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上

榻上早已湿透，血水混合着羊水，可小昭那腹中的孩子却没出来的迹象，被角湿漉漉的，是一滩血水顺着被角蔓延而下，她凭着仅有的一丝冷静，伸手拽住了床帘，腹中猛的抽搐起来，一阵阵的痛意正在折磨的她为数不多的神经。

周芷若皱着眉：“不行啊，她使不上力气。”

赵敏端着水，叫道：“小白兔你别睡啊，你快使劲。”

小昭没有叫喊，并不是不痛，而是太痛了，那腹中的坠痛加上浑身的阴冷，像是将她冻成冰块，然后在拿着锤子，一下一下的锤着她，疼的她几乎破裂。

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额头上，眉毛也拧作了一团，这是她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她不能让这个孩子死，她一定要生出来，哪怕自己死了，也要将他生出来：“杨逍……”

那床边的杨逍立马掀开床帘，跪在了床边，六神无主的道：“我在这里，你别怕，你不要怕。”在察觉出小昭想要抓他的手时，又连忙在自己的衣摆上擦了擦手中的血迹，待的擦过以后，才轻轻的握住了她那抖的不成样子的手。

“我生不出来…我浑身都好疼，你让…让她们留他，别留我……”她微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时而眉头微蹙，时而重重地吐纳。

或许…这就是一个母亲，在面临生死两难的境地，她可以抛弃一切自私，用死亡来换取孩子生存的机会。

杨逍只感觉头晕呼呼的，浑身一会冷一会热，听她这么说，更是毫不犹豫的道：“我定是留你，我留他干什么！”

那周芷若见她迟迟用不上里，也皱着眉头，最后咬牙切齿，恶劣的道：“既然生不出来，那就不用接生了，让他胎死腹中吧！正好这个孩子他自己的爹娘都不想要他。”

“不准！你要保他…你一定要保他！”小昭死死的拽着杨逍的手，指间已有细碎的血光，那是杨逍的血。

杨逍摇了摇头，已是满脸泪花，哽咽的连话都说不清了：“我不要他，我只想要你……”

周芷若挑了挑眉：“听见没有，杨左使的意思时，要是你没了，孩子出来了，那他也不要这个孩子！到时候就将他丢到街上去，命好就被人捡了，命不好就被野狗捡了吧！”

赵敏下意识的想瞪她，可随后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在激小昭，便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反正你总是赖在人家杨左使身边，赶都赶不走，你死了他不知道多开心，哪儿还会管这个孩子？”

“没错，杨左使你说是不是啊？”周芷若挑了挑眉。

杨逍一顿，也含着泪跟着她们道：“我告诉你小昭，你要是没了，我是不会如你的愿去养他的！你最好保佑你没死，然后一天到晚抱着他，要不然我亲手掐死他！”

小昭不仅没上她们的激将法，反而十分理智，极其虚弱的笑了几下：“杨逍，我要是死了，那墓碑上…能冠你的姓吗？”

一股剧烈的疼痛油然而升，肚子像是被万根灼热的利刀刺着，一股绞心的疼痛遍布了她的全身，她的意识已经修炼模糊了。

杨逍浑身一僵，泪已流了满面，他看着她这幅奄奄一息的模样，忍不住跪起身来，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间，随后闭着双眸，在她耳边无能为力的呢喃着。

“连你也要丢下我先走吗？”

“可是小昭，我现在除了你，谁都没有了……”

他摸着她的脸，只觉得她这几个月消瘦了不少，从前饱满的稚嫩感，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瘦骨嶙峋，他压了压嗓子，语气凄惨的又道：“你…若真的撑不住，疼极了…便别撑了，挺不过去的话，要记得要走慢点，在上奈何桥前等一等我，我会在后头追上你的……”

“咱们一起投胎，一起转世，下辈子让我用年轻人的方式去追求你，而不是如今这般…什么都畏惧，什么都退缩，什么都不敢的模样……”

“硬生生的蹉跎了那么多年……”他说到这，又是落下几滴泪来。

小昭听着这些话，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明确的表示他对自己的情意，而这正是她这些年来，苦苦追求的东西。

他这人虽略微年长，沉默寡言，但却不同于那些年轻男人，年轻的男人满嘴都是爱，可是每天都会爱上不同的女人，而他不同，他这种人是永远不会为情而开口的，因为一旦开了口，便是一生一世。

可是从前无论她怎么蛊惑，都蛊惑不了他开口，谁知在她快要死了的时候，却如愿的听到了。

不，她不能死。

她精心筹谋了那么多年，为的就是要和他在一起，做他的枕边人，她不可以死，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奈何桥孟婆汤都是骗人的，人才没有转世！

她就要现在。

……

六月的天色，哪怕黄昏都是清透的，脆兰泛起火烧云，在折腾了半天后，小昭才用尽全力，将那孩子生了出来。

孩子是男孩，因为未足月，看起来又青又紫，瘦弱极了，刚开始还不会哭，周芷若怎么拍打他都没有反应，又换了赵敏，来回折腾下，才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

赵敏这才放下心来了，而后突然叫道：“啊！他肚子外面有根肠子！”

无忌抽了抽嘴角：“那…应该是脐带？吧？”

“怎么办怎么办？”

周芷若翻了个白眼：“割了。”

“啊！他要割了会不会死啊？”

无忌：“……”

就在众人都放下心来时，那床上的小昭却突然又陷入了昏迷，无忌连忙去查看她都情况，在杨逍接近崩溃之下，才吐出一句：“人应该能挺住，就是…成昆的那一指，阴寒无比，正巧小昭又怀着身孕，今日这么一下来，只怕日后……”

杨逍红着眼眶，目眦欲裂的喊道：“日后怎么？”

“她彻底的伤了身子，日后恐怕很难再怀上身孕了。”

杨逍一愣，而后才吐出一口气，又回过头去摸了摸小昭的脸颊，轻声回道：“哦，人没事就好。”孩子要那么多来干什么，要不是她后面真的能生出来，他早就保大不保小了。

……

那天过后，杨逍哪儿也没去，什么战三渡，救狮王，黄衫女，丐帮什么之类的都没管，就连无忌带着明教一行人回光明顶他也没跟着去，就留下个弟子和自己一心待在小昭的床前，照料她。

偶尔还极其大胆的拿着那名跑腿弟子下山买的肉，拎着进了少林寺的厨房。

在少林弟子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注视下，每天变着花样的杀鸡炖汤煲粥给小昭补身子，流水一样的鸡鸭鱼，不要钱似的人参灵芝，一天喂好几顿。

连着喂了四个多月后，总算把小昭的身体给养好了，喂回个人样来了。

而小昭在挺过了生死后，情绪也从感动变回了最开始的生气，气杨逍从前死都不信任自己的感情，和那什么三年之约，每每看着杨逍捧着汤进来，都故意没给他一个好脸色，还变着法的折腾他。

专挑一些难满足的吃食来折磨他，也不和他说话，就一天到晚跟看不见他似的，冷着他。

她刚生产完，浑身都没以前舒服，头发一把一把的掉，脸上也隐隐生了些雀斑，更别提松松垮垮的腰腹以及肚子上难看死的皱纹，还因为接连的大补，整个人都肿了一圈。

这些不大不小的变化足以让一个一向美丽的女人感到无法接受，她满脑子都是那该死的杨逍，一天到晚说他是什么孤寡老人，怎么不见他是真的老！居然还能有本事老来得子。

害得自己丑成这样就算了，命还差点没了！整晚都睡不好，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偏偏那孩子又哭着要喝奶，一晚上吵醒她三四次。

这些种种的难受，她也全都发泄在了杨逍身上，在看到他那完全忘记当初赶她走三年，还在对自己的生气而感到不明所以，委屈而又不敢言的样子，更加的火大。

于是，她这天直接带着孩子走了，留下一封信，信上称自己说到做到，当初是因为发现有了身孕才选择找个地方住下，如今已经生了，自然要履行她的承诺，带着孩子到外头走一走。

三年后才决定要不要回来。

她走到山下时，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还特地花银子买通了老板，让他到时候遇到有人来找她时，便说自己曾在他这住过一夜，第二天便出了城，好像打算不知道往江南还是洛阳去了。

在看见杨逍果真拿着画像来客栈寻她，却完美的被老板忽悠过去后，小昭才抱着孩子站在那客栈的二楼，对着他的背影恶劣的道：“哼，三月的桃花艳，六月的江南美，八月的桂花香，留给你自己去看吧！”

她说完后摇了摇怀里的孩子，轻声道：“咱们不理他，让他找个天昏地暗去。”反正他过没多久就会反应过来自己或许回昆仑了。

……

其实也不是她心硬，实在是她这段时间真的丑了不少，有时候她自己看着都嫌弃，她得花时间慢慢养回去，回到没生孩子之前的模样。

她不怕杨逍离开一段时间后会忘记她，会变心，因为年老色衰和丑才是一个女人最大的情敌。

她追着他跑了那么多年，任劳任怨，无私奉献了那么多年，虽然真的谋取到了他的心，可是他们两人的这份感情对于杨逍来说并不刻骨，只是细水流长罢了。

因为一直是小昭一个人在主动，一个人在绞尽脑汁的哄他开心，一个人在暗自悲伤，就连偶尔的惊心动魄，那也是小昭一个人在承受，这样哪里公平，他最少也要体会一下这种惊心动魄的感觉才对。

女人太过主动，会让男人下意识产生将就的心理，而小昭才不要他将就，她要的是他彻彻底底的喜欢她，就像他那天说的，像一个年轻男人那样去追求自己。

那这样，自己便永远不会是他的将就，而是辛辛苦苦求来的，这样的感情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才是更深刻的。

欲擒故纵只是一段感情里的小计谋而已，意犹未尽才是勾引的最高境界，要得到男人的心，最下乘的方法就是千依百顺，这样会让男人觉得索而无味，中乘的方法是若即若离，让男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及。

而最上乘的方法就是当他觉得自己求而不得时，你才慢慢的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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