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河神大人的第一场祭典（二）

圣乐伴着祭司手中的金铃洗涤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

铃响一声，万籁俱寂。

铃响二声，神灵赐佑。

铃响三声，叩首一拜。

铃响四声，祝国常兴。

铃响五声，祝民安康。

铃响六声，叩首二拜。

铃响七声，拜天地有仁。

铃响八声，祭圣灵降世。

铃响九声，谢山川四海。

铃响十声，谢摇星三途。

铃响十一声，念造物旧思。

铃响十二声，叩首三拜。

徐棠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神殿中，手中金铃一句一摇，承接着来自信徒的祈愿与来自神灵的福佑，他是沟通天地的使者，迎着冬日的圣光，衣摆翻飞，动作流畅，像一片从天上飘下的雪花，连通着天与地。

国人于殿外长跪不起，圣乐不知终于何时，一众乐师亦跪在乐器旁，周围只有丝丝风声和空灵的铃声，与来自那使者的祷告。

最后，时间终了，徐棠这才站定，人们也刚回过了神，纷纷站了起来。

没有人敢直接向神位之上望去，他们对自己的神灵充满敬畏之心，没有人胆敢冒犯。

“他们为什么要跪那么久？”微生浮何稍稍偏过头对微生荧辰小声问道。

“他们在表达对庇佑他们的神灵的感谢。”微生荧辰面无表情地答道。

微生浮何不解道：“那不是我们的天职吗，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庇佑人类啊。”他更小生声了“不该自诩＇神灵＇并接受朝拜。”

“浮何”微生荧辰平静地道“我们两个其实不同，我生于天地，而你却主要生于人类的信仰。虽然你因我而化灵，但是意义却是不同的。”他看向天边“我只负责升起星辰，人类是否存在于我而言并不重要。等到我的神力耗尽，星辰将会崩塌，我也将消失殆尽”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人类的信仰为我续了命，这让我存在的时间更长，其实与其说受益人是我，不如说是他们。你今天看到的赐佑仪式不过是我对他们额外的加持罢了。”

“而你就不同了，浮何。”

“有何不同？”微生浮何问道。

“你因人类信仰而生，虽说你本由天地而生，但曾经的你只是一条三途河。因为人类的信仰，你生出了灵智，因为我的力量，你化出了人形。若是失去了信仰，你会变回三途河，失去灵智，和他们人类所谓的｀死｀没什区别。”他说，又转过头，严肃道：“严格来讲，守护人类是你的天职，并非是我的，而他们的供奉也是为了他们自己，你可以理所应当地接受。”

微生浮何没再说什么，他明白，人们只会信奉称职的、存在感强的神灵，这种祭典对他来说是有好处的。但是，他更喜欢人类，他喜欢没有隔阂的关系，他喜欢孩子那纯真无邪的脸蛋。神灵最是高处不胜寒了，无比强大，无比孤独，所以产生出了“神灵不该有私心与感情”的说法。他们与天地同寿，他们无比高傲，又有几个能对人类产生向往呢。无非是那几个因人而生的许愿灵罢了。

许愿灵是最为寂寞的。他们拥有人类的感情，因人而生，却只能孤零零地坐在神殿中央，接受瞻仰，无法结缘，无法获得羁绊。

天色渐晚，祈福仪式已经结束，微生荧辰已经升起了繁星，人们也挂起了灯笼，表演要开始了。两位神灵还不能走，需得等表演结束，人们都离场了方可离开。微生荧辰百无聊赖地用手支着头，闭目养神。而微生浮何则没再说什么，老实地坐在神位上。

伴随着人们地欢呼，节目开始了，微生荧辰是真不感兴趣，没怎么认真看，而那小河神则也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期待得很。乐声再次响起，欢快又热闹，一朵朵烟花绽放在星空下，抢了星光的风头。

戏台子搭了起来。各式各样的表演呈现在人们面前，登时一片啪手叫好的声音。人类真的很难懂啊。微生浮何这样想。他并不在乎节目本身，只是很喜欢这种气氛。他们好像很开心。他这样想。

过了很久，微生浮何再次看见了演奏圣乐的那个一身青衫的琴师。

年御寒走到琴前，欠身坐下，修长的手执抚上了琴弦。他身着华服，桂花状的饰品缀在衣摆与袖口处，花枝状的暗纹绣的很精巧，不算有多华丽，却显得干净出尘。他的琴上也刻着桂花状纹饰，并不繁复，装饰的恰到好处。果然，桂花控还是那个桂花控。

乐音流出，观众席上吵闹的声音消失了大半。在所有人类都在感叹乐曲之引人入胜时，微生浮何听出了曲子里的故事，他猛地抬眼，向年御寒望去。他、看、见、了吗……微生浮何这样想着。他那晚没注意周围都有什么人，只知道已是深夜，那条街上没人，便无遮掩地逗着那孩子，不成想被人看见了，竟还做成了曲。

“你……还会逗人类的孩子玩吗。”微生荧辰有些好笑地道“还让人看见了，又作了曲。”

“我……”微生浮何的耳朵更红了。

“不过，这琴师的确有才。”微生荧辰有一搭没一搭地道。

不久，曲毕，欢呼声久久不停，年轻的琴师站起身，目视前方却和微生浮何对上了眼，他清楚的看见了那长着蓝紫色异瞳的少年神灵正神色复杂地盯着他。他怔了几秒，转而又得体的一行礼，面带笑意，下了场。

那是微生浮何第一次与人类对视，他永远的记住了那对清澈的眼睛与那个出尘的琴师。

后面的表演微生浮何再没认真看，在吹了很久的冷风之后，他终于在离场的时候冷静了下来。年御寒的曲子一直在他脑中回荡着。他将灵识再次放到年御寒的木楼处，几滴水状的灵力融在了他门前的一个桂花枝上，顿时，寒冬腊月中，一枝桂花映雪而开。他将花枝折下，送到了年御寒窗前。

待到御寒进屋时，桂花浓郁的香味已经渲染了整间屋子，他有些纳闷：这……冬天哪来的桂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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