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谁寄人间雪满头

“那一战，青帝伯伯和天帝师祖在天魔殿足足打了三个月，谁也不知道魔族的伤亡有多么惨重，只是，青帝伯伯和天帝师祖回到忘铭之后，也已经奄奄一息了。”欧阳宇峰接着讲述道。

“自那一战以后，两界战场再也没有出现过帝君的身影，人族和魔族在边疆激烈大战，出动的最高战力永远是半步封君，甚至连君器都很少动用。”

“起初打的非常惨烈，大概过了三万年，战争的规模越来越小，几乎无法说是战争了，倒不如说是小打小闹。”

“大娘在帝落十二万三千零九年带我们回到了忘铭，并且启动了忘铭的岁月阵法，把我们这一代人放出来开始培养，年轻一代在忘铭修炼的除了我们兄妹三个，还有翊凡和舞瑶，还有凌飞也在忘铭常住，我们一起在忘铭生活了十五年。”

“乱天二十七万四千六百五十年，大娘关闭了岁月阵法，我们开始出世，一边历练，一边提升修为……”

“宇峰……”白衣忽然开口，打断了欧阳宇峰，“你的三位娘亲，她们还好吗？”

欧阳宇峰可以清楚地看到，白衣的面部在微微发抖，一双手紧握成拳，也在不住地抖动着，明显是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

欧阳宇峰连忙回道：“她们都很好，只是很想您。”

白衣满怀愧疚地说道：“我欧阳凝枫这一生，对得起故友，对得起人族，对得起圣界，唯独……唯独愧对了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我……我居然……我居然让她们……让你们等了我这么久，二十七万年，二十七万年啊！”

白衣越说越觉得悲从心来，禁不住仰天长啸。

欧阳宇峰也只觉鼻子一酸：“爹，这些事情都不怪您，只能说造化弄人，我们谁也无法强行干预什么。”

他也只能这样安慰白衣，因为他知道，白衣说的不错。

站在一个友人的角度，白衣可以为了自己的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第四世最后那一战，本来，五大帝君谁都没有出手能力了，但是魔族依旧虎视眈眈，帝落时代压制，整个四世的帝君处于一种断层状态，人族仰仗的五尊守护神，在经历了那一场最惨烈的战斗之后，再也没有力气去撑起那一片青天，甚至连活着都成了问题。

魔族数百帝君犯界，眼看着灭族巨祸近在眼前，是白衣再次站了起来！

他燃烧自己的命元，献祭自己的轮回，强提一口气将魔族杀了个流血漂杵，伤筋动骨。

之后，他依旧没有养伤，站在两界战场上默默地注视着人族的敌人。

白衣孤剑屹世间，人族便有不落天！

白衣飘飘的圣帝，在两界战场一动不动地站了三千年，他说：“放心，有我在，天塌不了。”于是人族的天终究是没有塌下来。

三千年，宝贵的喘息时间，女帝、天帝、青帝三位帝君稳住了命元，虽然第一帝君没有一丝消息传出，但无人相信那个无比伟岸的他或她或它会这么默默地死去。

只要这四人不死，人族断断不会被灭。

当那一天到来时，圣帝已然油尽灯枯，濒临死境。

魔族看准了这一点，派出三百位和圣帝同级的巅峰帝君杀向圣界，那时的三位帝君战斗力万不存一，若是真的出手对付这样一股力量，只怕会再次陷入死境！

白衣圣帝再次站了起来！

他背着自己那把泛着金光的孤剑，摇摇晃晃地站在圣界最高峰，九星峰的峰顶。

没有人知道在九星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人们只看到白衣圣帝金色的剑光似乎贯穿了古今未来，惊艳了千秋万代；那仿佛亘古永恒的剑气击穿了宇宙时空，明亮了十方长夜；那令人不敢逼视的剑意笼罩了六合八荒，席卷了四海五域；剑势封天禁地，剑骨铮铮不屈，剑之奥义古朴晦涩……白衣只出了一剑，那一剑代表着圣界剑客所能做到的极致——无上剑仙的手笔！

三百位帝君尸骨无存，人族再次从灭亡的危机中走了出来，白衣的生命，也最终走到了尽头。

对人族来讲，四世巅峰战，是白衣力挽狂澜，战灭主宰，巅峰战之后，是白衣燃尽生命轮回，一人压动乱，孤剑摄五域。没有白衣圣帝，就没有如今的人族，这一点谁都无法否认，白衣圣帝不欠人族什么。

对于白衣的故友来讲，他在最危急的时刻出手，挽救他们的性命，在他们重伤的时候一个人放弃生的希望，用一双肩膀担起整个人族的朗朗乾坤，用自己的性命为他们换取喘息、休养的时间，他也不欠他们什么。

他亏欠了谁？他的家人。

他的第三位妻子为他而死，他却因为要守护人族而放弃了复活他的妻子的最佳时间——他要守护的人族，甚至包括杀害他的妻子的凶手！最后不得不让自己的弟子费尽心思去重新为他的妻子谋寻一个复活的希望。

对于自己的孩子，他更是没有尽到半分父亲的责任，没有抚养，没有教育，甚至连相处都没有几年，他便不得不把自己的孩子们封进那冰冷的黑暗之中，自己带着他们的母亲去冲杀，去战斗。

大战结束之后，身为一个丈夫，身为一个父亲，身为一个重伤的守护者，一个没有牙齿的老虎，他本来应当放下责任，去好好陪着自己的亲人，将自己的残破到极致的身体养好。

但是，他为了自己的故友，为了人族，选择了那一条必死的路！

九星峰一战后，油尽灯枯的白衣不得不在红颜知己、结发妻子悲痛的目光中踏入那十死无生的万世轮回门，他那死去的妻子甚至刚刚复活，只见了他一面，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就不得不上路，去搏那一缕本来不存在的生机！他的孩子们，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当然对不起她们。

他当然对不起他们。

但是，无可否认的是，他的行为，让整个圣界的男人拥有了对得住他们自己的家人的机会。古往今来，历代主宰，哪个不是像他这般，俯瞰大千世界，威压六道轮回，身边却空无一人！

白衣圣帝，这样一个前无古人的存在，无主宰之实，行主宰之事，在他死后，在两界战场，那个他站立了三千年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芒，绵延亿万里不绝，永世长存，魔族后来数次犯界，但是只要有帝君进入金光的范围，有多少死多少。

那道光，就是人族二十七万年来在帝落无君的时代赖以生存的边疆！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我入轮回渺无踪，谁寄人间雪满头？

白衣圣帝到底是白衣圣帝，世间终究只有一个白衣圣帝，后来有没有来者无从得知，但绝对前无古人，连那号称踏入即是永寂的万世轮回门都没能埋葬他，他已是绝对的强大。

他一恢复记忆，想起来的就是自己的家人，愧疚与思念交织，让这样一位天难灭地难葬的男人泪流满面。

我入轮回渺无踪，谁寄人间雪满头？！当然是他的发妻，他的红颜！

白衣心中已然明白，守护人族的责任是时候传给别人了，他接下来的生命，所有的意义就是陪伴，陪伴那三个等了他二十七万年的红颜知己，陪伴那几个缺失他抚育的儿女。

“再给我说说其他的情况吧。”白衣断了自己的思绪，继续问道，“神……我是说第一帝君，他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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