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李小晚在这街上闲逛,距她下山,已有半日之多。
雨过天晴,天空上彩虹飘逸,走街串巷卖东西的,也都吆喝起来,什么糖葫芦,卖糖水的,声音一浪叠过一浪。
“这彩霞可真美呀!”李小晚用手拭去发梢的雨珠,看着天空。娴雅的笑容只让人觉得舒服,干净。像春日的湖水,突然裂开一道波纹,在每个人心中微微荡漾。
是以,街角有一位少年注意到了她,不远不近,不缓不慢的跟在其后。
李小晚并未发觉,只看到有一个老汉,草鞋上尽是泥巴,举着一个稻草棒,在街上叫卖。棒子上插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圆果子。
“老伯,你这东西怎么卖?”
李小晚上前,掩面问道。
“六钱一串,十钱两串,姑娘要几串啊?”老翁笑眯眯的问。
李小晚从兜里拿出荷包,数够了铜板,递了过去“老伯,给我来两串!”
李小晚小心翼翼的舔了一口:“好吃,酸酸甜甜的……”红唇轻咬:“原来里头是山楂果子啊。”
“这么一串,还真像小葫芦。”她拿手指轻辍表面的糖衣,嘴里被糖葫芦塞满满的,鼓着腮帮子,少女的可爱一览无余。
吃了一串,她将另一串用娟布包起来收在身上:“留着晚上吃。”
她也玩累了,呆在山上四百年左右,她何曾下山玩过?
她找了家风月楼,使了银子,让这老鸨给她找个住所。
这风月场所都是些公子小姐,彻夜游戏或吟诗作对,到底是比那全是商旅的客栈,松快欢乐上不少。
别觉得青楼就是什么是非之地,高档青楼的,卖艺的多,卖身的极少,向来是达官名流出入的场所。风流佳话,多留自此。姑娘们都精通琴棋书画,这是风雅之地。
老鸨将李小晚带至一处偏房:“前头的客房那些个爷们儿多有来往,姑娘家家的不方便,就给姑娘你,安置在这偏房。”
“好,麻烦刘妈妈了。”
这老鸨姓刘,年近四十,一身绸缎,风韵犹存。
“瞧你说的,不麻烦,这屋子本来是我们这儿一个叫雨儿的姑娘住的,后来被一个公子哥看着,为她赎了身,这屋子也就空下了,不过倒是一直有丫鬟打扫。”
“门口有丫鬟候着,有事你跟丫鬟吩咐一声就行了。”说着,这刘妈妈趣笑着走了。
李小晚闭了房门,坐在桌前,双手托腮,不知想些什么,只见脸上时不时一笑,有点莫名的小欢喜。
过会儿,她起身。
“唰——”
红色的罗裙落在地上,少女皎洁的身姿只裹着白色的亵衣,肤如凝脂,玉臂单搂着胸前的傲然,娇俏的玉足自绣鞋中探出,莲步轻移,朱唇微息。
美人解开床前的纱帘,侧躺着小憩。
这里隐约能听见前厅的热闹和姑娘们唱的词。毕竟以前是给小妓女的房间,并不是后庭中的屋子,再偏,也离不了太远。
“这词倒是比诗好唱些,句式不一,随性多变,我喜欢。”
“一夜花开无数。绿叶渐成阴,下有游人归路。”
“与君相逢处。不道春将暮……”
不由得,李小晚跟着仿唱了几句,仅是哼唱,但清丽婉转的歌喉唱功,可见一斑!
她到底是花魁出身,听几遍,就唱的温婉动人。
“来人呀。”李小晚朝门外喊了一句,很快就进来一个小丫鬟,穿着樱黄的长裙。
“小姐。”丫鬟屈身见了礼,敬候着吩咐。
李小晚在床上起身,被衾滑落,雪白的肌肤裸露,大片春光乍现:“把姑娘们常唱的词稿,给我拿些来,再给我取件好看的罗裙,我那件方才淋了雨。”
姑娘们私下练唱背词,是有些词稿的。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白色罗裙,带着细面纱,姿态傲然的姑娘徐步去了一个隔厅。
她手里捏着四五张词稿,就在这厅中吃着瓜果,隔着门口的纱帘,听着曲,看着对应的词稿,琢磨起来。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今宵酒醒何处?……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首首跟着唱了起来,她曾为江南第一名妓,虽不作诗,但品鉴功夫可谓至深。乃至这词,她虽未见过如此文章,却依然品的来,深解词中意。
“哦,这人还真是什么都敢写,这首鹤冲天,真有趣。”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他这么写,不怕得罪皇上?这里怎么会唱这种词?怕是姑娘们私下看来品味的,丫鬟不识字,误拿了。”
李小晚就这样听听看看,对曲子不懂时,就去叫了一个刚唱完曲的姑娘,为自己讲解。
不一会,就熟了十来个曲子。
“花腿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哼哼,这可比以前唱的长短句曲儿有趣。”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睡起流莺语,掩苍苔房栊向晚,乱红无数。吹尽残花无人见,惟有垂杨自舞……”
“送孤鸿、目断千山阻。谁为我,唱金缕?”
渐渐的,夜深了,小晚避着喧闹,去了屋顶月下。
她嬉笑着吃着糖葫芦,看着月,两只小脚丫穿着白底樱黄花纹绣鞋,不安分的乱动。
月光下,她披着洁白的罗裙,笑的无暇。
忽然一阵晚风,她心思一动,张口便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这首水调歌头,可谓是中秋词作之巅峰,此词过后,再无中秋词。
然,李小晚只唱了上阕就止住了。
隐约间,见她掩面而泣,白袖沾泪,四百余年,她曾在那个最美的年华逝去,随后承受孤独四百余年。
“姑娘何故哭泣?”
小晚抬头只见,屋檐的一角,立着一个白衣公子,腰挂佩环君子剑,手持黑檀金丝扇。
她是鬼,有四百年修为,上这屋檐顶上,自不费劲。可这公子少年是如何上来的?她看的真切,这少年,可是人。
那少年收扇,抱拳行礼,声音青朗道:“在下萧元白,见过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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