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中那贪婪的竖瞳,在黑暗中尤为显眼,一条大尾不断紧缩,发亮呈现青色的鳞甲更为紧密。
大蛇吞吐着蛇芯,发出“嘶!嘶!嘶!”的声音,紧贴年幼小女孩的呼吸声,在这无边的黑夜响起,阴寒之意爬上人的脊梁,不觉间倒吸一口凉气。
恐惧,在小女孩心中散开,小小的身体冰凉,痛楚源于脆弱的骨头收到强力的挤压,汗水早就混合着雨掉进血腥的土壤。
原本精致稚嫩的脸有些发紫,喘息的力气都失去了,柔弱的身体在大尾逐步增加的压迫下扭曲变形。
大部分蛇的习性,一般都是喜欢把猎物的骨头碾碎再吞下去,越强大的蛇类,更具有人性化的游戏猎物,算是表达对蝼蚁的不屑,为了彰显自己的强大,或者欣赏猎物死亡前的恐惧。
对这样的事,那也是非常有趣的,饱腹尚可平静,而猎物的绝望更让它们满足。
天空上不断发出轰鸣声,宛若狂野的怒吼,漆黑一团的云层,偶尔会闪现一道闪电,短暂的瞬间可看见狼藉不堪的小村,可以想象晚霞的时候,淳朴的人们归来,祥和的气氛就在夜幕来近就注定,成为黑暗的一部分,慢慢消散,彻底化为乌有。
雷光下苍白的脸,小女孩的被巨尾悬在半空,遥遥相对的巨大黑影,似乎要吞掉整个天穹。
看着一动不动的小女孩,大蛇终于甩动蛇尾,将小女孩抛向半空,本盘曲的身体像弹簧射出,暴起的蛇躯一张血盆大口笼罩半个天空。
刹那间!
天穹毫无征兆的落下一道银光,不偏不倚,直接是把大蛇给轰了下去,都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转目再看,那大蛇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那血色竖瞳,叫人生怖不敢直视,七寸之处,一片焦黑,更浮现一个细微的伤口,穿透了青鳞的幽光。
这莫不就是所谓的天罚?这雷霆轰在大蛇的七寸是诛心之举?
苍天若真生了眼眸,也不会现在才收了这孽畜,怕之前也有不少人葬身蛇腹,因为这蛇的行动太熟练了。
一旁的女子毫无情感的看了一眼蛇的尸体,也只不过微微皱眉,不同的是之前平淡的目光多了一把火焰。
是谁?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杀她的灵宠?
单单只是打雷的一道闪电,那点微薄的雷霆之力还做不到灭杀她的灵宠,女子冷漠的眼眸转动,在大蛇的七寸之地徘徊,光线虽暗,也并不能阻碍修士的视线。
身体承受灵力,自然也被淬炼变得更强大,穿行于昼可是修者的家常便饭,听闻传说中强大的修者,只是一眼就可以叫人魂飞魄散,万般恐怖。
那处伤口分明是利刃所致,周围的爆散的雷光顺着青鳞的裂痕,破坏表面的血肉,残留的凌厉气息,怕也只有剑修能留下,这方地域更纵横强横混乱的剑气,逼得她花费一点心神清除,叫得女子颇为不喜。
灵宠被杀,女子心中的怨气膨胀,自然得找人发泄一下,出声娇喝道;“是何人?可敢现身一见!莫不是剑修都是胆小如鼠之辈。”
“滚!”
同样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很轻,不过还是传到大蛇主人的粉耳,这时不知怎地,僵硬的回过头来,原本空旷的地方,多了两道人影。
其中之一就是小女孩,看紧闭的眼,就如睡着一样,可真是垂梦之际,犹蝶见花,我心怜取眼前人。
何时?是何时?这人在她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救下被抛飞的小女孩,而且以她的修为,居然看不透眼前这个女子的修为。
眼前女子身上没有佩戴任何装饰,却吸引人视线叫人移不开目光,一身白衣,浑身上下散发的清冷寒意,眼中秋水无波,月宫仙子降下凡世。
声音落下,女子身躯一震,空气的剑气,在这一字落下变得安静,影响人心神的狂暴剑气,居然被这样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女子不敢放松,反而更紧张起来。
“葬剑宫的人,为何坏我……”女子虽不见面前人有佩剑,但她不傻,这里是哪里?哪个势力的管辖范围?
话没有说完,就觉察到一丝危险,左边的脸上多了一个鲜红的手印,身体撞到树干停下来,火辣辣的疼痛才涌现——她居然被人给扇了一巴掌。
怒火中的女子面目狰狞,原本长的不差的美丽容颜,因为这个红掌印格外刺目,整张脸也彻底的布满了阴霾,手指指着面前的女人。
女子没有想到,这女人这般狠毒,一出手就是她的脸,要知道越是容貌美艳的女人,最看中的就是自己的脸了。
这个女人是用这个巴掌羞辱自己,为了这些无用的人,还是这个下贱的丫头?她可不相信,这个女人感觉比自己还冷,会有情感。
本以为这个女人受到这样的屈辱会大打出手,恰恰相反,而是放低姿态,忍着怒火道歉强颜欢笑。
她曾听闻葬剑宫有一个美貌女子,浑身散发的剑气可以将地下三尺冰冻如铁块一样,若要形容那便是——冷若寒霜。
三十年前至今“水涟漪”这个名字,依然刻在她天蛇府落神涧岩壁上。
说来也惭愧,她天蛇府以超凡的御蛇之术跻身一流势力,却阻止不了一些兼修剑道的弟子偷偷参悟石壁上面的剑气,所以她天蛇府也不乏剑术高超的弟子。
论这师承,还真不算她天蛇府,没有宗门束缚,恐怕转身就投入了葬剑宫门下,一些兼修剑术的弟子,居然可以匹敌一些顶尖弟子。
这水涟漪留下的剑气还真是一笔绵厚的宝藏,至少这些弟子,在名义上还是天蛇府的人,那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如此的剑道强者,她天蛇府都留不下的人,此刻本尊就在她眼前,而且是来者不善,想要全身而退?想来也是机会渺茫。
尊严相比自己的性命,大蛇主人毫无犹豫的选择了后者,还有她对水涟漪,不是忌惮,是由小转变成了内心巨大的恐惧,这尊大神她还没资格仰望。
“天蛇府佘白允,见过葬剑宫主。”
佘白允强做的笑颜也十分好看,只可惜这样美艳的女子心肠却万般恶毒。
佘白允现在的姿态可谓低到了极点,恭敬算不上,心惊胆战,她身处的位置太高了,倚仗修为还有背后的天蛇府,没人不忌惮三分,可有些存在绝不是她能够触及的。
水涟漪让天蛇府丢尽了颜面,但后者只有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绝口不提此事,蛇的阴冷习性,灰暗的心理,天蛇府也借鉴了不少。
只有真正的强大,才是世界的唯一。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弱小,世人也绝非都是良善之辈。冠有顶尖之列,你若坐上,那才会收到发至内心的尊敬与仰望。
强横到震碎星辰,令浩瀚宇宙斗转星移;万物为你所用,生灵唯你俯首称臣;一念拥刹那,一念抱永恒,恐怖的力量汇聚身体之中才可傲世,这为真正的力量至上。
水涟漪没有理会佘白允,反而漫步轻移,把手中昏迷的舞轻灵小心翼翼的放下,身为女子的心细,而更添上一份柔情。
“那蠢物是你的?本宫杀了又如何!”
水涟漪拂袖间,一宫之主的威严惊得佘白允后退半步,狂暴的剑气沸腾,滔天之势叫人无力,佘白允就笼罩在这威势中。
只见她身体悬浮在空中,似被什么人给提了起来,玲珑的身段,白衣所勾勒身体的曲线,在无形力量压迫下开始变形。
剑气咆哮中,有些低沉的闷哼,那是佘白允发出的,好歹她也是修行之人,这样的痛苦还能忍受,不然她也不会有如今的修为。
然而,她现在就深深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之前的剑气虽然狂暴,至少可以凭借修为压制,但现在她居然感觉自己无比信赖的修为境界,被人给剥夺了。
在场没有别人,这个女人?是神吗?
无形中,自己的实力就宛如被封印,连感知灵力的流动都无法做到,从高高在上的神坛,狠狠的给摔了下去。
事情远不止这样,似乎这些狂暴的剑气中有种特别的东西,令她的元灵在震颤蜷缩,到底是什么东西,让灵魂都恐惧。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在暗夜响起。
“走开,走开!该死,怎么会,不可能,这东西怎么可能这样恐怖。”佘白允已经陷入了疯狂,喃喃自语。
无形之中,佘白允的身体上,浮现点点金芒,聚集越来越多,一团金色火焰就凭空燃起。
火焰中有一身影,身体内的元灵咆哮,想要拼命逃离这个身体。
这火焰就是魂炎,一但燃烧就会把灵魂彻底的燃尽,这叫佘白允的元灵如何不恐惧。
灵魂可是修者的根本,魂炎就宛如天生的克星,跗骨入髓,其痛苦和肉体损伤相比,就不是一个层次的概念。
元灵的燃烧无关肉体,其他一切平静如初,看到的只有一个貌美女人,在疯癫大叫,脸上的惶恐神色,似在拼命挣扎,身体却无法动弹。
好一会,女人的身体就在空中落下,柔软的身体,亲密的接触地面,似乎还留有一口气。
“你的命,会有人来收的!”
说完,水涟漪也不理会这女人,抱起舞轻灵,身影就消失在了林间。
床塌上,舞轻灵醒转,清澈的眼睛目光打量周围的环境,眼角的泪痕还在。
“你叫什么名字?”
一阵好听的的声音入耳,舞轻灵下意识的就回答道:“我叫灵儿。”
刚刚说完,突然惊觉,身体紧绷起来,警惕的盯着面前说话的女人,她似乎记起来昏迷前发生的事,但她也知道这个人不是那个坏女人。
感觉很温暖,就好像她的娘亲一样,也很迷惑的问到,“你是谁?这又是哪?”
“这是葬剑宫,从今以后就是你的家,我是这里的主人,他们都称我,葬剑宫主。”
“你如果愿意,可以拜我为师,你的家人都死了,如果可能,也可以叫我一声娘!
水涟漪站起身,望着远方回忆着,记忆里是极为儒雅的一个人,还有一把总喜欢飞舞惹是生非的剑,一只黑色小兽,而她就在一旁看着,掩唇轻笑,看那把剑就如她的孩子。
“我有一个孩子,只是他还不在身边,很顽皮也爱惹事生非。”
“现在,你可以做我的女儿吗?”
不知怎的,舞轻灵脑中也浮现往日娘亲的影子,只不过现在的她已经死了,于是低头不语,气氛一时有些感伤。
几时,稚嫩的声音响起:
“娘,我要学剑!”
……
……
火焰中,恐怖的温度把岩石都融化,入魔的剑无极每一次撞击,剑气同灵力都暗淡了一些,同样,龙焰削弱了不少。
每一次的冲撞似球极快速度的反弹,龙焰连恢复的时间空隙都没有,足矣表明剑无极的疯狂。
那等代价,可是用损伤自身根基来换取,可他不会管这些,因为舞轻灵,原本敏捷的大脑停止运转,因为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想要伤害她,除非先踏过我的尸体。
‘叠影’在不要命的使用,纵然满身伤痕也无法停下身体的念,真是可怕的疯子,剑无极开始感觉自己的无力,他想要力量,渴望力量,用无穷之力破碎眼前的困境。
血不断在流,手不停止的挥动,不知道疲倦,忘记一切,只有巨阙后那个小小身影。
“给我破!破!破!”剑无极声嘶力竭的怒吼道,密集的剑光成刃,吞噬火焰,暴涨的龙焰也呈现虚幻。
最后的剑光闪耀,挺拔的身躯在火光射出,赤红的眼锁定了虬螭。
“这小子明明那么弱,还不要命的冲上来,难道不知道王境的恐怖吗?人类还真是愚蠢。”
“本王就算是残破之躯,王者之威也不容亵渎,蝼蚁就是蝼蚁,岂敢冒犯。”
虬螭也怒了,在庞大龙躯的心口处,有三片淡金色的鳞片,和周围生长的鳞片方向完全相反。
化身人躯,胸口的鳞片狠狠的扯下一片,顿时身体收到巨大的伤害,一口鲜血喷出,本虚弱的身体又平添更严重的伤势。
鳞片摇摇指着冲来的剑无极,化作金色流光,携带龙吟声,残留的气息化作真正的五爪金龙,直冲向前,和剑无极碰撞。
“本王的‘逆鳞箭’无所不破,小小灵轮境,自寻死路,哈哈哈!”
虬螭也放松下来,化身的人类男子脸上多了一丝轻蔑。
伴生龙鳞所化的‘逆鳞箭’,在伪王境的全力催动之下,本来精纯的龙气,已经堪比真龙,也就是真正踏入了真正的王境。
灵轮境就是灵轮境,再逆天也无法跨越四个大境界抵挡,当王境是什么?儿戏?只不过这该死的剑气里到底是什么?
‘逆鳞箭’划过的地方,涌现一道深沟,那是因为弥漫覆盖的龙气无比锐利,即便没有接触地面,可还是留下了痕迹。
‘逆鳞’破开飓风,夹带王者之威,震碎层层剑气,一切阻碍如同虚设,轻而易举的就穿透而指剑无极的眉心。
剑无极周身顿时就爆发可怕的剑气,剑气缠绕身躯,同样锋利而无坚不摧。
百归剑气护体,是抵挡这可怕一击最后屏障,剑修除了手中的剑,那就只能凭借多年修的一身剑气了。
灵力也罢,剑气也好,又或者神秘诡异的灵魂力量,终不过是通往强大的一种途径而已,纵是凡人身躯,也有通往强大的方式。
剑无极心中涌起的邪火,浓郁的杀意波动,野兽一样的嘶吼过后平息了不少,神智倒是恢复一丝清明。
什么时候我变得这样了,居然控制不住情绪,差一点就泯灭了神念,剑无极暗自想着。
而后,全力以赴的催动百归剑气防御,眉心的刺痛感却越来越明显,他知道,这一击他挡不住。
如此,只有放弃防御,拼死一搏好了,无论是否接下这孽畜的杀招,轻灵都必然可以在这恶蛟手下逃生。
只不过他本能的想要保护这个女孩,她的过去已经够了,未来,他不想她受一点的伤害,哪怕是身陨,也要遵守月下暗立的誓言。
想到这,结果已经不重要了,释然一笑,自言自语道:“轻灵,你会努力活下去吧!”
不过剑无极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哪怕知道接不下这一箭,身为剑修的傲然,也要绽放最璀璨的光明。
深吸一口气,望着虬螭:就算死也得咬下一块鳞片。
低沉的声音,嘹亮的剑鸣,一如绝境野兽的悲鸣,不甘和怒火燃烧,反扑就要来了。
“剑决,百鬼行。”
凄厉的咆哮声传来,却是不感阴寒和诡异,有种难以描述的感受,是因为剑无极本就无法学会真正的‘百鬼行’吧!
‘百鬼行’在剑无极手中,远没有真正鬼魄的凶煞,取用的只有‘鬼行无踪’的变化莫测。
“破灵!”又是一声接着响起。
剑气展现刺眼的光华,被汇集来的剑气被压缩一点,百归是化微小水滴成滔天洪流的力量。
剑无极也是一个妖孽,对百归的领悟,也是一个极为深刻的程度,但他总归是一个灵轮境,就算强行把体内融合的一丝六道剑气加于自身剑气中,强度也堪堪达到了伪王境,甚至比拟真正王境的锋利。
这一击,他也没有把握接下,还有强行解除体内的封印,反噬已经开始了,多年被镇压的六道剑气,开始暴动了。
真是前有猛禽,后是绝渊,无力也把剑无极原本磐石不动的心,砸开了一道裂缝。
现在他得撑下去,因为他同样不可以死,信念不允许他死去,他想活。
舞轻灵给了他温暖,面对死亡,更恐惧的是辜负她的爱,他一直都明白前者的心意,只不过现在,恐怕就不能如愿了。
‘逆鳞’是绝境爆发的恐怖力量,面对同样身处绝境的剑无极的‘破灵’,几乎是碾压的局面,归结还是修为的巨大悬差,神秘的六道剑气也弥补不了。
‘逆鳞’穿透了剑无极的胸膛,而不是眉心,‘破灵’也不是完全没有发挥作用,使‘逆鳞’偏离了原本的位置,这才留下剑无极一口气。
可剑无极现在的状态,也和死了差不多,六道剑气的暴动,体内的灵脉被破坏的一团糟,又不知何等力量护住了主要的心脉。
“哦?这小子还没死?人还真是顽强”虬螭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悲鸣的巨阙前,笑了笑。
“将本王逼到这种程度,不把你碎尸万段,实在难消心头之恨。”虬螭咬牙道。
见剑无极昏迷过去,虬螭移动的身体也停下,将目标重新放在剑无极身上,毕竟这个人类一再挑衅他的威严。
至于舞轻灵,从头到尾只有惶恐,要杀她,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人类女子,玩弄起来,可比男人要有趣多了。
在转身的那一刻,身后的巨阙动了,被虬螭轻易拿在手中,虬螭对昏迷的剑无极更不喜了。
“还真是烦人呢!不过……”
“结束了。”
虬螭反手一震,巨阙就向剑无极飞去,只不过想是要剑无极的命。
“死在自己的剑下,也是你的愿望吧!”
突然间,虬螭脸庞一滞,转身之间,一道剑气划伤了他的俊美的脸。
那个一直被他忽略的人类女人,这时候爆发了恐怖剑气,一双眼眸,就只勾勾的盯着它。
而它这一刻,察觉到了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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