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通天到达天庭之时，刚巧赶上天庭的大朝会，三界六道所有供职天庭的神仙汇集一堂，向昊天上帝、瑶池金母述职，汇报诸多要事。天庭掌管三界，领神职者皆是神仙，自是不像凡间，每日一朝或者几日一朝，如无大事发生都是每隔百年一大朝，平日里都是诸神仙各司其职，除非有要事禀告天庭之主，否则一般不会出现在这凌霄宝殿。

虽然诸神仙都在凌霄宝殿，但是天庭一点也不冷清。

且不说各种仙禽飞舞灵兽和鸣，一派祥和之象，就是一路上的仙娥彩女，袅袅娜娜、仙官童子，肃肃郎朗，络绎不绝，着实热闹得很。

通天就在这样的热闹中，一步步走着，不慌不忙，不急不躁。

这可苦了正端坐在凌霄宝殿中的玉皇大帝跟王母娘娘，此时百年一次的大朝会还未结束，他们俩望着御座之下的众多仙家大臣，互相对视一眼，苦笑。作为天庭之主，虽然修为说不上最顶尖，但是通天圣人驾临，他们如何不知？他们两个，虽然不常与这位圣人接触，但是好歹也在道祖身边伺候了许多年，多少知道这位圣人、道祖最宠爱的徒儿的一些性格和作风。

只是不知这次又要如何？

如果通天知道这两位的想法，他定会不屑地嗤笑一声。什么叫“这次又要如何？”他通天想要做什么要谁管着吗？别人向来只有眼睁睁看着的份。

兜率宫

这里是整个天庭最特殊的存在。这座宫殿名义上属于天庭，实则不归天庭管辖，甚至天庭成立之初根本就没有这座不起眼的宫殿——与诸多飞阁流丹、气势恢宏的琼楼玉宇相比，不过知道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事实上，很多人都以为这座宫殿的主人只是一个炼丹的，修为不显，为人低调，不理世事。只不过看在他炼丹手段高超，而且还是为玉帝王母炼丹的份上，对他十分客气罢了。却不知道，整个天庭就算是玉帝王母都不敢对这里的一砖一瓦指手画脚，更不要说对宫殿的主人了，即使是上古大能来了，也要恭恭敬敬行礼问候。

这一切，只因为宫殿的主人是太上老君。

“太上”，三界六道、四海八荒，除了那几个人，还没有谁敢冠上这个名号。至高无上，清高贵德，又有几个人能够担当得起呢？

通天走到了这座宫殿之前。这并不是偶然，这里一开始就是他的目标。或者说，他这次来到天庭，有一大半的缘由是要来此处。

道法自然。

这是通天对这座宫殿的评价。真的，不愧是……太清老子。就算是他的一个善尸□□，也……不可小觑啊。

通天的脚步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就踏进了宫殿的大门。大门没有任何人看守，大门也没有上锁，甚至都没有掩上，就正大光明地四下敞开着。

其实，这里平时一般也没有什么人拜访。

通天的突然到来把看炉火的童子吓了一跳。只见那童儿忽的一下跳了起来，大呼小叫：“来者何人？”小小的个子，孩童模样，声音却不小，装腔作势的，咋一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气势。通天忍不住轻笑，也不知道怎么的，凡是大能，都喜欢点化几个童子，这也就算了，毕竟即便是道法通玄，有些琐碎事务，实在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可是为何大家都爱点化些总角垂髫、黄口小儿？仔细想想，这莫不是受他师尊影响吧？通天认真回想了一番，似乎在他师尊讲道之前，还真不流行点化这幼年孩童模样的侍从，一般都是任用一些山野精灵来着……自从昊天、玉瑶……突然觉得有些怪异……不过，看着小童的模样还真是可爱的紧，话说自家水火童子也是这般模样……通天在不知不觉间，思绪越飘越远……却没有注意到那小童子早已经呆住了……

“好好看啊！”童子看清通天的模样后，这句话就在他的脑海里循环。他自化形以来，就一直待在这兜率宫中，见过的人并不算多，也不懂什么清扬俊雅的高端词汇，他只知道这人真的很好看，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所以在他出神时，不知不觉间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顿时，通天的笑容僵住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而且不是一般好看！毫不夸张的说，在这世界上还没见过几个比他好看的！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通天最不喜欢别人夸他“好看”！曾经也有过有不信邪的，非要自己作死，结果就被通天一剑劈了，自那以后，再没有谁敢在通天面前说他“好看”。当然，现在他是圣人了，就算是背后也不敢说。

当太上老君走出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他的小童子一脸陶醉地盯着通天的脸，嘴里一边念叨着“好好看啊！”

转头一看，是通天已经变黑的脸……顿时，太上老君的脸也黑了……

他可是知道的，通天对别人赞美他容貌的行为可谓是深恶痛绝。至于为何这般……那就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了……不过换做任何人，因为长得太过俊美而被误会为别人的禁脔都不会有好心情的，更别说对方还是他的好友——东皇太一了……

不过这童儿也是年幼无知，赤子之心，惩戒一番也就罢了。于是太上老君赶紧打断他这糊涂的小童：“胡闹！既有客人到访，怎可如此无礼？”

那童儿听到他家老爷的声音，面色一白，连忙跪倒，连连道：“老爷赎罪，老爷赎罪……”半天终于想起旁边的客人，既然他家老爷亲自迎接，肯定是贵客，又忙转过来道：“请客人数罪。”

通天经这一番，也觉得甚是无趣，轻轻摆手道：“罢了罢了，看在你家老爷的面上，且饶你一回。”

童儿也不是真的不懂事，连忙拜谢。

老君又道：“既如此，你且回去，把那经书抄上千遍。”童儿又连忙称喏。

通天看着眼前的太上老君，一副老者的形象，却仙风道骨得很，鹤发童颜，一身气度缥缈清逸，像极了老子。这是太清老子的善尸，和老子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却又和老子有很大的不同。

起码如果是老子在场绝对不会说这么多话。他什么都懂，什么都知晓，却不会说出来，总是玩那玄之又玄的一套，叫人摸不着头脑，久而久之，别人也就习惯他的少言寡语了，或者说，他懒得言语。是的，对于相处了无数个万年的……昔日的兄长，通天总是觉得，他是懒的。不是他认可的人，他根本就不会跟你废话，就算是熟人，没有必要的话，他一般也都是长话短说。至于什么无为、自然，还有世人盛传的什么忘情之道，只不过是从中衍生出来的附属之物罢了……老子为人，看似一贯清静淡然，与世无争，只不过是因为他懒得去干涉、去谋划而已……毕竟，他都是圣人了不是吗？还有什么需要操心的呢？

这么说的话，元始居然能请动老子出山……与他携手合作，破了那诛仙剑阵，也是难得……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老子的……总不会是他那可笑的理论吧？老子从数万年之前就一直看着他俩因理念相驳而争论不断，开始的时候还会劝诫，或者和稀泥，后来就干脆不管不顾了，反正又打不起来，就算打起来又不会怎么样……这倒也符合他一贯的个性。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想那点破事的。再说，只要他想，总会有知晓的一日，只不过是早晚的区别罢了。可是对他来说，早晚又有什么区别呢？圣人之尊，最不缺的恐怕就是时间了……反正……就算知晓了又如何？也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

通天淡然一笑，对太上老君道：“道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如果此时见到的是太清本人，通天不确定他是否能够如此心平气和地跟他说一句“好久不见”。

都说圣人胸怀宽广，可也有容不下的人和事啊！

太上老君点点头，笑道：“好久不见，通天道友。”

“道友”这个称呼的确不错，以道友相称，不远不近，可远可近，不会显得疏离，又不会显得尴尬。

就算之后无话可说，可也是打了“招呼”不是吗？况且，道友都叫了，直接“论道”可不是顺水推舟、自然而然的事？

“不知道友此来，所为何事？”太上老君也没有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通天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自然是为了……天命。”他轻声道。

既然老君不想多做周旋，那他就坦诚相告。左右他也不是多喜欢笑里藏刀的交流方式，这正中他下怀。

通天相信太上老君这等智慧之人多少对他的来意有所揣测。

那么……

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天命！

一一一一

天命。

凡是洪荒修道之人都知晓，所谓天命就是天道意志。它能主宰众生之命运。古往今来无数岁月里，不是没有人叫嚣着要逆天改命，这里面既有一文不名的小人物，也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能。但是，真正成功的又有几人呢？

事实上，越是修为高绝之人，对“道”的理解越深刻，也越能领悟到天命不可违之理。他们所谓的逆天，只不过是抓住了那一线生机。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是为一线生机。

通天记得当初他的师尊是这样对他说的，语气意味深长。

不过那时候的他，正是年少气盛，断不会把这种话放在心上。

既然天不顺我，我便逆天。这便是那时通天的理念。

可是到底……还是做不到呢！

“道友你看着天庭如何？”太上老君看着通天，似乎不经意地问道。

“天庭乃三界气运汇集之地，大势所趋，天命所归，自然是好的。”通天答道，只是语气重重地落在“天命”二字上。

“那道友你看西方如何？”太上老君恍若未察，面上平静无波。

通天微微一笑，道：“道友你知道，西方当兴。”只是这兴的背后嘛……通天的心情实在是不怎么美妙，甚至就像吞了苍蝇一般膈应得厉害。

太上老君比谁都明白这一点。或者说，太清老子比谁都明白这一点。不过，太上老君没有点破。

“西方当兴，道友接下来作何打算？”该有的试探都有了，没有必要再绕什么圈子，太上老君干脆直白地抛出了真正的问题。

通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容微敛，却没有说话。他知道太上老君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道友想我如何？”果然，太上老君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通天勾了勾嘴角，神色未明，他道：“无他，望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话音落下，太上老君却什么都没说。

不过，通天知道，他这是答应了，至少，不会反对。如此，接下来的事，就省心多了。

太上老君是太清老子的善尸，既是独立的存在，又与老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密不可分。通天知道，太清心思深沉，极善谋划，老君这番作态肯定是太清授意。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恨太清作为兄长，却偏帮元始，勾结外人一道欺压于他……弟子，但是，能够通过他来达到目的就行了。至于太清打的什么算盘……且慢慢看着就是了。

他通天，也不是好欺负的。

且不说兜率宫中通天与太上老君如何打机锋，凌霄宝殿这边却有些混乱。

昊天自从知道通天圣人驾临天庭之后，就一直坐立不安，心思百转间，这朝会也开得心不在焉，基本上只得玉瑶一人在主持。眼看这朝会才开了不过一半，他又不好中途离去，只得暗暗给玉瑶传音。他二人商量一番之后，昊天本想分神离去，却不想下方有人指名有事启奏玉帝，得，先听着吧。天庭众神云集，能人还是有的，如果被发觉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

于是玉帝一边听着下方神官的汇报，一边暗暗焦急，他这都眼神暗示好几次了，你说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呢？长篇大论的，有完没完了？他却不知，下方的神仙都在暗地里纳闷，这玉帝今天抽哪门子风……怎么眼神怪怪的……

昊天耐着性子听完了那一篇辞藻华丽的长篇大论，内心暗道，这天庭之主果然是磨练性子的位子，搁以前，我早削你了……

等他匆匆忙忙下了朝会，连衣服都来不及更换，就穿着朝服冕冠急急忙忙往兜率宫赶去。圣人驾临，他自然是不可能等着尊驾来拜见他，不曾亲迎已经是大为失礼了。如果通天是来找他，肯定一早就通知他了。既然不是找他，肯定是往兜率宫去了。

昊天比谁都清楚，通天去兜率宫不可能是为了一叙兄弟情谊，再怎么说，封神之战才过去多久呢？多半是有什么要事。他心里其实非常担心那两人回打起来……你说这一打起来，整个天庭谁拦得住啊？这天庭好不容易才收拾得像模像样的，一旦他们俩开打……可不是白忙活了？

有那么一瞬间，昊天都想回紫霄宫找道祖哭诉了……虽然对着威仪无匹的道祖，他心里也没什么底气，但总比夹在通天跟他兄长的矛盾中要强啊……

可想而知，心里抱着这样想法的昊天，脸色是多么纠结无奈了。所以当他苦着脸走进兜率宫，看到分外和谐地品茶对弈的两位大神，心里是怎样的不可置信、惊喜交加、巨浪滔天了……简直，高兴的要哭了……

不过，他还是十分有礼地向两人行礼问好，然后才一脸求知欲地望着他们俩。

其实也就是在通天和太上老君面前他才敢这样，如果元始在场，他一定又是另外一副样子，不说庄严肃穆，最起码也要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谁都知道，三清里面，元始天尊最重礼仪。

太上老君倒给他面子，坦然受礼之后，道了一声：“陛下客气了。”然后又把注意力放回到棋盘上。

通天却与太上老君不同，说起来，太上老君坐镇天庭，明面上算是“客卿”，加上他并不是太清本人，道一声“陛下”也不足为奇。而通天又是谁？盘古后裔，道祖亲传，圣人本尊，昊天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受他一声“陛下”。再说，他在道祖身边多年，对通天还有心理阴影呢！

是故，听闻通天唤他一声“昊天”，他十分高兴。通天看着昊天，笑道：“上次见你，还是毛毛躁躁的，现在看着稳重多了。”这话说得昊天有些惭愧，就在刚才，他还着急上火来着……

“通天圣人过奖了……圣人突然驾临，昊天惭愧，不能亲迎。”他道。虽然通天不在意，但是应有的礼数不能少。

通天眉毛一挑，道：“我又不怪你。”又想了想，问道：“玉瑶呢？”

昊天一下子有些懵，不知道怎么就问到了玉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回答说：“玉瑶还在殿上。”

通天好像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下，继而，他又问了一个让昊天摸不着头脑的问题：“杨戬是你外甥？”

一一一一

通天的话让昊天十分不解，这怎么突然就扯到杨戬身上去了？杨戬可不是截教弟子，再怎么……也是一个小辈吧？虽然他不怎么待见就是了……

不过他还是点头承认了。即使再怎么不待见，也改变不了杨戬是他外甥这个事实。

对杨戬这个小辈，通天还是有些印象的，在封神一战中也算大放光彩。不过，他的身世……就值得玩味了。

杨戬此人，说起来也是生不逢时。若在上古之时，别说是仙凡混血，就是更夸张的混合血脉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不过在现在嘛，混血本来就不太受重视，仙凡混血更是正好犯了忌讳。

认真说起来，杨戬的血脉也算是高贵，其母乃是玉帝与王母亲妹，不过……可惜了他的父系血亲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凡人，连入道的根基都没有。在这年代，血脉可是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一个人的成就的，仙凡混血，还是一个和废物差不多的凡人……到底有些可惜了。

通天想着。

不过，这也怪玉帝那一家子实在太不着调，世界上的事，有因就有果。这里面多少有些咎由自取、作茧自缚的缘故。

本来作为与玉帝、王母同根同源的嫡亲妹妹，云华仙子应该千娇百贵，安乐一生才对，可是，这云华仙子偏偏悟性一般，跟在通天眼里资质尚可的昊天、玉瑶完全没有可比性，这也便罢了，她还无心大道，怠于修行。更重要的是，她命数也不怎么好，命途坎坷，并且命中注定要遭遇情劫，还是万中无一的死劫。要不是有昊天跟玉瑶的气运镇压，真陨落了也说不定。

有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妹妹，昊天跟玉瑶自然担心得不行，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因为算到她命中注定要遭遇情劫，无可化解，他俩根本不敢放云华仙子出天庭，更不可能让她跟男子接触。要通天说呢，这就是过犹不及。真不知道昊天、玉瑶这俩人有没有把他师尊的话放在心上。

其实昊天、玉瑶也是冤枉，道祖说过的话他们哪敢忘啊！那随便一句都能受益终身好吗？根本不是一字千金能够概括的。可是云华这是要命的劫数，能不小心谨慎吗？一个不小心，亲妹子命就没了啊！

尽管他们小心翼翼，慎之又慎，可该来的还是来了。这云华仙子在自出生以来，便一直呆在天庭，自然十分向往外界的风光，只是昊天跟玉瑶管得严厉，一直没有机会出去罢了。云华仙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不可能整天想着怎么跑出去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趁昊天、玉瑶忙碌之际，云华仙子终于抓住机会逃离天庭，并且阴差阳错跑到了凡间。要说劫难这玩意儿呢？往往是在最想不到的时候降临的。特别是爱情。

云华仙子到凡间不久，便遇到一个唤作杨天佑的男子，很快便坠入爱河。因为昊天、玉瑶曾对她三令五申，不能跟男子接触，更不能产生感情，她便不敢告知他们二人，直接在凡间与那杨天佑结成夫妻。等到昊天跟玉瑶发觉，他们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

昊天、玉瑶再怎么懊悔、恼怒也于事无补，你说你堂堂的天庭公主，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凡人了呢？以你的身份，多少神君仙君随你选啊？这俩人已经完全忘了他们对云华仙子说过什么了……

那杨天佑，文不成武不就，没能耐没担当，连入道都不成，除了会花言巧语还会什么？现在你居然要舍弃一身修为来助他成仙？你知不知道有仙丹灵药这种东西？就算是以丹药促成仙体，修为再不得寸尽，难道以他的资质，你给他仙骨就会成就大罗？别开玩笑了好吗？就你那点资质，给你十万年都成不了金仙，你还要渡他？什么？你已经给了他仙骨？赶紧的，天兵天将呢？赶紧动手，别管那什么杨天佑的死活了，不然死的就是我妹子了！

于是，结局就是哭哭啼啼的云华仙子被强行带回天庭，玉帝大怒，命她禁足反省，至于修为，哪里还有那东西？小命还在就不错了……至于杨戬的哥哥，那真是误伤……只不过倒霉了点，一不小心，命就没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杨戬跟他那妹妹活着就不错了，就别奢求玉帝跟王母对他们有什么好脸色了。即使他们是他妹妹的后裔，体内流着跟他一样的血液，但是别忘了他们体内同样流着那杨天佑的血液！而杨天佑差点就让玉帝的亲妹妹死于劫难！玉帝跟王母一想到这心里就膈应得慌，至于杨戬兄妹，自然是眼不见心不烦了。只可怜堂堂玉帝亲外甥，过得比一般小仙还要凄惨。

通天内心颇为感叹。不过，这也只是一闪而过的情绪罢了。说起来杨戬还是阐教的门徒，三代弟子里数一数二的存在，还轮不到他来操心。但是，有些事，想不管管都不行啊！

天道轮回，玄之又玄，对于圣人来说，却不是无迹可寻。

昊天跟玉瑶这会儿也许还不知道杨戬将来会发生些什么，但是，见过杨戬的通天嘛……

至于以后会如何，这不是跟玉帝打过招呼了吗？至于你听没听懂，就是昊天你的事了，修为不够可不怪我。

通天悠悠地捧着上好的灵茶，慢慢地喝了一口，注意力又回到了棋盘上。

他手执黑子，太上老君执白子，黑与白对峙，纵横交错，棋盘森严，两人棋逢对手，兴致高昂，但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昊天站在旁边，屏气凝神，认真看着两位高手过招，分明是棋盘，却仿佛是无穷无尽的战场一般，风云变幻、瞬息万状。他脑海里突然闪现一句话：“天作棋盘星作子。”

这样大的棋盘，这样诡谲的棋局，恐怕只有能够搅动风云的手才下得吧？这是圣人之间的博弈，他们的棋局，旁人能看得清已经是最大的福气了……

只是，那手，一双是炼丹的，骨节分明，看着白皙雅致；另一双是握剑的，秀窄修长，看似无害，实则蓄满力量。

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

到底是下棋还是执起武器，只不过看它们主人的心意。

一念起，惊天动地；一念灭，万世长安。

一一一一

没有人知道通天此来与太上老君谈了些什么，二人是否做了什么交易。只见通天离开时举步生风，袍角飞扬，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但是昊天觉得有些奇怪的是，通天居然没有见一下他曾经的弟子门人，甚至都没在他面前提起，好像这百年过去了，那个拎着宝剑，不管不顾、一往无前的教主突然换了个人一般。

不过昊天不认为圣人真的就此修身养性或者突然改了性子，他望着通天远去的背影，一阵沉默，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通天走后，天庭一如既往的安静平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太上老君愈发沉默了，之前偶尔还会露一下面的他，在天庭众神眼中，愈发没有存在感，可以说，如果不是有时候需要求丹药，根本不会有任何神仙想起他。

至于原本的截教门徒，他们根本不知道通天教主、他们的师尊到过天庭。不然，天庭也不会如此平静了。

通天自出了天庭，真感觉心情一下子轻快了不少，连日以来，压在心底的一股郁气不说消失殆尽，也疏散了不少。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走。得了太上老君的承诺，很多事就好办多了。

不过……到底是……

老子，你到底怎么想呢？昔日元始请你，你应了；今日，我来求你，你还是应了……

通天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觉得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兄长。

他放眼望去，是天高地阔，碧空万里，目之所及，天地万物，无所不容。圣人的目光，这个洪荒有什么能够遮住他的眼。然而，似乎总有什么试图遮蔽他的心。

他心中似有所感，双目轻阖，意图抓住那一闪而过的奥妙。

于是，出现在偶然经过的青年眼里的就是这样一幅美丽的画卷：在一尘不染的碧空之下，霭霭白云，穆穆清风，有一墨发飞扬的男子，一身青衣飘逸，傲然伫立于天地之间，好似亘古，仿佛永恒。虽然看不见他的容貌表情，但是看到阳光在他身上流转的一刹那，仿佛有一道春水涌入心田，沁人心脾，足以忘忧。

他很想上前跟这位谪仙般的男子打招呼，但是心里却莫名地浮现一丝卑微的情感，仿佛他一走上去就会毁了这幅无比和谐的画卷……甚至，连跟他说话都是一种亵渎。

青年想到这里赶紧摇了摇头，好像要把这些怪异的念头全部甩出去。这到底是何等人物？想他也算见识广博，印象中却不曾见过这般风采。

通天早已发觉青年的到来，神识扫视之下，来者长身玉立，器宇轩昂，头戴金冠，身着锦袍，华贵耀眼，举止间天质自然，自有风仪。看他一脸惊讶，倒觉得有几分趣味。

他缓缓睁开双目，转过身来，直视来人，轻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元凤之子。”

想当初，天地初开，天衍神兽，是为祖龙、元凤和麒麟。当时，洪荒大能未显，此三族独霸天地。龙族统领鳞甲水族，凤族统领飞禽羽族，麒麟统领走兽。其中祖龙跟麒麟都是与异族交/合，诞下后裔，唯独元凤心高气傲，以自身精血为引，造就凤族。然元凤机缘巧合之下，得天地先天阴阳二气和先天五行之气，感而有孕，生下二子，是为大鹏与孔雀。

通天眼前的这位相貌堂堂的青年的原身便是孔雀，名唤孔宣。

那孔宣这下终于看清了通天的样貌，此人真是俊美绝伦，且不说那如墨眉眼，风流相貌，灼灼目光，就是他卓然而立，坚韧挺秀，漆黑的发三三两两地散落在一袭青袍，一身气度清朗轩举，嘴角含笑，恰如明星朗月，就足以让所有自诩貌美之人黯然失色。一瞬间，孔宣眼里再没有其他颜色，也再听不到天地间的第二道声音。然而，让他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的不是这人的样貌，而是他的身份。

现在孔宣无比庆幸刚才没有贸贸然地上前去，这可是圣人！天地间最尊贵最凌然不可侵犯的存在。

虽然他一向狂傲，自认为圣人之下再无敌手，在封神之战中，他曾大败诸多声名显赫之辈，也曾在西方圣人面前出手，但是他很快就吃了苦果。

圣人之力，果然不可等闲视之。

更别说，眼前这位了。

这位圣人，他在早年也曾见过。

他孔宣自傲一世，要问他对谁心服口服，非眼前之人莫属。在他眼里，这不仅仅是传说中道祖最宠爱的弟子和圣人这么简单，更是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霜寒十九洲的杀气凛然，他曾亲眼所见，一剑既出天地失色，一点寒光尸骨如山。

孔宣的确骄傲，但是他不是傻子。相反，他还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之道，不然也不会在封神之战落败后能够抛弃尊严和身份，立刻转投西方。因为他知道，如果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面对通天这般人物，即使他再欣赏他的容貌，也不会表现出一点心思。

他只是恭恭敬敬地行了晚辈的礼节，道一声：“孔宣见过圣人。”

他没说自己是元凤之子，也没说自己西方孔雀大明王的身份。他只是孔宣，天地间第一只孔雀，不需要任何名头来点缀他的名字。

这既是他的骄傲，也是他的坚持。

或者他想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持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

通天微笑着点了点头，看上去的确是圣人之态，天人之姿。

却不知他心里在想着，这元凤之子，真是……挺有意思的。

分明已经落魄至此，却依旧执着于骨子里的高傲。

分明寄人篱下，却不愿放下往日荣光么？

这让他想起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曾经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不过现在早已物是人非。

这两个人，一个是曾经不可一世的妖庭之主，东皇太一。

另一个……自然是他的二哥，玉清元始。

都是一样的高傲，一样的执着。

也一样的……没有什么好下场。

算起来，他通天身边似乎都是这类人呢！

天之骄子，天命在身，如何能再瞧得起其他人呢？

这世界上，他们就是最得天独厚的存在，天道注定，他们必将站在世界的顶峰，俯视这广阔天地。

太一如此，老子如此，元始如此，他通天也是如此。

都太骄傲啦！所以……都没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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