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之血

极北的雪太冷，冷到霍雨浩快要忘记此时时节已然入春。

此时，青鸢阁内必是一片欢欣热闹。

曾受他委托制造人偶的萧萧，此时兴许能够出山，接取更多的生意；在他入住青鸢的那段时日里也曾一同比划过武艺的王家小少爷，不知在自己离开后，是否有遵循他的意思将那泛滥的话本子都收缴了，还有……

从前唐舞麟与他长谈时所提及的牵挂，也不过如此。

霍雨浩加快了脚步，风卷着冰凉的雪花擦过脖颈，钻入衣领中，又很快融化。

这个在世俗尘人眼中传成了极北神明的少年，也终于明白了。

•

不久后，那熟悉的嘶鸣声响彻天边。

风尘翻卷，呼啸的风声将冰灵的寒气送至身前，下一刻尖锐的冰刃便破空刺来。

霍雨浩眼神微变，猛地刹住了脚步，闪身避开直击要害的冰刃。

此时的脚程还未过极北中心，而冰灵的突袭来得比预想中要快了许多。他拔出长剑，一瞬间寒光毕露，一时叫人分不清是雪光抑或刀芒。

——他居住极北数载，从未听见冰灵的尖啸有如此之痛苦。

雪地上的战斗无声无息，唯有生灵呼出白气的喘息，与利刃交错的响声回荡。冰刃与无雪铿锵碰撞，只一刹又分开，少年的手臂再次发力，朝冰灵暴露出来的要害砍去，刀身锐利，那暴露出来的身躯即刻间便见了血。

冰灵寒冷至极的血液很快涌上破口处，又是一声尖啸，这一伤好似令它更加疯狂，利爪宛如掺了血的毒剑一般，转眼间便到了霍雨浩面前…

一只冰灵不能奈他何，少年面无表情，眼中很快锁定了那双利爪之下 掌心的双目。出刀格挡后又弹回，再一次以迅雷之势劈向那处。

霍雨浩很快偏头，冰灵迸溅出来的血液也未能沾染他衣角分毫。

曾有古书记载，极北之地生存的冰灵乃冷血之物，其血液储存了千载的寒气，能够入药，医治严重的热病。

此种生物通体寒气，身躯中唯有一处是致命弱点——冰灵心脉正中柔软无比，其中的血肉滚烫，是最为炙热之物。

霍雨浩看准时机，紧握着剑柄手腕偏转，雪白的刀刃直直插入了冰灵心口正中！

鲜红的血液喷薄，还未能将刀身暖热，在冰灵死去的一瞬便快速冷却。

庞大的身躯无力地倒下，血液很快蔓延出来，于苍白雪地上开出一朵猩红的花。

霍雨浩收了剑，垂眸去看它挣扎的身躯，眼底眸光微动。

连极北最为冷血的生物也追求过炙热，何况是他呢？

霍雨浩往腰间一摸，取出一块色泽温热的玉佩。

那是他离开青鸢阁那日，阁主舞长空赠予之物。质地颇为优良，雕刻却十分简朴，上只刻有“出入通行”的字样。

舞长空有意邀请他入阁，这块能保证他自由出入的玉佩便是此信物。

霍雨浩收下时也未曾预料过有朝一日能够用上。

……

“虽是本人从未坦言，但舞麟似乎有意让你加入青鸢，”那时舞长空将那物什递给了将要离去的少年，“我知晓你身手不凡，但请考虑。”

“你何以见得？”霍雨浩接下时只挑眉问道。

“我毕竟是他师父。”

……

沉默着盯了那手中之物许久，霍雨浩恍然回神时，已然过去了一刻钟。寂夜里风声孤冷，其中传来了危险的味道。

地面在微微颤动，脚边死去的冰灵也加快了腐化，青紫色粗大的血管自皮肤上鼓气，一跳一跳地愈来愈快。

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紧锁着眉后退两步，手指又一次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蓝眸中警惕意味十足。

风声渐大，前几日里突兀产生的那些难受与不安，此时有如喷涌而出的洪浪一般要将他吞没。

远处的白雾中走出了庞然大物，一个、两个……

待看清了前方是何人，霍雨浩的唇抿得平直，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大地上，成片的冰灵正朝着极北之地的中心而来。

数百双猩红的双目一同盯向了霍雨浩，冰灵喉咙间发出的低吼嘶哑得拨扯着人的理智。

太多了，一眼望去仿佛惨白的海洋。

下一秒，它们齐啸着朝少年扑来。

……

“看来杏花村一行，你们也不算全无收获。”听了唐舞麟的解释，季绝尘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又开口问道，“你怀疑是圣灵教搞的鬼么？”

唐舞麟抱臂:“十有八九。”

在谈论圣灵教时，他一如平常一般懒懒地笑着，可笑意未达眼底，唐舞麟语气中亦不见几分情绪:“这等操控傀儡之术，原是我潇湘溪前辈那听来的。”

“但回到阁内禁闭那几日，我也抽空翻阅了几本古籍，从书中了解到，潇湘前辈掌握的武艺，归根结底还是源自于圣灵教。”

“能够将魔爪伸向极北这等荒凉偏僻之地，将这极其稀有复杂的冰灵炼化，也只有他们有这个能力了。”

“留守在礼泺客栈的人，兴许只是一处落脚之地。而极北中心，才是他们目标所及。”

季绝尘闻言作了沉思状:“可……这极北又有何物能令他们大动干戈至此？”

“……”

唐舞麟不再言语，只是眯起了眼，黑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他还未忘记季绝尘方才讲述的“蓝发蓝眸的神明少年”，而冥冥中总有一种直觉在告诉他，此事与他心念所想之人，必有瓜葛。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终于能够重逢了，雨浩？

“为何地面在颤动？”料是习武之人敏感至极，何况是季绝尘这般精进的人，他眼神凛然，忽然说道，“有情况。”

“这风尘也愈加大了。”寒风怒号着将人的发丝打乱，衣角翻飞，唐舞麟加快脚步朝前走去，他眯着眼将手背挡在眼前，目光看向前方那片雪尘朦胧，眼神渐渐专注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映着雪天一色的瞳孔忽地缩紧了。

白尘中惊现几点红，似是白纸画上晕染开的错笔，越靠近便越看得真切——

那刺目的血红中，唐舞麟望见了那朝思暮想的蓝色身影。

（作者）叶澈：正文共计2044字

（作者）叶澈：相距甚远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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