谓,抱着观望的态度泰然视之,或者以旁观者的身份说几句不疼不痒、“设身处地”的话;而后者,则是深陷局中,奋力挣扎,无暇顾及其他,所作出的决定深思熟虑,正是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通天没有经历过这样困难的抉择,所以,尽管他努力让自己站在元始的角度上,他也无法体会到元始此刻的心情。但是,如果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通天假设了一下。

虽然他没有血脉相承的后裔,但是在洪荒的价值体系中,师徒是与父子一样亲密的关系,甚至比血缘还要重要。在洪荒之中,往往得到传承的都不是血脉后裔,而是亲传的弟子。就算是元始,他的传承者也只会是他的弟子,而不是东华。血缘的确是一种非常奇妙的联系,世上会有一个人,与你有着一样的血脉,与你同宗同源,从此,生命中就多出了一份重量。但是师徒关系就不重要吗?师父,既是师,也是父,传下道统,予以庇护,父母是生养之恩,师父则是教育之恩,恩同再造。而且,师徒可是要共同承担因果的,故而洪荒大能在收徒上十分谨慎。如果这些都不重要,还有什么是重要的呢?

于是,通天立刻就想到了他的弟子。他门下弟子无数,入室的、记名的,人数都可称得上庞大,但是亲传弟子却不算多。他脑海中一一浮现他们的身影,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仿佛还是昨天,他们都未曾离开。

如果和自己的弟子发生超越师徒界限的情感?通天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松了一口气,他对他的弟子们,真的只是师徒之情,是长辈对小辈的喜爱,是对他们才能的欣赏,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处于为师的职责罢了。

若问他能不能接受,他的回答是做不到,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做不到而已。突然觉得有一点理解元始的想法了,那可是一个最重视礼节的人啊!突然知晓一直捧在手心中的孩子居然对自己有了不可告人的心思,他心中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呢?父与子?不是违背伦理是什么?他们可不同于女娲跟伏羲!但是,他绝对不会自以为是地多管闲事,本就与他无关不是吗?甚至,他不得不承认,他心中其实是乐见其成的,因为,他实在想看看,真的到了那一步,元始会是什么样的脸色!

只要元始过得不好,他就挺开心。

理顺了条理,问明了己心,通天终于觉得可以回答他师尊的问题了。“师尊……”他抬起头,看他面前的鸿钧,却不想一下子撞进一双深沉的眸子了,如夜,如渊。而那双眸子正紧紧地锁定他,竟让他产生一种无处可逃的错觉“……”

所有想说出口的话语在那一瞬间全部咽了下去,那一刻,电光火石间,有什么突然在脑海中爆裂开来,通天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师徒,师徒,鸿钧跟他也是师徒!

仿佛顿悟一般,通天突然就开了窍。他一下子想到了很多——纷繁杂乱,纠缠不休,没有任何条理的片段,从亘古都现今,由远及近,脑海中一一浮现的画面中有别人,也有自己……最后,定格在最近鸿钧莫名其妙的态度和一反常态的行为上。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如何变幻的,但不用想都知道,绝对不会有多好看。好不容易平复了好像从天上到地下溜了一圈的心,他还是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虚幻——连眼前的鸿钧都是不真实的。怎么会呢?那可是他师尊啊!那可是鸿钧,道祖!

他的唇角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鸿钧看着他,神态不变,但是通天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愈发深沉。在那几欲让他遁逃的目光中,通天觉得自己越来越纠结了。

这时候,他突然又生出了另外一个想法——与之前下意识的想法法毫无关系。此时,他想的是,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呢?肯定是的,一定是我想多了。如此默念几次,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他刻意避开这个话题,若无其事地回答鸿钧之前的问题:“谈不上接受不接受,只是,如若是我……”他故意停顿一下,见鸿钧紧紧地盯着他,他才缓缓吐出:“只怕是做不到。”

他仔细观察鸿钧的神情,只是鸿钧向来冷着一张脸,他早已经习惯了,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通天有些失望,但他还是巧妙地把失望之情掩饰在眼底,故作轻松地叹了一句:“我并无血脉后裔,故而体会不到元始的心情。”看了一眼鸿钧,接着道:“只不过,师徒之情有若父子,我对我的徒儿们,并无此想法。”

鸿钧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他移开了凝视他徒儿许久的目光,收敛了刚刚释放出的一丝心情,“只是做不到吗?”他似是无意地问道。

通天的心随之一颤,如果他没有刚刚那突然间生出的种种想法,他大可光明磊落地回答鸿钧,是的,真的做不到。虽然洪荒一切以实力为尊,但依旧有天道伦常,师徒若父子,虽不至于为人不耻,却依旧是一道底线。至少在他心中,这道底线不远不近、不深不浅地存在着。

如果不是鸿钧这突然的一问,他根本就不会往这方面想去。

然而,对着眼前的鸿钧,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在情爱一道上,他确实可以说是一片空白,但是,他活了这么多年,绝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年。

之前他是不在意,也不曾想过,现在,却由不得他多想,鸿钧对他,的确太过了些,让他觉得,他们连师徒之间的界限,都有些模糊了。

联想到他失忆之时,鸿钧说过的莫名其妙的话……先前还迷蒙不清的迷雾好像遇见了一阵清风,突然就吹散了。

大约……也许,他的师尊……道祖鸿钧,真的对他有点别样的心思……

大概……可能,也真的是他想多了?

顷刻之间,心乱如麻。

鸿钧很有耐心,他看出来,通天的心,乱了。所以他没有打扰,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等他整理好心情。

在通天看不到的地方,鸿钧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变得柔和。此时已然是黄昏过后时分,月上柳梢,光影绰绰,拉长了两人的影子,清风浮动,衣袍广袖轻扬,两人身长玉立,似乎挨得越发近了。

许久,通天抬起那双明亮的眼眸,注视着鸿钧,他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鸿钧的变化对他不起作用,呈现在他眼中的还是那个紫衣华发的道人,风华无限的道祖,一举一动,皆可入画。他第一次这样大胆地、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的师尊,从头顶的鬓发开始,由上而下,一直到眉毛、眼睛、鼻梁、唇角……他的目光在鸿钧身上四处游走,但是极慢,每一处都认认真真地丈量过一样,最后,他不得不承认,当真是完美无缺……

但是,为什么他还是一无所动呢?没有紧张,没有不悦……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可看够了?”最后他饶有兴趣地问通天。

“……”通天故作镇定,强行转移话题:“天色已晚,师尊,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鸿钧看了一眼天色,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但是他说的是:“通天,你还没回答之前的问题呢。”

看来是不把他逼到绝境誓不罢休了!

通天咬了咬牙,一狠心,闭上眼,心一横,问他:“师尊,您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作者大大:通天宝宝开窍了,洪荒之力隐藏不住啦!

师尊,您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这话像一道惊雷一般,夹着电光,从天际霹雳而降,直接在师徒二人耳边炸响,震耳发聩。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一直以来两人有意无意忽略的的问题明明白白地摆了出来,直教人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还真是通天的风格。

通天说出这话,的确是耗费了他所有的决心和勇气,面对着眼前的鸿钧,他甚至觉得,在很久以前,直面劲敌之时,生死存亡之际都没有如此胆怯过。他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动,一下又一下,强劲而有力,节奏快得很。连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双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紧握成拳,十分不自然地垂放在身体两侧。

他不敢再去想,事实上,一切想象都已经毫无意义。是与不是,皆在鸿钧开口的一瞬间揭晓。

他只是希望,鸿钧沉默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好让他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去面对或许会让他不敢深思的答案。

如他所愿,鸿钧沉默了很久,久到让他怀疑,他们也许会在这里一直站到天明。他微微垂着头,不敢去看他的师尊,虽然他一鼓作气之下,问出了心底最深的疑问,但是他所有的气势也就用在那一刻了,随后他一直不敢直视鸿钧的眼神,他心虚,他怕,会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到失望。

从他开口的那一刻起,鸿钧的眼神一直胶着在他身上,虽然看不到,但他直觉,鸿钧此时的神情不会太过平静,他想象着鸿钧的眼神,也许是古井无波中突然皱起了微澜,也许是锐利中闪现寒光一点……也许,是半眯着眼,像在打量即将到手的猎物。

圣人的直觉是敏锐的,有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危险。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心下一惊,他突然想要逃离。但是,想要得到答案的心战胜了所有别的心思,他还在那里站着,跟鸿钧耗着,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固执起来的通天,即使是道祖,也是无可奈何的。如果就这样耗着,估计他们能够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

鸿钧的眼神闪了闪,眼里像有什么在酝酿着,愈发的深沉。

本来,本来是不想的……但还是做了。

本来不打算引到这个话题的,但还是说了。

也罢,也罢,如果再藏着掖着,恐怕真的要等到天荒地老了!

既然如此,那就……

鸿钧话不多,向来是一个行动派,他最引以为豪的不是他无与伦比的天赋和气运,而是,他总能抓住最恰当的时机,做最适合的事。

既然想好了,不管如何困难,总要达到目的才肯善罢甘休。

那么……

他看着越来越紧张,握着的拳头越来越紧的通天,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他迅速向前跨了一步,一手轻轻搂过全然没有反应过来的小徒儿,快速而轻柔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通天:——?!!!

果不出所料,通天完全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惊讶,不,也许是惊吓才对。他一双明显受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却全然失去了焦距。他就那样定定地站着,连姿势都没有变化分毫,任由鸿钧亲了下去,除了一下子僵硬起来的身体,他甚至连把他身边的鸿钧推开都忘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短短的一息,也许已经过了半个夜晚,直到鸿钧的唇离开了他的唇边,发出一声不知是愉悦还是满足的喟叹,通天突然回过神来,不只是恼怒还是羞愧,脸色通红,连眼神都不值往哪里放了,慌里慌张地,一下子推开紧紧贴着他的鸿钧。

这真的是他下意识的反应!来不及多想,身体就先于意识行动了。

也就是鸿钧,要是其他什么人,他不确定会不会直接就让他灰飞烟灭了!

不过,当意识完全回笼,他本来通红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刚刚,鸿钧,他的师尊,是亲……亲了他?

就在跟他讨论元始跟他儿子那点破事儿之后?

难道不是应该好好回答的吗?怎么就直接上嘴了呢?

……

不不,重点是,鸿钧果然对他心怀不轨!

通天只觉得心中一下子涌上一股铺天盖地的绝望感。只是,他也不太明白这突如其来的绝望是从何而来,他心里第一时间想的反而不是鸿钧这样做不合礼仪,也不是被冒犯的愤怒,而是——我居然打不过他,要是别人,我一剑劈了他!

鸿钧看着脸上神色变幻不停,整个人明显不在状态的通天,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刚刚已经做好了他恼羞成怒的准备了。

所以这到底是生气呢?还是没生气呢?

于是,鸿钧轻咳一声,唤回通天的注意力。

通天这下子总算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到底是怎样尴尬的场面了。

鸿钧站在他面前,整个人身上像沐浴着春风,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和煦笑意,虽然不太明显,但是眉宇间的舒畅,怎么也掩盖不住——显然,他的心情非常不错。

“这就是我对你心思,明白了吗?”鸿钧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这般对他说道。

通天不语。他发现自己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质问他?反驳他?还是回避他?

月华如水,清风徐来。

本应是极美好的夜晚,现在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唯有无言的尴尬。

通天漫长的生命中,还从未尝过情滋味,也没有人这般对他——即便是有,也是心照不宣的暧昧,谁都知道,他们不会越过彼此的底线。

这是第一次,有人几乎是正面直求,向他求爱。

而这人——居然是本该清冷无情的道祖,他的师尊。

即使他有过再大胆的想法,也从未往这里想过。

一时间,他的心情无比复杂。

“师尊。”他神色莫测,终于开口,这一句压得有些刻意的清晰,仿佛在暗示着什么,“我们是师徒。”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你讨厌我吗?通天。”鸿钧问他。

“刚才,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是否觉得厌恶?”

厌恶吗?通天有些迷茫。刚刚鸿钧亲吻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感觉?仔细回想,有不可思议,有不敢置信,甚至有羞恼气闷,但是……并没有讨厌。如果是别人,也许他会讨厌,但是对鸿钧,他不会。只因鸿钧实在生得好看,一张俊脸贴来,让他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还有,他身上的气息好闻极了,带着一股干净清冷的味道,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他的唇有些凉,一如他平日里给人的冷冽印象。他的动作很轻,并不会给人冒犯的感觉……

想着想着,通天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热,刚刚被压下的红晕又升腾起来了。他定了定神,蹙眉道:“讨厌的话,应当说不上。”

“只不过,我并未把您当师尊之外的人看。”

看看,连敬语都用上了,鸿钧苦笑。

本应徐徐图之的,却突然就被摇曳了心神。

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太好了吧。

作者大大:。。。

如果要问鸿钧后不后悔在通天面前披露心意,把那点藏藏掖掖许多年的心思说了出来,还把他小徒弟吓得不轻,明里暗里,就没差直接拒绝了,估计连他都说不清楚。

谁让他看到伫立在月光下的青年,一时间就情不自禁了呢?

实话实说,他看到通天的反应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是总的来讲要比预想中好得多,至少,通天没有坚决的反抗,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厌恶,这就很好。本来按照他的想法,是绝对不可能在这时候就赤诚坦白的,但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所幸,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也是一个有足够毅力的人,他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一个好的结果。

至于师徒身份……鸿钧表示,那很重要吗?

“据我所知,伏羲跟女娲是兄妹。”鸿钧根本就不把通天的言语放在心上,在他看来,用师徒关系的理由来拒绝他,还不如随便找个别的什么借口。

通天被噎了一下,论伶牙俐齿,他比不上鸿钧。

“伏羲跟女娲只是同族罢了,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反驳。

“那我跟你也没有血缘关系。”鸿钧不以为意,甚至接着补充一句:“跟盘古也没有。”

一旦揭开了那层隔阂,鸿钧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什么深沉内敛,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通天第一次觉得,他师尊脸皮真厚。

“您就不怕别人笑话?”通天继续打消他师尊的念头。

这下鸿钧神色认真不少,他看着通天那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心下又无奈又好笑。

“谁敢笑话?”他神色如常,跟说笑调侃一般无二的语气,却叫人无端觉得不敢冒犯。“还是,你怕被人笑话?”最后他轻挑一下眉,反问道。

“当然不……”通天下意识地接着回答,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哪里不对,赶紧住了口,抬眼就看到鸿钧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双美丽的眸子仿佛盛满了月光一般,柔和似水,明亮若星,当它们望着你时,自然而然地在心底掀起一阵浅浅的波纹,也许,那该叫做悸动。

通天觉得,他这辈子脸红的机会,大概都留在今晚了。都怪这月色!

也许是知道这样的口头官司定然是说不过鸿钧的,他想了想,换了个角度:“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就是他通天?这是他冷静下来之后,心中最大的疑问。鸿钧是什么人?是自混沌到至今的大能,更是以身合道的道祖。如果他真的想找一个道侣,只怕洪荒之中的生灵比听到先天至宝出世还要兴奋,无论他看上谁,总不会得不到的。那么,为什么要选择他?自己的徒弟?

别说是论修为,如果说之前他还抱着一点超越鸿钧的野望,但是相处了这么久,他直接就把这点想法放下了,论修为,世上根本没有谁可与鸿钧比肩,修为高低,对鸿钧而言根本没有区别。而且,说句不太好的话,他的圣人弟子,可是有六位呢!

论样貌吗?通天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能。他知道自己容貌不俗,可是鸿钧的样子连他都觉得惊艳,况且,洪荒的美人数不胜数,六位圣人的样貌都不差,尤其是三清。样貌好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若论性情,通天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的性子自己知道,委实算不上可爱。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鸿钧似乎被他问住了,没有再把他说得无言以对。

但是很快,通天发现他还是太天真了,鸿钧的段数实在是高!

只见鸿钧动也不动地看着他,清透的瞳孔似是噙着春水一般,微微一笑,便是山水带笑意,他轻声道:“自然是喜欢你了。”不只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说这话时,他微微挨近通天的脸颊,轻吐而出的气息正好打在他的耳旁,毫无防备的通天几乎是立刻往旁边一缩,就像突然受惊的小兽。

他磕磕巴巴地道:“师……师……师尊,能不能离我远……远点……”

鸿钧却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般,不但不离开,反而迈进一步,微微倾身向前,把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了一些,同时略低下头,眼神紧紧抓着通天的眼睛不放。他的身材要比通天高一些,在这种情况下,显然极具压倒性的优势,至少通天觉得,他现在已经是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所幸,鸿钧没打算为难他,察觉到他的紧张,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站直了身体,一双手背在身后,目光遥遥虚望远方,俨然是世外高人,仙风道骨,只是他却说着跟这幅形象完全不搭的话语:“通天,你是不是怕我?”

“不然,你躲什么?嗯?”尾音轻轻上挑,这是鸿钧私下说话时会用到的语气,本来觉得没什么,但是经过这一遭,通天突然觉得,这轻轻的一个尾音,居然带着一丝难言的诱惑的味道……

肯定是我的错觉……通天默默地对自己说。

“您是我师尊,我怎么会怕您呢。”通天顺势说道,“有些不习惯罢了。”

他十分怀念那个如高山雪莲一般高冷的师尊,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脸皮比他还厚的鸿钧。

实在是让他不知如何招架。

他没有错过鸿钧跟他说的任何一句话,那句“喜欢”自然也是听在耳里的,但是,喜欢?他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活了千万载的鸿钧,要说什么花言巧语不会?为了达到目的,说几句样不由衷或是模棱两可的话,再正常不过了,这种事,自己又不是没做过。

对鸿钧所说的喜欢,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不敢确定,但是鸿钧这突然的表白,也确确实实让他不知所措。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体会,也没有人能给他意见。就像现在,他在怀疑,他不去接受,他顾左右而言之……往深里去,其实,他就是在逃避!

鸿钧不知想了些什么,没再继续追究。他望了一眼天边的明月,对通天道:“夜深了,找个地方休息一番吧。”

通天点头:“也好。”

他们都不是金斤斤计较的人,说开了,也就那样,不说了,就默认翻过一页了——当然,如果忽略他们之间有些刻意的客气和若有若无的尴尬的话。

慢慢走了一段路程,通天从未觉得这段路会这么长,他只想赶快停下,找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下。于是他随手一指一处还有亮光房子:“就这里吧。”

鸿钧扫了一眼,没发表意见。不反对就是同意,通天想着。于是,上前,敲门。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开启了,通天惊讶地发现,给他们开门的居然是熟人:“东华?”

“不,伯鱼。”所以,他们这是,又走回来了

作者大大:。。。

通天瞧着面色憔悴的青年有些懵,反应过来之后,便是长久的无语。他是刚刚离开他们家吧?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路痴的属性呢?

不过,他有些玩味地一笑,其实也不是那么糟糕,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不是?于是,他笑着唤出青年的字,也不理会对方诧异的目光,十分熟稔地道:“好久不见。”

青年愣住了,这人是谁啊?完全没见过啊!

还好没等他楞太久,屋内的人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提着灯出来了。对方看到通天也是一怔,不过看他脸色,不像是看到陌生人的样子。只是他显然也十分惊讶:“是你?”

通天亦仔细打量着来人,虽然是夜晚,但他还穿着白日里的衣服,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显然还未入眠。与上一次他们见面相比,他脸上多了不少风霜,虽是中年人的模样,发际却浅浅地添了几丝银色,不过,一身气度倒依旧不凡,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多了几分儒雅平和的味道,削去了几分年少轻狂之态。通天突然觉得顺眼不少,于是道:“是我。不欢迎?”说着,又指着身后的鸿钧:“这是我的好友。”

鸿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对方却有些好奇,特别是唤作伯鱼的青年,只是到底是礼数周到之人,只把好奇压在眼底,并未贸然出声询问。

通天到底是顺利住了下来,虽然与他认识的主人对他并不热情,爱搭不理的,反倒不如他的儿子殷勤。

在通天解释一通之后,伯鱼才知晓,原来这人是他父亲早年认识的朋友,只不过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俩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他那一本正经的父亲居然说,没什么,一开始就看他不顺眼。这着实把他惊得不轻,同时,也对这陌生的来客更加好奇了,怎么说,对方都好像认识自己啊!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伯鱼老往通天那里跑了。用他的话来讲,反正又没人管他。

通天也不揭穿他的小心思,反而心情很好地陪他聊。对他而言,只要不跟鸿钧在一块儿就自在多了。

这天,伯鱼又来了,与往日不一样的是,他手里还拎着酒,整个人看着也无精打采的。

通天有些惊讶:“你这是怎么了?”

青年没有听到一般,不语。

“跟你父亲吵架了?”通天了然,这个家里,除了他们俩人,便只有孔鲤跟他父亲了,他父亲的学生们另有住处。

听了这话,青年的心情再也掩饰不住了。他抬眼望着通天,从通天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双眼微微泛着红色。

“叔叔。”他低低叫了一声。自从跟通天熟了之后,他就按照通天的要求称呼他叔叔了。反正,对方连他最隐秘的心事都知晓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通天看着他这副样子,也有些不忍,但是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现在他自己都被鸿钧烦得不行,哪有心思去开解他呢?更重要的是,经过那天夜里鸿钧的表白之后,他发现,自己在情之一道上,大概是真的不怎么开窍。

面对这样的侄儿,他只能摆出倾听者的姿态,耐心地听他讲。

“他给我定亲了。”很久之后,面前的青年闷闷地说了一句。

原来如此。通天暗道,这就怪不得眼前的青年会失魂落魄了。

真说起来,通天觉得他有点同情这个侄儿,虽然他并不同情元始。这几日下来,他发现自己还是蛮喜欢这个年轻人的。先前不是没有想过要看元始的热闹,不过一想到要把眼前的年轻人置身于困境,就有点不是滋味。

年轻的时候,谁没有点不着边际的念想呢?

“你答应了?”通天问他。

青年摇了摇头,眼神迷惘:“我不肯,可是……他定是不依的。”

“从小,他就宠爱我,可是,这一次,他不会听我的……”青年越说越失落,耷拉着脑袋,眼圈倒是越来越红了。

通天默然,他想要安慰他,但是最终还是用手拍了拍他的肩。

青年强作欢笑,道:“叔叔,陪我喝酒吧。”

酒入愁肠,愁却更愁。借酒消愁真是一件傻事,但是还是有那么多人这么做。

喝了酒之后的青年脸上红扑扑的,眼神迷离,没有焦距。通天按住了他欲要继续倒酒的手,皱眉道:“不能再喝了!”

青年很听话,直直趴在了一边,动也不动,通天开始以为他睡着了,但并不是的,醉酒的青年口中喃喃低语,说着一堆不明所以的话,想扶他起来,偏还不让,通天有些苦恼,醉酒的人果然不可理喻。

但是谁让他同意他喝的呢?不负责任可不太好。

他干脆不管他的意见,直接就把他拉起来,靠在自己肩上,想要送他回去。迷迷糊糊胡的青年抗拒一番之后,直接倒在了他身上,傻傻地笑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我不想当你儿子。”突然间,耳边传来这样一句话。

通天双手一颤,还未等他平静下来,那小孩突然又说道:“我喜欢你。”

通天脸色都僵硬了,尴尬的。不只是听到这样不合时宜的话,还因为这话让他想起了那个夜晚的鸿钧。

算了,我不管了,谁的儿子谁管去!

他把青年往原地一扔,直接找到那位看他不顺眼的父亲,撂下这么一句话。而后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们父子俩的破事,谁爱管谁去!

但是,在他跨进院子里时,他却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这几天里他一直刻意避开的鸿钧居然就在院子里喝酒!

漫天繁星,夜风微凉,那人随意地坐在桌子边上,端起酒杯,月下独酌。因着是在凡间,他亦入乡随俗,换下了白天的衣饰,此时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中衣,一头华发亦是披散在脑后,只余几缕轻轻散落在前面,随风轻拂,让他莫名觉得,这样的鸿钧多了几分烟火气。

鸿钧显然是发现了他,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通天踌躇了一下,还是过去了。看着架势,怎么都是躲不开的。

“你喝酒了?”鸿钧闻着他身上的酒味,皱了皱眉。

通天暗自诽谤,你这也管得太宽了吧?却不料鸿钧轻轻一笑,对他说:“正好,过来陪我喝。”说着把另一只杯子也斟满了。

仿佛想起了什么,鸿钧突然说道:“这酒是我酿的,并不烈,你不用担心会像上次一样。”最后一句他拖得有点长,嘴角的弧度让人觉得他很是愉悦。这让通天想起上一次在昆仑之时的醉酒经历,虽然那是他自己要喝的,但一想到是在鸿钧面前,就恨不得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所幸,他一直觉得自己的酒品还不错,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有鸿钧带头打破了沉默,一下子就觉得不那么尴尬了。通天望了望天空,也已经深了,但他们又不用睡觉,干脆就坐下来,陪鸿钧喝酒。

“师尊怎么突然想要喝酒了?”看到鸿钧一人独酌,他的确很意外。在他的印象中,鸿钧唯一一次喝酒就是在昆仑山那次。但他看鸿钧那无比自然的神态,也知道,鸿钧平日里绝对不是不喝酒的人。

鸿钧轻抚酒杯,悠悠叹道:“借酒消愁啊!”

月色清凉,鸿钧周身沉静,神色带着三分落寞,七分孤独,加上这轻轻的一叹,通天差点就信了。

但是他知道鸿钧这话不可信,故而也不理会他,径直喝酒。反正鸿钧是叫他来喝酒的,不是说话的。

酒方入喉,通天不禁眼前一亮。“好酒!”他感叹道。

“我这里还有几样,你要不要试试看?”鸿钧早就仿佛预料到他的反应,如是问道。

通天摇摇头:“就这一样,今夜就够了。”

鸿钧喝的茶都是天地灵根,有好酒有什么奇怪的?他比较好奇的反而是,鸿钧似乎真的很喜欢酒啊!不是爱喝酒,就是爱收藏酒!

鸿钧好想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我一人在紫霄宫呆久了,偶尔也会觉得寂寞啊!”

他有些好笑地盯着通天的神色,想看他会怎样回答。

通天听着这话,心下的确是震动了一下。第一次,听他的师尊说,会寂寞。

他的心情突然复杂起来,原来即使是鸿钧,也会觉得寂寞。是否也像他一样呢?一个人呆在金鳌岛上,没有谁能动他的心思。所以,他才要找些事来做,要宣扬自己的道统,要教化许多弟子。

但是,现在他又重新回到了寂寞中去。

不过,他也只是笑笑,道:“那正好,今夜有我陪着喝酒。”

“是啊!真好!”鸿钧的低语伴随着夜风,向四周飘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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