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时九（十六）

按照彩蝶给的地址，钟芝来到了城西。

映入眼幕的是一片片要倒不倒的房子。偶尔从里面出来几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混浊的眼球死死看着她，仿佛要从她身上撕咬一块肉下来。

一个老人无神的盯着她，衣服成条地挂在身上，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冲她说什么。待钟芝想要凑近去听时，老人突然扑通一声倒在了她的面前。

皱了皱眉头，钟芝蹲下查看他的情况，伸手触及他的脖颈处，除了微微发烫的皮肤，还摸到一手细汗。

思索了一下，伸出手伸到老人的腋下架住老人的上半个身子，半拖半抱把老人挪到了树荫阴凉处。让老人半身靠好树干，从身上摸出几根银针，瞄准穴位扎了下去。待看到他脸色转为正常后，垂眸收针，看了眼太阳，看了眼老人。往老人身旁放了水袋，转身向村里走去。

这就是新郑。

有的人挥金如土，有的人衣不蔽体。既贫穷，又富有。集矛盾与繁荣一体的城市。

一个，冷漠，麻木，贪婪于一体的城市。

脑子里想着，钟芝不知不觉来到几个房子前，恍然抬头，看了看四周，钟芝拉住一个路过的人，压低声音问道：“这位大哥，打听一下…”

中年人看着被莫名拉住的衣角，正要发怒，转头一看是一个小姑娘，脸色变了几变，缓和了脸色：“有什么事吗？”

“李彩蝶姑娘的家，是不是在这附近？”

“李彩蝶？”过路人脸色变得古怪起来，狐疑地打量着钟芝：“你找他家干什么？”

“不是…我…”被他这样看着，钟芝连忙晃了晃手里拎着的篮子：“我是被人所托，给她家里带点东西。”

“带东西？”过路人明显来了性质，围着钟芝转了两圈，发出“啧啧”的声音：“受谁所托啊？”眼看钟芝要说话，又提前堵住了她的嘴：“估摸是冲那个扫把星吧，你也是从那个地方来的咯。”

之后，看也不看钟芝一眼，往钟芝身上狠狠一撞，转身就往原来的路上走去，嘴里念叨着：“我就说…我就说…”一边一遍一遍搓揉着钟芝抓过的地方，眉头一皱，冲着空气啐道：“真他娘晦气。”

沉默着看着路人远行的背影，弯腰拾起被他撞到地上的篮子，打开看看，看见里面装的几个鸡蛋没有碎掉，重新盖好。

提着篮子，又没有指路人，钟芝只好挨家挨户的找，过了小半日，终于只排查下剩下两个房子。

轻轻推开木围栏，钟芝清了清嗓子，冲里面喊道：“彩蝶姑娘家，是这里吗？”

屋里传来两声狗叫，紧接着，一只流着涎水的狗直奔她而来，钟芝眼瞧着它要往她身上撞，连忙往旁边一闪，露出身后的木桩。

狗来不及拐弯，一头撞到木桩上，呜咽一声。

很快，屋里出来一个皱巴着脸的老太太，弓着身子，两只脚快速且小步伐地快速在地面上移动着，嘴里骂骂咧咧的出来：“阿花，谁欺负你了？！还不快过来！”

狗听见老太太的声音，像是有了倚仗似的，一溜小跑跑到老太太背后，冲着钟芝汪汪叫了起来。

“你找谁？”老太太将眼睛凑到钟芝跟前，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确定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开口问道，小声嘀咕了句小丫头还挺俏。

“这里，是李彩蝶姑娘的家吗？”钟芝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她一路上问来，这个村的人一听到李彩蝶的名字，年老者没有一个不是唉声叹息，口中说着作孽，稍微年轻些的，对这个名字是避讳的紧，生怕和她扯上关系一样。

“谁？”老太太想了想，突然面目狰狞了一下:"那个死丫头？！她又找人来给我们送东西？！"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打量着钟芝：“我就说寻常人家哪里会有那么俏的丫头。原来也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哼…谁让你进来的？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走走走！”小老太太双手使劲儿，倒也把毫无防备的钟芝推了一个踉跄：“你这种脏东西，怎么能踏入我家？”

“等一下…”钟芝被推懵了，站稳脚后，连忙解释道：“我是来送东西的，阿婆。”

老太太又看了眼钟芝，不耐烦地挥挥手，执意把钟芝推出她的家门，钟芝怕伤到老太太，顺着她的意，被驱到了木栅栏门外：“我当然知道你是来送东西的，要不你还能来干啥！看你那样子是个新来的，不知道规矩，我告诉你，你给我记住了！从那个花楼出来的人，全都不许给我进我家门，你下次来，把东西放门口，最好别让村里的人看见你！”

这样说着，看也不看她，扭身往主屋走去，一边走一边骂：“小狐媚子！”随即“嘭”地一声，把门甩上。

钟芝看着闭紧的大门，手里掂着篮子放也不是，提着也不是。要是真的放到了门口，怕是要被别人顺手给拿走。虽然老太太的口气不好，但毕竟是答应了彩蝶姐姐送到她家里，如若给半路弄丢了或者没有送到家内，她会过意不去的。

看着天色一点点沉了下来，钟芝抱着篮子，靠着木栅栏坐了下来，期待着老太太只是一时之气，等到气消了，就会和她开门.

等着等着，钟芝渐渐泛起了乏意，老太太开门没等到，却等来了一个扛着锄头走来的壮年男子。钟芝拍了拍身上沾染篮子上的土，站了起来，打算给他挪个地方，让他过去。

哪料壮年男子冲着她过来了。

没准是彩蝶姐姐的家人。钟芝心里想着，一会儿把篮子交给他好了。

壮年男子走进了，钟芝正要说话，却听得对面“咦”

了一声。

“你是新人吧。”是肯定的语气。

“是。”钟芝底下头，冲男子行了一礼：“我刚来不久，受彩蝶姐姐所托，帮忙送东西的。”

“啊…”壮年男子思索着，冲她道：“难怪了，算算日子也是该来。我还在想，这个月份，怎么不见她身边那个小丫头呢。你把东西放在门口吧。”看着钟芝疑惑的神情，壮年男子憨憨一笑，解释说：“原来来的人都知道的，李家人都不喜欢见他们，嫌晦气…啊！对不住，我不是说你…”在钟芝表示无碍后，又接着说：“他们都知道，李家虽然嫌弃，但东西都会照收不误的，他们就在门缝里看着。”壮年男子朝主屋方向一努嘴，示意钟芝看去，钟芝还没来的及看，就听见门的一声响：“等到你们的人走远了，他们就会把东西拿进屋里，住附近的人都习惯了。这天色也不早了，你把东西放下等我一会儿，我送你出村。”

钟芝笑了笑，摆摆手，刚想拒绝这个纯朴大哥的好意，被这个大哥给看了出来，开口解释道：“妹子，你别误会，我送你出村，一来是晚上村里确实不安全，二来…我也想向你打听点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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