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9

经历三个小时的跋涉，三人终于抵达了魔界与修真界的交汇处。

夙宁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并不似魔界内部地区和修真界那么热闹，反而一片荒凉，没有人烟。

“师尊，这里为何如此荒凉？”

云之泠捂着伤口，解释道：“魔族与人族自古水火不容，无法和平共处，为了双方安全，曾经的魔尊便和当时的几位仙尊一起定下了契约，各划出交界线外的五里地作为隔离带，不允许人族和魔族居住。”

云之泠脸色煞白，虽然止血及时，没有失血过多，但她砍孟极的时候用力过猛，撕开了伤口，方才走得久了，伤口只是匆匆包扎了一下，现在开始隐隐作痛。

夙宁见她脸色不对，关切地问道：“师尊，伤口裂开了吗？”

“没有，赶紧走。”

夙宁咬咬牙，道：“师尊，得罪了。”

云之泠还没反应过来，夙宁就就伸手拖住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稳稳当当地往前走去。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云之泠并不想让他这么抱着自己走，太丢人了。

“师尊小心些，若是伤口裂开就不好了。”

“那你放开我，我自己走。”

“师尊有伤在身，还是少走动为妙。”

夙宁无视了她的反抗，依旧抱着她不撒手。

庄渊回头看了一眼，很想吐槽一下，云之泠可是仙尊，当年是凭实力当上的仙尊，受过的伤不计其数，就算被孟极抓伤了也不至于要别人抱着走吧，但出于对夙宁面子的考虑，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云之泠折腾了一会儿，知道没有用，便安心靠在夙宁怀中，闭目养神。

又过了一刻钟，三人终于出了魔界，夙宁和庄渊迅速召出佩剑，准备御剑回招摇山。

云之泠本想着自己御剑，谁知夙宁依旧不放手，她便由着夙宁带自己御剑，反正她懒得用灵力。

“你确定要这样带我回去？”

“嗯。”夙宁十分坚定地回答了她。

云之泠不禁笑了出来：“你是真不怕死，要是被掌门师兄看见了，指不定会怎么砍死你。”

夙宁无奈地笑了笑，这次云之泠回去以后，他就要离开招摇山灵力，沈京凉又怎么会砍死他。

“师尊。”

“嗯？”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招摇山······你会怎么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好奇，之前清师伯有个弟子离开招摇山，清师伯满脸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却很伤心，我想知道，如果我离开了，师尊会不会像清师伯那样伤心，还是说······无所谓？”

云之泠仔细地想了想，反问道：“你指的离开，是哪一种？”

“嗯······因为犯了错，被掌门师伯赶下山的那种。”

“若是伤天害理的错，那我必会先杀了你，清理门户，但若没那么严重，我会去同掌门师兄说说，将你留下来。”

“那若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把你扔到江师兄那里去试药。”

夙宁一惊，险些撒手将云之泠摔下去，江幼是出了名的折磨人，替他试药，不如去死。

云之泠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搂住他的脖子，夙宁脸一红，动也不敢动。

“师······师尊······”

云之泠放开夙宁，没再理他。

气氛一度尴尬，庄渊有意缓解，便在一旁问云之泠：“小师叔，您与师尊的婚期延迟了吧，此次回去，可得重新挑个近一些的好日子啊。”

云之泠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回答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掌门师兄的本事不见得你学多少，八卦的本事倒是和司青学了个七八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司青的徒弟。”

庄渊感觉到她身边越来越低的气压，连忙闭上了嘴，夙宁也是很无奈，庄渊真是踩雷能手，一踩一个准。

一路上，三人都未再说过话，云之泠被风吹得有些困，靠在夙宁怀中，渐渐地闭上了眼浅眠。

过了一会儿，夙宁抬头望了望天空，开口询问旁边的庄渊：“庄师兄，今日太晚了，夜间赶路不太安全，不如我们先寻个地方落脚，明日再赶路吧。”

庄渊看了看天，回答道：“也好，这附近有什么地方落脚吗？”

“有，我家就在附近，而且我妹妹会些医术，正好让她再帮师尊处理一下伤口。”

“那就听你的吧。”

二人御剑至夙宁家所在的小村落，又一路行至夙宁家门口，庄渊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谁呀？”

夙宁听出是夙安的声音，连忙答道：“小安，是我。”

“阿哥？”

夙宁连忙跑去开门，却看见夙宁抱着一个人，被黑色的斗篷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长长的白腿，而夙宁身边还站着一名陌生的男子，和他差不多高。

“阿哥，这位是？”

“他是阿哥的师兄，先让我们进去，晚些再给你解释。”

“好。”

夙安侧身让了条路进来，夙宁带着庄渊进了门以后，她才把门关上。

“阿爹阿娘睡了吗？”

“嗯，我也准备睡了，谁知道你突然就回来了。”

夙宁轻车熟路地抱着云之泠去了客房，又吩咐夙安：“你先带阿哥的师兄去阿哥房间安顿，然后就到客房来。”

“好。”

夙宁将云之泠抱到客房，刚把人放下，云之泠就睁开了眼睛。

“师尊醒啦。”夙宁让她靠在床头上，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今天太晚了，赶夜路不安全，所以我就和庄师兄商量了一下，现在我家落脚，明天再赶路，顺便让小安给师尊处理一下伤口，等我们回了招摇山，再请江师伯替师尊看看。”

云之泠点了点头，又道：“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我没那么娇弱。”

“我知道，但是处理下会好些。”夙宁蹲了下来，抓住她的手，“师尊，就当是让弟子安心些，好吗。”

云之泠被迫点了点头，道：“好吧。”

夙安敲了敲门：“阿哥，我进来了。”

“嗯。”

夙安拿了个包走进来，却见床上坐着的竟是云之泠，顿时大吃一惊。

“仙尊？”

云之泠歪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夙安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又道：“阿哥，你先出去吧。”

“好，交给你了。”

夙宁站了起来，离开了客房。

云之泠解开斗篷，露出伤口给她看，夙安瞧着，皱了皱眉，狰狞的伤口早已结痂，却隐隐有些撕裂的痕迹，此时还有些渗血。

“仙尊这伤口问题不大，就是结痂以后又撕开了，伤口有点腐烂，若是不及时处理，怕是会感染。”

“我知道。”

云之泠这种事干的多了，从前她孤身在外闯荡，经常受伤，又赶不及回招摇山，便只能自己处理伤口——挖去腐肉，再上药包扎，可谓是一回生二回熟。

夙安走到门口，推开门，去找了夙宁。

“阿哥，麻烦你烧些水过来。”

“好。”

夙宁依照她的吩咐，跑去烧水，夙安折返回客房时，还拿了把锋利的匕首。

“仙尊。”夙安在床边坐了下来，“我会轻些的。”

“无妨。”

夙宁很快就端着一盆热水过来了，夙安将匕首放在火上烤了烤，准备替云之泠清理伤口。

夙宁在一旁看着，问她：“小安，师尊的伤严重吗？”

“不严重，清理好伤口，上了药，很快就好了。”

云之泠瞪了夙宁一眼：“滚出去。”

夙宁这才想起来，他在这不太方便，连忙跑了出去。

夙宁坐在院子里，看着夙安种在院子里的几株草药，有些无聊。

庄渊从他房间里走了出来，看着夙宁坐在院子里，便走过去跟他聊天。

“夙师弟，小师叔如何了？”

“目前还不清楚，小安在替师尊处理伤口，应该不是太严重。”

“那便好。”庄渊叹了口气，“若是严重的话，师尊还不得杀了我，这回小师叔受了伤，回去也免不了一顿罚。”

“掌门师伯对师尊真好。”

“是啊，我每回去找师尊，他都在想小师叔，有什么好东西也总是想着小师叔，上次师爷将小师叔许给师尊时，师尊愣是高兴得好几天没睡着觉。”

夙宁有些落寞，沈京凉对云之泠那么好，就算云之泠现下拒绝了他，日子久了，也会动心的吧。

庄渊抬头望了望天，又道：“说起来，小师叔是真的好看，身材也好，啧啧啧。”

“师尊是出了名的美人，自然是好看的，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没几个人，有师尊这般容貌与修为。”

“那倒是，小师叔这般好看修为又高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听说楼笙仙尊也生得极美，只是无缘相见啊。”

夙宁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楼笙的确也很好看，但是那种锋芒毕露的好看，就像玫瑰一样，美丽而危险，而他的小师尊则是那种一见钟情的美，看见就移不开眼睛了。

“楼笙仙尊和小师叔都那么漂亮，法力又高，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只是可惜啊，楼笙仙尊常云游在外，行踪不定，而小师叔又同师尊有了婚约，唉······”

夙宁低下头，是啊，他的小师尊已经和沈京凉有了婚约，他又怎么能再肖像呢，可是······他真的不想离开他的小师尊，好不容易得以再相见，却很快就要分别了······

想着想着，庄渊又另起了一个话题，拉着夙宁聊天，夙宁无奈，只好陪着他扯东扯西。

一刻钟后，夙安端着一盆被血染红的水走了出来，夙宁连忙走了过去，问道：“师尊怎么样了？严重吗？”

夙安白了他一眼，回答道：“仙尊没什么大碍，不用那么担心，而且你能不能不要把仙尊想得那么娇弱。”

“我哪有，师尊从前身子不好，自然要上心些，对了，师尊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不感染的话，半个月左右吧，我的药没那么好，所以愈合效果会差一点。”

“知道了，辛苦你了，早点去休息吧。”

夙安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们小声一点，别把阿爹阿娘吵醒了。”

“嗯。”

夙安端着那盆血水走了，夙宁走进客房，正瞧见云之泠坐在床头发呆，斗篷放在一边，没有披上。

“师尊。”夙宁走了过去，把斗篷披在她身上，又在床边蹲了下来，“伤口还疼吗？”

“不疼。”云之泠无奈地笑了笑，“哪有那么娇弱，不用担心。”

“是弟子着急了。”

云之泠看着他，问道：“那日我被魔尊带走后······你们如何？可还好？”

“我们还好，师尊被带走以后，师爷就带着我们回了招摇山，大部分的弟子都平安回去了，只是都很担心师尊，后来师爷派我潜入魔族，打探师尊的消息。”

云之泠点了点头，没再问他什么。

“师尊在魔界受苦了，是弟子没用，不能保护师尊。”

云之泠失笑：“不必自责，谁也没想到他突然就过来了，再说了，连我都无法在他面前自保，何况是你。”

夙宁垂眸，摇了摇头：“但若是当时弟子在师尊身边，师尊兴许就不会被他带走了。”

云之泠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别想太多，我被魔尊带走，也不全是坏事，至少我打探到了一点消息。”

“师尊打探到了什么？和我们之前讨论过的石头有关吗？”

“不，这个没打探到，魔宫里的书我都翻了个遍，一点消息也没有，本想着今日册封仪式后就去圣女藏书阁看看，谁知道被你们搅乱了计划。”

“啊······对不起，师尊。”

“无妨，虽然这个我没打探到，但关于魔尊本人和容芝的消息，我倒是知道些。”

“哦？”

“魔尊本名叫云青冥，母亲林琅只是魔界的一名普通女子，他的父亲倒是没听到什么消息，只知道是一名修真者，在他母亲怀他妹妹的时候就抛弃了他们。”

云之泠的本意是把她和云青冥的身世编造一下，同夙宁透露一些，以免他怀疑什么，不过看样子，夙宁好像太过于当真了。

“如此薄情寡义之人，真是罪大恶极！”

云之泠扶了扶额，没说什么。

“那他妹妹呢？”

“魔尊的妹妹云之泠小他两岁，同我有七八分相似，据说魔尊的母亲死后，他就带着妹妹去修真界寻父，但路上走散了，从此他妹妹便一无所踪，生死不明。”

夙宁点了点头，之前在魔界时便听那些人喊他师尊“泠小姐”，想必是顶了魔尊妹妹的名字。

“师尊，那容芝又是什么人？”

“容芝是魔尊继位那一年，在城外捡到的，听说当时魔尊第一眼见她，就觉得她与云之泠有三分相似，又怜她年纪尚小便在外流浪，一时于心不忍，就将她带回了魔宫，放在身边养着，以解对云之泠的思念。”

“如此看来，那魔尊倒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云之泠只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夙宁瞧着脸色还有些发白的她，想说些什么，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云之泠望见他那纠结的模样，便道：“想说什么就说。”

“我······”夙宁顿了顿，“我再也不想离开师尊了！”

“你是那几岁的小修士吗，还离不开师父。”

夙宁没说话，直勾勾地看着她，眼里泛着些许泪花，满是不舍。

“好了，不同你开玩笑了，不过你呀，倒真是孩子心性，哪有人会一直活在世上，只不过是那一天早到和晚到的区别罢了，修道之人也只是寿命得以延长，但终究会有那一天的。”

云之泠望了望外面，一轮明月高悬天空，被云雾遮去了些许，月光撒在窗台上，煞是好看。

“我都想好了，等我走的那天，就把鸣鸢留给你，然后让掌门师兄放你下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别像我一样，困在这招摇山里······

“师尊······”夙宁有些想哭，“在那之前，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我怎么会赶你走······”

突然，云之泠皱了皱眉，她觉得夙宁越发不对劲了，从那个奇奇怪怪的问题，到如今的这副模样，还有他一直提到离开······

作为仙尊，云之泠也不是什么傻子，仔细想一想夙宁如此反常的行为，以及他说过的话，就猜出了个大概来。

“夙宁······”云之泠沉声问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是有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夙宁一惊，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

他一直不说，云之泠也不出声，一直这么看着他。

夙宁飞速地思考了一番，如今沈京凉已经知道了他那点小心思，无论云之泠知不知道，他都是会被沈京凉赶下山的，但若是同云之泠坦白了，说不定她还能保下自己，当然，也把他劈了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夙宁宁愿死在她手上，也不愿意被沈京凉赶走，况且······他也瞒不过云之泠。

“师尊，我······喜欢你······很久了······”

云之泠沉默了一会儿，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久以前······从第一次见师尊开始就已经喜欢上了师尊。”

“你应当知道，喜欢我是没有结果的，你我不过师徒，更何况我与掌门师兄已有婚约，不可能同你在一起。”

“弟子知道。”夙宁跪了下来，“弟子不求师尊能有什么回应，只求师尊别赶弟子走，给我一个留在师尊身边的机会。”

云之泠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夙宁，你跟着我学了三年，术法倒是学得不错，这脑子却是越来越不好使了。”

“师尊······”

“此事若是你不说出来，我们兴许还能好好地当师徒。”

“但掌门师伯已经知晓，待师尊回到招摇山后，弟子便会被掌门师伯赶走，可若是同师尊坦白了，或许还有留下的机会。”

“你就那么肯定我会给你留下的机会？”

“弟子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让师尊留下弟子。”夙宁直挺挺地跪在那里，眼神复杂，“弟子只是觉得，既然要走，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师尊知道弟子的心意，即便师尊当场劈死弟子，弟子也毫无怨言，况且说出来了，师尊兴许还有可能将弟子留下。”

夙宁抬头，和她对视。

“师尊，我们做了三年的师徒，难道这份情意师尊就能轻易舍弃吗？弟子不过是心悦师尊，是师尊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师尊为何就不能容下弟子？”

云之泠再次陷入了沉默，早年她还未成名时，就已经有了不少追求者，这些年来，虽然她很少离开招摇山，但她的盛名早已是家喻户晓，追求她的人只增不减，只是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自己唯一的徒弟竟也同那些追求者一样喜欢上了自己。

夙宁见她不答，又道：“师尊可还记得，有一次我回到未妤峰，师尊同我说，我是师尊的弟子，掌门师伯要罚，也得经过师尊同意。”说到这里，夙宁眼中充满了坚定，“所以弟子只想知道师尊的意思，若是师尊要弟子走，弟子定不会有怨言。”

云之泠没有立即回答他，因为她有自己的考量，夙宁是她唯一的徒弟，若是他离开了，她这一脉后继无人，沈京凉和蜀华可定会让她再收徒，届时又得重新教导，麻烦得很，可若是让他留下，沈京凉那边也不太好交代，况且若是传出去了，对她的名声也会有影响。

权衡利弊之下，云之泠最后做出了决定，她叹了口气，道：“掌门师兄若是寻你的麻烦，我可不会管你。”

“师尊？夙宁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他这是能留下了？

“先说好，你若是有什么逾越的行为，我第一个不饶你。”

“弟子明白！谢师尊！”

夙宁说着，十分激动地给她磕了个头，云之泠支着头，哭笑不得。

“行了，滚起来，我要休息了。”

“是，师尊好好休息，弟子告退。”

夙宁站了起来，走出了客房，还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等他离开后，云之泠漆黑的双眸瞬间变回了赤红色，随即又变回了黑色，她已经太久没有用过灵力了，魔气充斥在灵脉之中，灵气周转不开，若是就这样回去，势必会惹人怀疑。

云之泠盘腿坐在床上，运转着金丹，让灵力走遍全身灵脉，把魔气尽数收在丹田之中，又用一道灵力封锁着，以防它突然冒出来。

作者的话：本章6000＋，够看了吧

突破自己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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