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疯狂

“是什么支撑你活下去的呢？”

“是梦想，是信念，还是爱？”

威廉陷入沉默。半晌，他笑着摇了摇头：“都不是。”

“啊？那会是什么？”

“是对死亡的恐惧。”

死亡可怕之处并不是会让人死去，而是让活着的人不想再活着。

“听起来很可笑，不是吗？”威廉微笑地看着面前和他一模一样的人，轻声说，“我不想活着，但我又惧怕死亡。和活着相比，死亡更容易。”

“你惧怕死亡的什么？未知，还是失去？”

“……失去吧。”威廉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总是穿着一身黑的银发男人，他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是害怕失去一个人，还是害怕失去一种感觉。”

对方的灰眸幽深不可测，如同一汪深潭：“那看来是爱支撑你活下去的。”

“是吗？”威廉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是爱呢？”

像我这种人，也值得爱和被爱吗？

———

恍惚之间，威廉才发觉刀刃已经抵到自己喉咙上。为什么会这样？他感到一阵濒死感，灵魂似乎快被撕裂，像溺水者在生命最后一刻的呼吸。

求你了，别这样……但他的双手仍不住地颤抖着，冰冷的刀刃上反射出他凌乱的金发和苍白的脸庞。

威廉尽力去够桌上摆放的手机。拜托了……威廉手一滑，手机掉落至地。他颤抖着打开通讯录，拨通唯一的号码。

他视线逐渐模糊。

拜托了……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信中，请稍候。”

威廉眼前一黑。

在他快失去意志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听见手机中传来“喂？”

随后他陷入无尽的黑暗中，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走向了死亡。

————

“你醒了。”

威廉一睁眼便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长款风衣的金发男人居高临下紧紧盯着他，那人淡灰色眼中死气沉沉，如同没有生命的木偶。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处无边牢笼之中，半身浸在冰冷刺骨的水中，威廉抬起头——暗无天日。

“我要出去。”威廉冷冷地对他说。

“你出不去的。”

“不，”威廉打断他的话，从水中站起来，但几双手从水底深处，紧紧抓住他的脚踝，如同枷锁，“我要出去，我会成功的。”

对方神经质地大笑起来：“你出去为了什么？是为了那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吗？”

“我不知道……”威廉低声喃喃道，他的半边身影淹没在黑暗中，他猛地一抬眼，琴酒隔着铁栅栏盯着他，墨绿色的狭长瞳孔倒映着他的身影。

威廉身体一怔。“可能是吧……”

“为什么？”对方不依不饶地问。

威廉将手放在栅栏上，轻声自言自语：“我想知道爱的感觉。”

抓住他脚踝的双手渐渐消失，面前的牢笼一瞬之间破碎，化为灰土。

————

当威廉再次醒来时，他才发觉躺在自己床上，更离谱的是，他双手都被哪个混蛋用领带绑起来了。

现在“混蛋”正坐在床边悠闲地点燃一支烟，见威廉醒了，他只是低头看了眼，又自顾自地抽起烟。

“喂，琴酒，放开我。”

“等你不要再疯疯癫癫地说什么‘我要去死’后我才放开你。”

威廉皱起眉，问：“你从哪里进来的？”

“……把门踹开的。”

“要陪损失费的——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果然，打电话给琴酒就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琴酒在烟灰缸中按灭香烟，只有几缕烟盘旋着上升。他俯下身，拿枪挑着威廉的下颚，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要真想死，我现在就可以开枪。”

威廉撇过头，不想让琴酒看到他泛红的耳朵。琴酒松开领带，挑了下眉，“下次你再敢这样，我不介意把你手一直锁在这里——直至永远。”

威廉揉着被勒得有点发红的手腕，从口袋中掏出一串钥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递给琴酒：“记得赔钱。”

“——还有，下次来我这里别抽烟，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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