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的束缚

暮色苍凉，沿着供奉殿殿门前栽种的白露树参差向天，清辉交错之下，尽是斑驳，令辉煌大殿徒显得安谧

千仞雪在神像前负手而望，她沉静的目光中不经意流露出柔和的光，淡淡的，似山间云月，凝眸时又如波澜不兴的浩瀚星海

天使啊，总与这殿堂中熟悉的神像有着几分感应

千仞雪星眸微嗔，一旁的侍卫微觉森然，无意间起了种无形的压力

她已经在这等了半盏茶，爷爷还未出现，看来是有事了

她垂眸沉吟了片刻，最终踏出了殿们

守门的侍卫不觉泄了一口气

……

教皇殿后院

桑榆暮景，不知不觉已到了戌时，那一玉轮泛起了一圈月晕

清辉淡水木，演漾在窗户

处处是景下，影摇曳处，比比东一身黛紫华服立于水亭边，不虞之誉，此时银辉落在韶颜雅容上，倒是更显恬淡

紫眸抬起望过天边的云海翻腾，她不禁皱眉，一丝异样的感觉转瞬即逝，仿佛意识中有什么缺失了，与她紧密相连的气息

“她只是个孩子，老夫会把她教导得很好，有一点，别怪老夫没提醒你，杀繆之都的戾气需尽快根除，至于小雪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

脑中蓦然浮出千道流的话

是因为……她吗

教皇心底莫名生出复杂的滋味，这是怎么了，这个孩子给她的感觉怎么如此强烈

惶若她当时多看千仞雪一眼，是否都足以治愈她，足以让她觉得孩子是无辜的，足以让她去爱这个孩子一生

她毕竟是她的女儿

……

不，大概是最近太过劳累了

教皇松了因握紧权杖而微微发白的手，转身吞没在夜幕中

——————

又是一天过去了，千仞雪几近整天都在修炼，有了前世的经验，加上自身天赋，还是很容易的

月色幽凉，月下的水面云雾缭绕，光芒虽暗淡了些，光影交错下，水面上像点缀了零碎的星光，与前殿点上的琉璃风灯全不相同，却更胜一筹

千仞雪的宫殿相对来说安谧了些，但从窗台透去，夜晚的景色倒是旖旎，可她更喜欢一个人坐在宫殿屋檐上，微微仰着头，当银辉照下时，用惊鸿艳影来形容她都未免庸俗了些

当真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其实在教皇殿北面有一处空殿，那里才算是千仞雪的寝殿，但她不是很喜欢，索性搬到了别处去，后来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可她不知道的是，直到天斗任务失败回来，那里始终空着，陈设不变，无人入住，年年如此

幽韵撩人，望着月色，千仞雪轻叹一声，重生一次，倒真像是一场梦一样，就是平添了几许惆怅

“是爷爷这几天疏忽了丫头，惹小雪生气了？”

一声调侃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千仞雪神色微动，她回头，那高挑的身形映入眼帘

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金发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风流蕴藉，衣楚飘，金丝扬，流露出与生俱来的傲然风骨，宛若天人一般，都说岁月是把利刃，却未曾在他脸上留下沧桑的痕迹，乍一看去，哪里像个百旬尊者

千仞雪看到千道流露出的笑容，依然十分亲切，熟悉，让她一时红了眼

天使神考后，她就没有再见过爷爷了吧

“爷爷”她有些哽咽

这一声，千道流的笑僵了一瞬，金光一闪，来到千仞雪面前，一看孙女微微泛红的眼，不经有几分慌乱

是又去见过比比东了？

不，身上没有那人气息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千仞雪忙偏头理了理心绪

“在这吹了挺久的风，眼睛有些不舒服”

她抬眸换上温和的笑，话语间也带上了孩子的俏意

没办法，孙女不想说，他便不会多问

老者看着千仞雪，都已经八年了，时间这东西，当真是弹指一挥间

心中想着今日长老殿那边商议的潜伏计划，他还是有些不舍，再等一会吧

“爷爷”

风吹得萧索，千仞雪突然开口道，她话语很淡，叫人听出心里的一点落寞

“死亡是种什么概念？”

“我曾在古卷中中看到一句话，死亡脱离了时间，它潜伏于生之中，死的来临就是生的终止”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您不再脱离时间呢”

“我是说，爷爷，可不可以一直陪我走下去”

千道流起初愣了一下，他随后跟着坐下，伸手摸了摸千仞雪的头

“小雪”

“这个世界藏着许多不公，武魂殿外高手如云，我们天使一族很幸运，得天独厚，可爷爷虽然强大，终究不是神，世间变化无常，唯有神，才能永存于世”

千仞雪感受到头上的温暖，却只是开口反驳

“可是神也有坠落的一天，所以它会选择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延续着传承”

面对孙女的话，千道流又是一愣

她知道爷爷的沉默，但她还是选择说了下去

“如果一定要踏上那条路，那么代价未免太大”

“爷爷，我并不希望背负着至亲之死走下去”

千仞雪仰头望向了夜空，她有私心，她贪念生的陪伴

如果不是血缘的纠缠，她无法承接过千道流无法放下的责任与想要改变的希望，也不会带着这份罪孽坚强地走下去

就像那滴观音泪一闪而过时，先前贯穿心脏的恐惧席涌而上，但她的下意识仍是推开比比东

母亲

是爷爷走后她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留恋

如果连这些都要剥夺的话，她只能分崩离析

所以最后她付出了神位破碎去换那份血缘的生

她救的不是比比东，是母亲

“你已经知道了？”

这是个陈述的语气，千道流看着她，短叹了一声

传承天使神，需要大供奉的献祭，他的孙女当真是太过聪明

“小雪”

“死亡的确脱离了时间，但生同样给予了时间”

“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或许我们无法改变，但路还很长，追寻前方的过程会很有意义，需要我们慢慢体会”

“无论如何”

“你永远是爷爷的骄傲”

他再次摸了摸千仞雪的头，

霎然，离去时的那片幻影也虽夜色消失了

萧风寒月，落得檐上一片雪

千仞雪沉默着伸手对上月光，望着皓月当空，她回想着那番话，蓦然放下心中的愁绪

是了，珍惜生命的进程吧，过去的恨与怨就在云烟中消逝

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一瞬间的愁思又涌上心头，如今她重生了，那比比东呢……

想到此，心上隐隐的疼了一下，她皱眉，后悔当初宫变没有杀死唐三

他怎么可能放过比比东

到底还是没护下她啊……

月明星稀，教皇殿巍峨伫立，虽然将近夜阑，但殿前的琉璃风灯依旧亮着

望着教皇殿北面的寝宫失神久久，不觉几滴温烫的液体落在手背，才烫的她回了神

天使怔怔想着什么，由着液体被风吹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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