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分歧、棋局（中）

暴雨的不止长流，如天空上破了个大洞，已经久积在天外的洪水，一下子撑破了护在天边的屏障；又像无穷无尽的黄河翻倒过来，翻江倒海之声笼罩了帝都。这，大概是三年之内最大的一场雨，久久不能平息。离帝都几座山距离的村庄与山谷，也一样躲不过这凶猛攻击。没有人能在这场大雨中“幸免于难”，就算在家，外面雷鸣声不断，同样会折磨地无法入睡。

已经好久没有体验到这么大雨的《益战》村庄却热闹了起来。只要完成练习作业的弟子，都争先恐后跑出房门，双手高高举起，头仰望天空，尽情享受着暴雨的狂欢。远远就能听到，村庄包括山谷中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弟子们使劲踩着水上的浪花，还与闪电赛跑。他们将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几乎所有的弟子皆聚在了门外，每个房屋内都空落落的，没有人影。不消片刻，一位身穿白袍的秃头老者缓缓走进一座红木搭的小亭内，身旁还跟着一个蹦蹦跳跳的矮个孩童。老人面色发白，一双眼睛凌厉而狡黠，眉毛如霜，此人不是师傅冯益又是何人？他手拄拐杖，坐定后招呼对面少年坐下。

少年点了点头，顽皮地拿起桌上茶壶，大口喝了起来。老人冯益没有阻止，因为他实在是力不从心了。到了老年，他的武功一天不如一天，见着自己的弟子一个个长大成人，自己却越来越苍老。眼下，唯一能给他希望，能给他带来精神支撑的，只有《益战》与《剑道》的合体之法！他认定，唯有这样，自己才能恢复原来武技，成为天下第一！所以，他一直在等，等着彭熙带《剑道》回来。

“轩儿。”冯益长叹一声，对面的少年立刻坐正，“假如有一天，我得到了一件不属于我的东西，你会怨我吗？”

“噢？”冯轩瞪着大眼笑道：“那得看是什么东西了。”

一句话，冯益无言以对，只好低下头，假咳道：“好了好了，我只是开玩笑的，为父不会干这种事。”

为了打破尴尬局面，他慢慢起身，准备走出亭子。冯轩快速起身，扶着他走下台阶，一手撑着伞。

正在这时，前方突然跑来一个弟子，正是宋一鸣。他弯腰拱手道：“师傅，彭熙回来了。”

“彭熙回来了？”冯益喜出望外，一把推开旁边的冯轩，不需要伞，大步流星直奔村口，还发出几声大笑。

冯轩急忙跑上去，怕父亲着凉，可冯益却连连招手：“不用！”

冯轩和宋一鸣彻底惊呆了，这么多年，师傅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也从来没跑这么快过，更没有主动出村迎人。

冯益心中自然乐开了花，没有什么比《剑道》归为自己更为高兴。他的背也直了，满是皱纹的脸也笑了，他早就迫不及待，因为这一天、这一刻，他等了太长时间！

不一会儿，冯益就跑到了村口，见到浑身湿透的彭熙，他大步跑过去，还嘀咕几句：“彭熙，好样的！这个秘密只有我们二人知道，一定要守住！”

他的声音也随着心情变沉稳了，没有以前的颤抖和苍白。彭熙勉强笑了笑，刚要开口，却被冯益一把拉进一个木屋里。二人坐定，冯益先是狂笑几声，又指着房梁，大声喊着什么，他的情绪开心到了极点，以至于快要失控：“哈哈哈！我盼了数年的日子今日终于来临！不容易，不容易啊！”之后，他二话不说从彭熙手中接过《剑道》，用手小心擦拭着上面的水迹，将脸靠得快贴上，眼不离书，爱不释手。

冯益一直读着上面《剑道》二字，却没有翻开任何一页，只是盯着这本书。突然，他又哈哈大笑起来，一只手猛然拍桌，震得桌上得酒杯连续晃动几下。

冯益站起，笑着开口了，表情既疯癫，又有一种骄傲的神情：“《剑道》与《益战》的合体，是我梦寐以求的愿望。为了它，我用了多少苦心！虽然，其中稍有不良之策，可为了《剑道》，一切都值得！”

他又是一阵狂笑，脸涨得通红，手指着彭熙，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身板更硬了：“哦哈哈！什么破魏明，死奸商一个！还想诈我？胆儿太肥了！幸亏我有那么多弟子，可以杀你这个小人！”

冯益又用手比划了几下杀人的动作，如喝醉一般，骂声不断：“对了，我为什么这么做，就是要让《益战》武功成为天下第一，无人能敌，连阳国玄学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就要成为傲视江湖的霸主！唯我独尊！而这些，还不是为了复仇帝祖。帝祖，你当年干了太多对不起我的事。你凭良心说，你对得起我吗？凭什么他吴刀是车骑大将军，而我只是一个兵部侍郎？是我的功劳不够大吗？为了复仇，我费了多大心思，培养苏成章、吴防，让他们当棋子，替我复仇。万一失败，我可以通过《剑道》与《益战》的合并武力与你们抗衡，我不信打不过！你们，都是我的棋子！而我，才是整个江湖的最高霸主！你若不服，拿剑来战！”

一席话，将野心两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连彭熙也大卫惊讶，不曾想师傅原来还有这么多坎坷的历史。接下来，已经疯了神儿的冯益又是一阵弯腰道歉，他对着门外深沉地说道：“防儿、坡儿，对不起，我把你们当成棋子，为了我的一己私欲。对不起吴家，我只是为了《益战》更光明的未来，才这样子的！”说罢，他深喘几口气，竟一头倒在了木板上。

彭熙听得入迷，竟没有意识到师傅摔倒，只顾低头思考着一件事：这也能证明为什么当吴防归都复仇时，师傅提出找个人陪吴防的计划，最后还选了苏成章。因为苏成章冷静、沉稳，遇事不慌，是帮助复仇的最佳人选。言外之意，苏成章被冯益选为了最佳的棋子，来完成一段“复仇”。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正是冯益。可彭熙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还能反抗不成？说到底，都是为了《益战》，虽有错误，却不足一提。可是，真的不足一提吗？这个问题使本来可以不参与这个棋局中的彭熙也绕了进来，甚至越陷越深。

这时，门外一声巨响，紧接着关闭的木门被外面一脚踹开，两名甲士手拿长矛夺门而入。还没等冯益、彭熙反应过来，二人就被甲士绑了起来，接着被拖出门去，来到了外面。眼前的一幕，使二人不敢相信：一群身穿黑盔的长矛甲士围成了一圈，每人手中一支火把，照亮了整个村庄。圈内，《益战》子弟全被绑在树上，宋一鸣、彭旭等人都在内，唯独没见到冯轩。正前方，是一匹高大的红色烈马，上面正坐着一个英俊青年，手拿一把长刀，身披黑色披风，好不威风！

“报！”一名甲士从远处木屋跑来，跪下禀报，“韩将军，所有木屋都搜查完毕，没有人了。”

高高在上的韩冬低沉道：“知道了。”又用手对着冯益、彭熙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二人被甲士押着来，站在了离韩冬不足五步的地方。韩冬微笑一下，又马上严肃起来，声音还有些轻佻：“接下来，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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