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愿望

正是在我们的自欺欺人之下，我们成了上帝。――马丁.塞利纳斯《海伯利安》

允梦坐在教室的正中央，此刻显得十分亢奋。

在数学课上，只听得见老师略显麻木的讲解。

身旁的程誉此刻一脸的疲惫，窜到前桌的毕静高傲的背影令他感到一阵失望。

他很无聊。

也很快乐。

程誉：去我家……

放学铃响，程誉飞快地收拾着书包，与他脸上的疲惫极不相称。

允梦知道啦！

允梦瞥了一眼身后的书包，伸出手去拎起来，抖了抖那上面的灰尘和褶皱便背上肩。

程誉：作业没装噢……

允梦你知道我有法子……

程誉：装起来！你以为你是谁！

程誉温柔的提醒并不奏效，随之而来的是他近乎于命令一般的责骂。

允梦吓得放下书包，手足无措地胡乱装着书。

却也不由得自嘲道，是啊，自己到底是谁？这点小事也要动用那种力量，真是太不应该了。

程誉：走吧

一脸倦态的程誉令允梦感到有些担心，却不敢说什么。

程誉这些天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一直不知道该拿核心幻力怎么办才好。

允梦滥用幻力的行为给程誉带来了很大困扰，他只觉得允梦变了……什么事都不再认真去做。

允梦怎么了，闷闷不乐的？要不要我用幻力让你开心一点？

程誉：你不要再用幻力了……

看着允梦天真又略显稚嫩的脸，程誉扶住额头，不敢正视他。

待他打开家门，发觉自己家中的东西变得更少了。

允梦怎么回事？

允梦惊讶地看着眼前这空荡荡的客厅。

程誉随手关上门，一脸的风轻云淡

程誉：我把不需要的东西都扔了

允梦为什么？明明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允梦觉得很难以理解。

程誉：我发现你现在变得很可怕！

程誉的这声怒吼像是攫住了允梦的心脏，吓得允梦一时只觉得胸口闷得慌。

允梦怎么了？我怎么了？我觉得你才可怕嘞！不用幻力就算了，连基本的欲望都没了！

允梦略带颤音地反击，对程誉的恐惧感越来越强。

程誉：我真的很害怕，或许我不该有幻力的，我也不该骗你……

程誉只觉得这一切建立在谎言之上，幻域，李纷，允梦，都是假的，连自己也未必是真的。

他不该骗允梦说他们是意图服药结束生命才拥有幻力的。他只是在梦境中触碰到了幻域，遇见了李纷，才拥有现在的能力。

允梦你骗我什么了？

程誉：太多了，你所有的记忆都是我改的……

允梦可是我现在并不觉得很难过啊，你骗我又没有好处……

允梦的天真与直率让他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他只是想除去李纷，他只是想一手掌握这世界。

他希望，百年之后，世界不要那么冷漠，冷漠到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温度，感觉不到自己活着。

世界在百年之后的发展，让人们可以保持年轻的样貌，年轻的智力……同时也可以抛却肉身，永远存在。

死亡失去它应有的价值，生命的颜色也开始枯败。

他的愿望，是让人心变暖。

他的愿望，是让人人至少都保有诚实这一最高贵的品格，没有隐瞒，没有欺骗，没有勾心斗角……

程誉：你不会明白的，我的愿望已经永远都实现不了了。

程誉对着空荡荡的地面，径自坐了下去。

他说了谎，隐瞒了允梦，让李纷消失，他很卑鄙，他不配为天下出谋划策，指点江山。

他曾经想过要让这个世界永远停留在它最有温情的时刻。

可他看见，温暖在一处扎根，冷漠却在另一处发芽。

他想毁灭这一切，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自欺欺人罢了。

他其实只需要毁灭自己，却想让全世界陪葬。

他倦了，因为幻力可以让他为所欲为。他怕了，因为幻力可以让他为所欲为。

允梦到底怎么了？我帮不上忙吗？

程誉讨厌帮忙这个词，它会显得自己还是需要依赖别人，仿佛自己还是那个面对世界冷漠无能为力的弱者。

程誉：我一直都很孤独，在活着的时候，一直很孤独……至少我不想孤单地死去。

允梦你怎么了？为什么你现在这么颓废呢？幻域建成了，它有核心幻力了，你想做什么不可以，为什么非要寻死呢？

允梦的问题让程誉陷入一种无边的迷茫。

夕阳从窗外悄悄渗入，为这片迷茫镀上一层金色。

程誉：我觉得，我和我原来世界的那些人没有什么两样，我也很自私，很卑鄙！我一直一直……一直在唾弃他们的所作所为，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早已变成了和他们一样冷漠的人！甚至比他们还过分。

允梦你以前存在的那个世界…我知道，是百年之后的世界，很冷漠……

还有一句话允梦没有说。

“那个世界，把物当作是值得爱的，而对人则是加以利用。”

程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幻力再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允梦那就让我为你创造一个百年之后的温暖世界。

允梦坚定的眼神令程誉恍惚许久。

愿望，寄生于盛世轮回之上的愿望。

它在幻域一隅，被巨浪裹挟着向程誉驶来。

他躲闪不及，被劈头盖脸地冷彻了灵魂。

然而却从每一处寒冷中，迸发出坚毅与热情。

夕阳渐渐淡下去，程誉许下心愿，将幻域的太阳升起。

程誉：你想不起来你我来自同一世界……

允梦你让我想起什么，我就想起什么。

程誉：我本来可以在这里普普通通过完一生的，可惜我又遇见了你，可惜又遇见了她……

允梦你说什么？

程誉：我说……谢谢你

他们就像链条上的齿轮，挣脱不了命运的桎梏，被逼迫着不停地转动，沿着彼此的路转动，沿着冰冷的链条转动，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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