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恨自己

“出去——”

“我不需要人帮忙——”

“走开——”

他仅凭最后一点力气，像只困兽一样低声嘶吼。

“顾淼，你自己可以喝药吗？”苏璃软像没听见似的，依然坚持的守在床边，不厌其烦的询问。

像是放弃挣扎，顾声睁开眼睛瞪她：“我自己一会就喝。”

“不可以，现在喝。”苏璃软变得严肃起来，“来，我帮你。”

“你————”

奈何他现在是个非常虚弱的人，根本摆脱不了这个人，被她小心翼翼的扶正后，选择闭着眼不配合。

“呼——啊～”

中药很苦，苏璃软用勺子递到他嘴边时，苦味直蹿他的鼻子。

他不动，苏璃软也不动。

“乖——喝了药就好了。”她一副哄孩子的语气。

他当然知道喝了药就会好，但他每次都轰开所有人，但自己连端起碗的力气都没有，

总是将最痛苦的时候熬过去，熬过去了就自己坐起来喝药。

女孩的话好像有魔力，也或许是疼痛实在难忍，

顾淼张开了嘴，乖乖的凑近勺子。

“顾淼真棒！”她像是完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笑容灿烂极了。

“你等我一下！”刚喂了两勺，苏璃软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碗筷就飞快出了房门。

等到她在回来时，掌心捏着一个精巧的卡通盒子，炫耀似的晃了晃。

盒子打开来，是动物造型的水果糖。

苏璃软笑眯眯的端起碗接着喂：“全部喝完以后，就奖励你一块糖好不好？”

“……”真把他当成小孩子了？

………………

“来，顾淼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奖励你一颗草莓味的。”草莓味的形状是梅花鹿，她无比自然的剥开糖纸，递到顾淼嘴边，看他迟迟不动，还歪了歪头疑惑的问：

“不喜欢草莓味的？”

他神色复杂的咬下那块水果糖，实在想不通眼前的女人在搞什么鬼。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苦味减淡了一点。”

原来这就是让他吃糖的原因啊。

真幼稚。

“这个送给你。”她将小盒子放在床头柜上，

“再睡一会好不好？”说罢站起来作势要替他调整枕头。

顾淼已经被她磨的没有脾气了。

辛好苏璃软也不是什么多事的人，替他掖好被角，给空调上升了几度就退出来了。

顾淼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多少年了，生病的时候又有人守在了旁边。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小时候父亲和母亲总是吵架，但是只要他一犯病，就会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所以很多犯病的时候，他都分不清自己是真的感到痛苦，还是想用这种可笑的方式维持着家庭。

他做的非常成功，他不止一次听到他们吵架的时候这样说

“要不是为了儿子，我早就离开这个家了！”

“你还敢提儿子？他生病的时候你照顾过吗？还不都是我在忙前忙后，淼淼大半夜犯病的时候你在哪？哪次医院不是我送去的啊？你眼里只有工作，你知道为了淼淼我做过多少事吗？”

“…………”

啊——他很庆幸，甚至还有些得意。

我是你们的儿子，你们应该为了我，付出所有。

不然他就要像隔壁病床的小姐姐一样，父母离婚后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她只能独自一个人地做手术，输液，吃药。

甚至到了最后，因为父母都了各自的新生的小孩，

没人给她汇继续治疗的费用了……

可那时他没有想过，自己对母亲来说是怎样的重担。

母亲自杀的前一晚，晚上还照常的守着他喝药，最开始心情看起来很好，陪着他一块画画，还一直讲这几天的趣事，

虽然讲着讲着就突然哽咽，双手捂面的哭着说：“我家淼淼，太苦了——”

母亲是个感性又脆弱的人，平时也总是因为小事哭哭笑笑的，

他并没有觉得奇怪，也丝毫察觉不到异常。

…………

直到收拾遗物时，那确诊重度抑郁的判决书，那瓶瓶罐罐的药……

他才知道，母亲承受的是多么大的压力，他所有自以为是的那些小聪明，可能是压垮母亲的最后一把稻草。

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自己可以在他们在吵架时支持离婚，可以少用那些愚蠢的方法来挽留这个家，可以就算真的生病也不声张，让母亲的压力能再小一点……

他恨自己。

他恨生病时候的自己，所以后来在犯病的时候，他禁止一切人接近……

怕别人看到这幅样子会抛弃他，厌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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