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检讨

元棠老师裹着白色羽绒服，圆滚滚的；挺着孕肚，一边扫视全班，一边慢慢地踱上讲台。

班上尚有些嘈杂，江一茗作为一名极其合格的班主任跟班，反应极其迅速，立刻拍了两下手，敲了一下桌子，昂着头高声说了句，“安静！”话罢，迎着元老师赞许的目光，高抬着下巴，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在辛洲处，翻了个自眼，隔着三排，辛洲都觉得听见她鼻子子发出的“哼”。真是莫名其妙。

元棠清了清嗓，开始发表她的日常讲话：“同学们，我利用几分钟时间讲几个事。第一，关于这个校服问题，你们自己下来看一下，有几个人按要求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穿全套校服的？学校规定，是全时段，全覆盖，全员着全套，你看人家江一茗同学，多守规矩……”江一茗坐着得笔直，面上仍是矜持，嘴角却扬着明显的弧度。

“最后，想必同学们都知道的，昨天晚上，辛洲同学打灯学习，违反宿舍规定，被扣了纪律分，大家懂得，老规矩。”元老师朝辛洲示意了一下，便又踱到教室后排，揣着手听。

辛洲深吸一口气，稳步走上讲台，以往站在此处，都是分享学习方法和学学习心得，念检讨还真是头一回，无所谓了。下面都是大头菜，管它是青还是是白。一定神，用平生最生硬的语气开了口。

大头菜叶诚一手撑着头，一手转着笔，今日的小练习早已完成，高二的课业对他聪慧的大脑而言不值一提，像数学第九题那些小儿科，他连题都难得读，直接抄上就完事，不过话说回来，卷王的字还挺好看的，手写情书加分项啊，不过他那种小古板，用不到手写情书吧。

他闲来无事便左顾右盼，观察班上同学稀奇古怪的举动。听卷王念检讨还蛮新奇的。很多人还是停下笔细细听，毕竟稿子还挺有文采的。

江一茗依旧是挺直了背在写作业，但面上的笑容明显更放肆了，听着听着，还抬头看一眼，又埋下头四处瞥，一瞬间，两人目光相遇，叶诚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江一茗立刻埋下头写作业，再没抬起来，却只见耳朵尖红了。

张涵钊伸长脖子向窗外望去，也不知在看什么，聚精会神地，连后桌的王丫丫拿尺子戳他都没反应，没反应，王丫丫就一个劲儿戳。朱黎业看着两人，想笑，又顾着元老师在后面，只能硬憋着，强迫自己去看桌上的Ｐ卷。

杨莹莹拿了张纸条，边写边笑，写着自己笑还不够，又去戳正在写清理的卢雯，卢雯敷衍地膘了一眼，笑了一下，又继续写，莹莹就又转过去给张媚展示”杰作”。

叶诚东望一下，西望一下。检讨已近尾声。一大片阴影忽然投在桌子上，元棠的声音阴森森地响起，“看啥子呢？好看不？”叶诚一个寒战，迅速从桌下抽出一本《星火英语》摊开来写，影子才渐渐从桌上褪去。元姐，你这是要吓死人啊，心脏病犯了怎么办？

辛洲冷着脸回到自己座位上，又听元棠叨叨了一会儿，直到邓老师的身影在门外晃到第八圈，她才退出教室。

最后一节晚自习打了铃，同学们尖笑着冲出教室，回寝洗头的嚷嚷着抢吹风插座，一伙男生围成一圈看张涵钊和王丫丫辨论，你一言我一语，口水横飞，搞得跟吵架一样，几个女生也围在周边起哄。

辛洲叹了口气，打算拿出耳塞来找回宁静，却蓦然发现，叶诚没把数学小练习还给他。

他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拉住打算去操场打球的叶诚，“我数学小练习呢？”

“交了啊，直接给江科代表，放心，我按时交的，她没记名。”叶诚叼着棒棒糖道。

“交了？”

“是啊，不然呢，留着生小小练习啊？”

辛洲的脸色看来十分精彩，“可我第九题没写完啊，你就交了？”

“啥？没写完？”叶诚也呆住了，可步骤明显是完整的啊？“哎，我马上去找江一茗把小练习要回来”

江一茗抱着一小练习从楼梯间走出来，迎面碰上辛叶二人，她将两张面上的小练习拍给他们，昂着头道：“去吧，皮卡丘，燕老师在办公室等你俩呢。”说罢，头也不向地回到教室。

两人相对而立，手持一张小练习，叶诚认真看了一遍第九题，沉默了这么简单的题，全班怕是没几个人错，难怪燕莉专程清他们去办公室喝茶。

“唉，爷今晚做不了詹姆斯了，你们玩吧。”叶诚把球抛给覃烨和唐景昭。

“走吧，大头菜。”辛洲径直往办公室去。

“哈？啥菜？”叶诚一脸懵，迈着长腿跟上去。

“没啥。”辛洲推开办公室半掩的门，喊了声“报告”。

燕莉莉老师手捧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嘴里塞满零食，裹着一件大衣，跷着二郎腿，在转椅上转圈圈。

一个黑色衬衣身高腿长的帅哥靠在旁边，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腋间夹着两本教科书，怀里捧了一抱零食，正温声劝燕莉慢些吃，莫呛着。

那是他们班一周见一次的政治老师，戴觚卿，也是数学老师燕莉的新晋男友——同学们看着有的。

看着整整齐齐站在办公室门口的两人，燕莉老师一下呛住了，趴在椅上一个劲儿地咳，戴老师忙帮着拍她的背，替她顺气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你俩过来。”燕莉坐正，整理了一下发型，确保自己印象完美。

“哎，来了。”叶诚忙拉着辛洲靠过来，恭恭敬敬地奉上路上改好的小练习，“燕老师，我错了，我不该忘记您的教海，忘记考虑ｋ不存在的情况，我今后一定认真听讲，认真做笔记，认真预习，认真复习，认真完成课后作业，绝不让这种情况再发生。”

他一口气说完，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对。”辛洲也一点头，挤出一点后悔的表情。

燕莉轻哼一声，从抽屉抽出一把戒尺，刚想直接上手，忽然想起自家男友还在一边，决心维护自己为数不多的温柔形象，便将尺子往桌上一放，露出一个勘称甜笑的微笑，轻启朱唇：“老师知道了，以后不要这样了呦，来，规矩还是不能破的，互相打十个手板，轻了不算哦。”

两人陷入沉默，叶诚心一沉，从桌上拿起戒尺，递给辛洲：“你来吧。”

辛洲毫不犹豫，接过戒尺就是两下，叶诚只是笑了一下，接过尺子。

尺子落到手上，却是雷声大雨点轻，不疼。

辛洲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疼。

他没使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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