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认了亲,心中欢喜,十分乖巧的坐在杨逍身旁,向他徐徐道出那些幼时的趣事和记忆中他们旧时所碰见的那些人的模样……
“当年我和无忌哥哥年龄尚小,在蝴蝶谷埋了我娘后,实在是无处可去,他那时又中了寒毒,怕不久后就要死啦,便想着要将我托付给他武当的师伯们。”
“可是我怎么也不愿意,他一说要将我送走,我便哭,哭的他想个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的,傻傻呆呆的好笑极了……”
不悔坐在他身旁,脑中想着无忌那时的模样,笑着晃了晃脚,接着道:“我一哭,他便拿我没办法,久而久之,他便不送我走啦!”
杨逍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中,看着她虽白皙却布满茧子的手,心中只有怜惜,她武功不好,这一点他那日在花丛中第一次见到她时便知晓了,故而,她这手上的茧子也绝对并非是练武练出来的。
至于这茧子可能是因为什么而生出来的,杨逍不敢细想……
“那后来呢?小教主后来带着你,去了那些地方?”放低嗓音时,他的声音总是透着一股迷人的腔调,凄美却又止不住的情深。
不悔转了转眼珠子,细想了一下后无奈的说道:“不记得啦,那时我太小,只记得每天就是不停地走路,后来走到我鞋儿烂啦,还是无忌哥哥背着我,到山上扯了好些稻草,替我编了一双草鞋。”
她忽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神情里全是得意的炫耀:“那草鞋好看极啦!上头还有一朵红色的大花儿,我和无忌哥哥坐在那草垛上吃果子的时候,还有只蝴蝶飞过来哩!”
小女孩高兴的手舞足蹈,就像她口中那只蝴蝶,可一旁听了她话的那些个大人们却不像她那么高兴,尤其是杨逍和年老的殷天正。
杨逍勉强的笑了笑:“后来大一些呢?你们的衣食住行都是如何的?”
在提到这一个问题时,不悔脸上的雀跃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愿提起的表情,她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才答非所问道:“爹爹呀,无忌哥哥待我好极了……”
杨逍一愣,只得顺着她的话“嗯……”了一声。
“我记得那时我还是小孩儿的时候,肚子天天都是饿着的,可明明都是我在吃东西,无论是我们摘的果子,还是我们换取的酬劳,又或是我们去偷的东西,总是我吃的多一些,无忌哥哥吃的少一些……”
她忽然嘟起了嘴巴,有些自责道:“那时我看无忌哥哥不吃,便问他为什么不吃,是因为不饿么?他总是会拍拍自己的胸脯,哄我说,像他这样的大人,都是不会饿肚子的……”
“到后来我长大一些,才知道他在骗人,他是为了我才不吃那些东西的。”
忽然,她眉头一皱,语气里带上了一股怨恨的味道:“我记得从前有一次,在一家叫醉香楼的酒楼里,我和无忌哥哥正在洗着盘子,讨口饭吃,那时是冬天,盆里的水冰极啦!”
“无忌哥哥洗着洗着,突然寒毒发作,打碎了那老板六个盘子!他便把我们赶出去了,那时又是晚上,还下着好大的雪……”
她说着说着,眼眶一热,语气也变得有些哽咽:“我抱不动无忌哥哥,只好拖着他,挨家挨户的去敲门,看有没有好心人愿意收留我们一晚,可是那些人看无忌哥哥浑身发抖,脸色发紫,都说他快死了,不沾这个晦气……”
“我就拖着他,在雪地里一直走,后来实在无处可去,只好躲在一个小巷子里,他冷的浑身颤抖,我便只好死死的抱着他,缩在那墙角下。”
“我那时又惊又怕,又饿又累,心里以为我们都活不过第二天啦,却不想老天爷还是好的!那雪下到下半夜就不下啦!第二天一早还出了好大太阳,我从巷子里出来,还遇见一个好心的哥哥,看我可怜,给了我好些热腾腾的包子!我们便又活过来啦!”
不悔扯了扯杨逍,满眼期盼的看着他:“爹爹,您是明教的左使大人,能不能帮我去蜀中寻当年那个好心的哥哥呀?他比我大好几岁,我还记得他同我说他叫宋青书呢!”
杨逍看着她期盼的眼神心中一痛,又听着不悔的话,只觉得她那些天真无邪的语气和毫不在乎的惨痛经历,就像一条恶狗从他心口里面跑出来,狂吠着扑向他,撕烂他身上荣耀的铠甲,掏出他的心脏,用水淋淋的舌头舔去上面的那层洁白糖霜似的自我安慰。
原来他杨逍不仅有一个女儿,而且这个女儿这些年来过得极其不好,幼年丧母,无处可去,颠沛流离。
在他奔走与教中事务时,她正穿着草鞋穿梭在人群之中。在他对影三人,怀念晓芙时,她或许正在漫天的雪夜里苦苦求生。在他大肆奖赏弟子时,她却在对着一个给予了她几个包子的人感恩戴德……
杨逍眨了眨眼睛,努力的控制住自己不要落下泪来,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只能抬手,轻轻的擦拭了一下。
一旁的殷天正若有所思道:“宋青书……莫不是那武当宋远桥的儿子宋青书?”他捻了捻胡子后看着杨不悔道:“若真是他的话,你也见过的,便是今日在大殿上,你夸他好生俊俏的哪一位武当弟子。”
不悔听了一喜:“他也叫宋青书么?那可好,我改日见了他,便亲自问一问他是不是当年那个哥哥!”
杨逍摸了摸她的头,语气缱绻道:“好……若真是他,爹爹陪你一同去谢他。”
殷天正想起这杨逍和武当的恩怨,暗自摇了摇头,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便追问道:“杨姑娘,我外孙无忌身上的寒毒如今怎么样了?”
不悔笑嘻嘻道:“治好啦治好啦!五年前我和他被人逼着跳下悬崖,大难不死,还凑巧在那“弥勒佛”的肚子里得到了一本九阳神功!无忌哥哥练了那神功后,身上的寒毒便解啦!”
杨逍急道:“什么摔下悬崖?可还有事?!”
不悔被他突然而然的开口吓到了,愣了一瞬才说道:“那时我腿摔断了,但是如今早就无事啦,当年我和无忌哥哥都被一个漂亮的女人骗了,那个女人的爹爹逼得我们跳下去,不过我们好运极了,大难不死的人啊,必有后福!”
她歪了歪头,十分娇俏的说道:“所以我们不但没死成,而且无忌哥哥还治好了寒毒呢!”
殷天正也奇怪道:“何为弥勒佛?这山崖下面,怎么会有寺庙呢?”
不悔娇娇一笑,笑的她耳朵上的小铃铛叮当响:“其实那是一只老猴子,只是他瘫在那岩石上,肚子鼓鼓囊囊的,我便给那只猴子取名叫弥勒佛啦,无忌哥哥看他似乎有些痛苦,便将他肚子剖开来,那九阳神功就用一张油纸包在里头!”
众人点了点头,感叹道:“原来是这样。”
不悔歪了歪头接着朝杨逍撒娇道:“我们从山里出来时,便听见六大派说要来围攻光明顶,无忌哥哥,念着他外公和舅舅都在明教里头,便想着来通个风报个信。”
“幸好我也跟来啦,不然我就遇不见爹爹您啦!不过说起来,那天在花丛里,你的脚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吓得我心口怦怦跳的!”
这让杨逍又忍不住想起这些天,自己对她的所作所为,幸好,她生的和晓芙极其相似,自己不忍下手,要不然只怕……
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所以你是怎么从房里逃出来两次的?”
不悔一愣,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伸出手指,轻轻的指了指他手中的铁焰令:“用…用我娘留给我的这个铁疙瘩砸的……”
明教中人:“……”
不悔:“爹爹,你别说,还真的挺硬,难为我从小把它挂在身上,有时候睡觉都咯的我不舒服。”
杨逍:“……”
不悔撇了撇嘴:“就是没我手上这个镣铐硬,旁的什么都砸的开,就这个砸不开。”
杨逍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心都要疼死了,连忙将她揽进怀里,一手拍着她的背,一手摸着她的头,轻声细语的哄道:“爹爹对不起你,等会钥匙就来了……”
这时,密道门口传来一阵喊声:“杨左使,你在干什么!”众人一望,只见那刚成为明教第三十四任教主的张无忌站在那里,脸上阴晴不定,眼中全是怒火。
他一回来,便看着那杨逍紧紧的抱着他的不悔妹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似地悸动,脑袋像给什么东西压着,快要破裂了。
他就知道!这杨逍看着大义凛然,人模人样的,却不曾想是这样一个为老不尊、骄奢淫逸、卖弄风骚之人!他的不悔妹妹娇俏可人、小意温柔、心思单纯,岂是他这种老色鬼能染指的!?
不悔从杨逍怀里抬起头来,笑着喊道:“无忌哥哥你回来啦!我找到我爹爹啦,他就是我的爹爹!”
无忌:???
“他?果真是你爹爹?”无忌愣了一下,朝着不悔走了过来,追问道。
“错不了错不了,他知晓我的生辰,也知晓我娘手上有颗小红痣,我从小戴在身上那块牌子你还记得么?”
无忌点了点头:“记得,那块硬的不得了的铁疙瘩。”
杨逍:“……”
不悔笑着道:“是啦!那块牌子叫铁焰令,是明教光明左使的令牌,他真是我爹爹!”
无忌听了,愣了许久,连忙朝着杨逍行了一抱拳礼,语气要多尊敬有多尊敬:“杨伯伯好!小侄先前不知情,多有得罪,还望杨伯伯您见谅……”
杨逍:“……”小子,我不傻,你这前后态度不要差的太明显。
韦一笑小眼一眯:好家伙!这杨逍竟然认了个女儿,就要当教父了!
殷天正很开心:好家伙,我外孙快成家了!
反应慢的周颠:什么?他杨逍这个老不死有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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