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短短数百年，能做些什么呢？

对拥有无尽光阴的圣人来说，也许一次悟道就远远不止百年。但是只要有心，百年光阴就足够谋划周密，布下完美的棋局。

身在人间，百载一瞬。通天走在烽火四起的凡尘，不由心生感慨，只不过一段时日不见，又是几世轮回。世事更迭变幻，过眼如云烟。

但是身边的人一直都在。

鸿钧与他走在一起，乍看上去，与凡人无异，谁都想不到，这两人竟是天地至尊，世间顶礼膜拜的存在。

一路无话。

通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既然人族气运上涨与圣贤出世相关，他想要谋求自己想要的，自然要从所谓的圣贤身上开始。

虽然他并不认为除了圣人之外，还有谁能当得起一个“圣”字，但是连天道都承认的称号，让他也生出了几分好奇。

到底是迟了一步，抵达所谓的“圣贤”家里，小小的婴孩已然是出生了，通天看到那红红的一团，有些失望，除了生有异相，也没什么稀奇的！

要是早上一刻就好了。他想。虽然天道有意遮掩，算不出此子的来历，但是尚未出生的胎儿，以他之能，说不得也能窥探一二。可惜沾染了后天气息的孩子，与世间千千万万的婴孩再没有什么两样。

罢了，既然他师尊不想让他知道，他那点小手段只怕也没用。只不过，回想起路上鸿钧为了拖延片刻的时间居然拉着他观看了一场昏礼，还是禁不住气闷。怎么那时候就没察觉他师尊的意图呢？

幸而这是一个群英荟萃的年代，通天到底没有失望太久。

他认识了一个很有趣的人。

姓李，名聃。

他觉得比起还是一个肉团子的所谓圣贤，这人的来历倒显得更大些。

降而白头，生而能言。通天有些玩味地笑了一下，这可是贤人标配啊！想那倍受人间尊重、得享尊位的三皇，不都是这么个套路？

此人也的确不俗，灵慧通达，识古晓今，学识广博，为人极其淡然，却又不失其志。通天觉得他虽比不上他二哥，但是眼光也挺高的，看这李聃居然觉得挺合眼缘的。

也许是有些像大哥的缘故？他心中暗暗思索着。

他不是没有疑心过此人与老子有渊源，毕竟他能想到的，其他圣人一样能够想到。只不过他试探一番之后，这人的确跟他大哥没关系。这才放心与其交往。

跟他论道一番，时不时欺负一下，感觉也不错。通天再怎么着也是个圣人，自然不是李聃能比得上的，虽然理念并不相同，但每次看到李聃吃瘪的样子，通天心中别提多快活了。总有种在欺负大哥，看他变脸的感觉呢……要是真正的大哥在眼前，他是绝对不敢这样做的……

通天的做派连在一边冷眼旁观的鸿钧都看不下去了。他轻咳一声，提醒他正玩得开心的小徒儿注意形象，但是显然通天并没有听到……

他正与老子论到“顺应天意，无为而治”，俩人都兴致勃勃的，专心得很，如果忽略掉两人之间几乎可以说是剑拔弩张的气氛的话，真的是一派其乐融融的论道典范呢！

鸿钧自然看到了通天竭力压抑住的笑意，不论怎样板着脸，那微微上扬的唇角还是出卖了他。

任谁看到他们俩的论争都会一口咬定通天胜出，因为实力实在相差太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出乎意料的是，最终的结果居然是以平局告终。

老子最后说的是：“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又怎知，与天相争，到头来到底是顺还是逆呢？”

这话让通天陷入了沉默。虽然他有一万个理由来反驳他这显得有些浅显的看法。谁让圣人所见所闻非常人能及呢？单是那条通向圣人的道路，他就钻研了不知多少遍。

通天的记忆里，突然毫无征兆地浮现了类似的话，似乎是老子对他说的，似乎在他耳边响起千千万万遍。

“我有一个兄长。”通天突然说道，与之前所讲的内容牛马不相及。

“他对我说过差不多的话。”他顿了一下，注视着李聃的双目，准确地说，是注视着他眼中的神色变化。但令他失望了，对方的眼里只浮现了一丝浅浅的询问之意，礼貌地示意他继续下去。

“啊！我是说，如果他见到你，一定会喜欢你的。”通天打了个哈哈，意图轻轻地揭过这一页。

“不知令兄姓名？”李聃沉吟了一下，才道，“不知聃可有幸登门拜访？”

……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通天郁闷。

“我那兄长啊，最爱清静，不喜见人。”通天摇摇头，无奈地表示遗憾，一副为李聃感到可惜的样子。李聃闻言倒觉得无所谓，通天却真的觉得有些遗憾。在人间呆了这么些年，难得看到个合眼缘的人，想来应该和大哥十分投缘。可惜，他看了一下他的命格，注定只能是个凡人。几十载之后，终要到轮回走一遭的。

李聃看着通天微微有些失落的模样，反而安慰起他来：“是我无缘罢了。人生哪能事事如意呢？我亦有自己的道路要走，你大可不必担心。”

通天的怅然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有感而发罢了，很快就调整了心态。李聃的道他自然是知晓的，毕竟二人也可说得上是至交。在他看来，那的确是远大的志向，但以李聃一己之力，难于上青天！

其实他的志向何尝不是呢？

众生皆难！圣人也在众生之中。

“师尊，走罢！”通天叹息一声，千言万语，最后化为了这一句。

一直在充当布景板的鸿钧点点头，也不问他什么，既然你说走，那就走吧！

“接下来去哪？”鸿钧低头问他，全然把主动权交到他手上。他的徒儿啊，从来不是养在温室里的娇花，他绝对能够去面对世上的一切暴风骤雨、激流险滩。作为师尊，他相信他的弟子不会让他失望！

有些东西，是时候要去面对了！逃避，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自然也不是他弟子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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