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时九（四）

没成想刚回新郑城，就碰到一队士兵在街头上盘查。身边的百姓议论纷纷，说八成是什么逃犯或者得罪了什么贵人。

钟芝混在人群中，紧了紧握在手里的包裹，低下头去，企图跟着人群蒙混过关。

“你，把头抬起来。”突然，一个官兵注意到她，朝她走了过来，向她说到。

刚来新郑城不久，应该没犯什么事吧。这样想着，钟芝不甚在意地抬起了头，冲官兵福了福身子：“官爷可是有什么事？”

“嗯？”本是挨个巡查，这官兵突然冲她说话，身边百姓不由退了一小步，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而官兵的同僚们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有一人往这边走来：“怎么回事？”

“呦，是个美人胚子啊。”顺着那名官兵的视线看向她，新来的士兵吹了生口哨，目光在钟芝脸上肆意打量着：“虽然小了点儿…但我觉得那位大人应该不挑…”

“呸！老子今天就是走了狗屎运了，摸查出这样一个小美人，可以献给那位大人交差。这段时间提上去的人，大人都不太满意，有了她，大人今天应该不会对我们摆脸子了，就算不往上级交，大人他也可以自己留下来玩儿嘛。”

“不多说了，今日赏钱下来了，大哥我请你们喝紫岚轩的花酒酒！”似是已经想到了自己拿到了赏金，抱上了紫岚轩的姑娘，眼前的官兵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冲她一挥手：“带走！”

一个时辰后，这群突如其来的搜查结束了，百姓们纷纷绕过被围困所谓搜查出的几名女孩，慌慌张张的进了新郑城，唯恐波及到自己。

几个官兵看守一名女孩子，完全不因为是女人放松警惕，给她们逃跑的机会。钟芝被夹杂在中间走着，不由得想起搜查出的这些女人中，不乏刚才百姓的妻子…甚至是孩子，她们被人强行掳走后，唯恐避之不及害怕拖累自己的样子，真的让人心寒。

旁边的女孩儿还在哭哭啼啼，看样子比她还要小上些许。钟芝这个人，最看不得比自己小的人在自己眼前哭哭啼啼，犹豫了半晌，把手放在了身边女孩儿的头上，轻轻摩挲：“别哭。”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哄小孩子，从荷包里翻找出一颗还没来及吃的糖果，塞到身旁小丫头嘴里：“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儿甜食，会感觉好一点。”

也不知道给她吃了有没有用，小孩子应该吃糖都能哄好吧…像她这么大时，每逢她哭闹，师父就会给她最爱吃的糖，如果还闹，那就两颗。

可惜，再也没有人给她糖了。

糖是师父用特定的方法制作的，刚才那块儿是最后一个。

希望能派上它最后的用场。

那块儿糖可能真的起了点儿作用，小女孩儿真的不哭了。虽然看样子，随时还可以哭出来…

现在的世道啊…百姓就是上位者的蝼蚁…

耳边好像又传来师父喝醉后的醉语，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就像刚才的百姓，他们怎么会不心疼，妻离子散，这断骨之痛，他们怎么会不恨。

但唯恐避之不及扯上关系也是真的。他们能做什么呢？妻女已然无法救出来，再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在市井的眼里，是不值当的。他们有的身上还有母亲，还有其他孩子，就算悲伤，也就此作罢了。

又胆小，又怨恨，又无力，又世故，又漠然。

可恨可悲可怜。

钟芝不由得出了神，造成现今世道的，她不知道该怪上位者，还是这些已然习惯麻木的黎民百姓。

“你在哪里发什么呆呢！胡乱看什么看！”身后的官兵推搡了她一把，把她推的一个踉跄，“老老实实给我走路，眼睛不要可以给你挖出来！呸，小娘皮。”

那名推搡她的官兵一个示意，三五个个五大三粗的士兵过来拉扯她：“不会走？哥哥们我可以抬着你啊，不过这抬嘛，难免就会碰及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刚才的小丫头吓得条件反射拉住给了一颗糖的姐姐的袖口。钟芝轻轻拍拍小女孩的手安抚她：“没事。”

正要冲官兵行礼道歉时，从街道旁一座繁华富丽的建筑中，走出一位身着紫衣聘聘袅袅的丽人，庄重又不失妩媚。

“这大中午的，几位官爷在我紫兰轩前，是在干什么这么吵啊。”

美人走过时，路人的视线都会聚焦在她的身上。

钟芝也不能避免。

这个姐姐真好看啊…

不管之前怎么想，在看到紫女一瞬间脑海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了。

“是我们办事不利，扰了紫岚轩的美人们清净，还请美人勿要怪罪啊。”一个士兵嬉笑写上前讨扰。

“哪里有什么怪不怪罪的，只不过紫岚轩几位姐妹昨晚休息的晚，刚刚才睡下，就被吵醒，好奇外面是什么情况，就打发我来看看了。没想到竟然是几位军爷。”紫女嘴上说着，脚步却不动声色的往钟芝身边移：“这是哪来的小孩子，长的可倒是讨巧。”

“她跟着那些难民一起来新郑城，我们家大人心善，说完帮难民们上户籍，帮他们呐，在新郑安家。”领头的官兵连忙解释道。

“哦？”紫女轻笑一声上前，手指微微拂过钟芝脸庞：“我看这妹妹属实讨巧的很，很和我眼缘。不如诸位大人把她给我，我紫岚轩定会帮她上户籍，就不劳烦诸位大人费心了。”

“这…”可这根本就不是上不上户籍的问题啊。

“呵。”轻笑一声，紫女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银钱，握住领头人的手，轻轻放在他手里。

还未等领头官兵心猿意马回过神来，

紫女又开口道：“我也知晓各位军爷的难处，所以这是一点谢礼，不成敬意。当是我孝敬官爷们的。”

又摆出一副垂泪欲滴的样子，道：“实在瞒不住官爷，我看这个女孩子，长的像极了我那早夭的妹妹，想把她留在紫岚轩，陪我做伴，留个念想。”

谁能忍心让佳人垂泪呢？

一旁的小兵先动容，低声向领头人说：“老大，不如我们就卖美人一个面子，反正这人还没交上去，上面的人也不知道…再说，美人给的钱听声音也不少，够我们…”

紫女顺势趁热打铁，：“我看官爷们好像也是我紫岚轩的常客，不如在未来三个月期限里，官爷可以带着人常来我紫岚轩听琴品酒，这其中的费用，我紫岚轩报销了。”

这是个极具诱惑的条件。领头官兵思衬良久，最终行了向紫女行了一礼：“如此，这个人，就由紫岚轩代劳了。”

把人交上去领的赏钱，不过也是为了来紫岚轩喝花酒，现如今紫岚轩开的条件如此丰盛，他也不介意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卖给她。

不过是一个妇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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