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时九（二十五）

白凤默契的没有再开口说话，跟在钟芝身旁，两个人静静地跟在那两个侍女身后，直到两个侍女在一个岔口说说笑笑的分开。

两个人一时犯了难，他们刚刚落脚处灯火昏暗，两人躲在草丛间只能依靠这侍女二人的声线来区分二人，这二人身形又相差无几，样貌不甚清晰，一时不知哪一个是给后院夫人送物什，哪一个是去给钟芝所寻的孩子送饭的。

眼见二人要走到拐角处，白凤率先往前一窜，跟上其中一个侍女，回头冲在原地的钟芝暗示她跟上另外一人。

钟芝领会其意，便脚尖一踏追了上去。

尾随着侍女来到一个空旷的庭院里，钟芝将自己掩身在竹林后，静静观察着该名侍女的动作，待听得她敲了敲房门毕恭毕敬唤了声小姐后，方才得知自己跟错了人。

比起跟着她，钟芝当然更希望跟着另一个人，去早些找到那个孩子。可如今已经发展成这样，无论做什么也于事无补，故而钟芝安静的呆在原地，不发出声响，没有动作，静静等着她离开。

等了许久，才等到侍女的离开。之后，窗棂纸内的灯火也随之熄灭了。

一切归位沉寂后，钟芝方从竹林处离开，看了眼熄灭灯火的瓦屋，转过身来，暗暗回忆着来时记在脑海里的路线图。

不料身后那间已然熄了火烛的屋子，突然发出一声开门的声响。让钟芝不由脚下一顿，随即打算消失在房屋之前。

“这位姑娘，请稍等片刻。”想法尚未作出实际行动，便被身后的声音喊了停。收回蓄力的腿，钟芝转过身来，和唤她的妇人打了个照面。

想来刚刚就已经发现了她的踪迹，却偏偏是等到侍女走后，熄了灯才开门唤她，应该心里没有恶意，所以钟芝也就转过身来，陪她两刻时间，想听听她能说什么。

“这里说话不大方便，姑娘还是随我回屋内吧。”妇人这样说着，侧开身子，闪出一条路来，看样子似是在邀请她到屋内去。

钟芝没有动，眼睛看向屋内，对于她来说，那是一块儿未知的区域。

等待半晌，妇人见钟芝也没有跟她进去的意思，便主动走上前，看着她因为她的动作微微警觉的人，心下了然，冲她说道：“姑娘莫怕。若是不知里面是什么，我过去些，姑娘可以挟制我与我一同入内。”

略微有些意动，钟芝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有着姣好面容的妇人，将手扣住她的穴位，冲她低头行了一礼：“得罪了。”

“无碍。”妇人侧过头去，露出白嫩的玉颈：“乱世里，姑娘有些防备心自然是好的。我没有内力，你亦可以放心。”

妇人在前，她在后，以这样的姿势走到屋内，用她的三脚猫内力微微探查屋内的动静，没察觉到威胁后，放松了身形，同时也松开妇人，再次行了一礼。

妇人被松开之后，看着行礼的钟芝，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让血液循环畅通，示意钟芝无碍。慢慢走到门前，将门关上，转过身，对上钟芝不解的眸子。

“夫人是怎样瞧见我的？”钟芝百思不得其解，刚刚她探查过，这个妇人并没有内力，房间里也并无有内力的人，她刚才屏息躲在竹林后，除非内力比她高深，一般人是探知不到她的位置的。

“外面的月光，把你的影子映在窗纸上了。”妇人走到桌前，端起茶壶倒了一杯水，将茶杯拿起放在唇边微微抿了一口：“还是挺明显的。”

“那…夫人为何不唤人来。”这样的行为同样让钟芝感到奇怪：“不怕我是晚间来作恶的歹人吗？”

“如果就是我一个人，我可能会唤人。”妇人将杯盏放在桌上，发出一声响：“其实，看到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这样说着，妇人往屏风后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出来吧，你想见的人，我也带进来了。”

待她说完这句话。屏风后人影一动，缓缓走出另一个女子，钟芝习惯性往前一步，这个人看着略微有些眼熟：“你是…”

钟芝话刚一开口，还未将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女子看个真切，这个女子就朝着钟芝跪了下来。

这个举动明显吓到了钟芝还有坐着喝茶的妇人，钟芝赶忙蹲下身子：“这位…夫人，你有什么话好好说。这样的大礼，我实在难以承受。”不料这名女子仍是将身子伏在地上，发出一声呜咽。

妇人也从坐上起来，蹲下和钟芝一起将她扶起：“林娘，人我也帮你带进来了，你有什么话想说，想干什么，先告诉人家，莫要再哭了。”

林娘在妇人和钟芝的劝慰下起了身，从衣襟里掏出个帕子拭了拭泪水，又向钟芝行了一大礼：“请小医师救救小女！！”作势又要给她跪下。

一听到“小医师”这个熟悉的称谓，钟芝便晓得这名女子来自南阳。忙又拖住林娘的手肘，不让她的身体向下：“您是…”

“小医师，当日，在你身旁的，正是小女…”林娘就着身子靠在身边妇人身上，把脸掩在自己的手里。

“我是她的娘亲…”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来说这几个字，待说完后，林娘又开始悲哀地低声啜泣起来：“从那天明明一起在队伍里，姑娘却没有出现在这府中，到今日又突然出现在府内，我就知晓姑娘不是一般人。”

问得此言，钟芝难掩盖内心的触动，又怕自己会惊到林娘，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和妇人把林娘扶到木椅上：“您放心，我来这里的目的，也是为了她。您先和我说清楚，她是怎样一个状况，我好去接应她。”

“我来到府上后，因为这副皮相，被刘将军看中，收入府内。进来之前，本以为胡夫人会为难我们，但没想到是个极易相处，待我们极好的人。”林娘将手覆盖在妇人手上，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胡夫人回握了她的手，鼓励她继续往下说：“你们本就不是自愿来到这里，年龄又小于我，我尽我所能多关照些，也是我该做的。”

“之后…”林娘的声音里充斥着疲惫：“我本以为大人只是好夺人妻，没想到他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大人看中了小女，安排小女前去身边伺候，对她动手动脚。这引起了，其他姐妹们的嫉妒之心，小女每次回来我这儿，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直到有一天，被大人身边的姐姐给叫人拉走，不知是怎的，给吃了什么东西，竟是不能说话了。”

“我当时难压心中悲愤，当即就跑到她的房间与她质问，不料那时…大人正和她翻云覆雨，我打扰了他们，大人自是不高兴，就把小女打入仆籍。从那天起，我就没再见过小女一面，也不知她过的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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