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黑风暴28

薛梅的事情曝光之后，整个绿藤市的的新闻行业都进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尤其在这个自媒体的时代，时时刻刻都有层出不穷的新闻被爆出来，震惊普罗大众平凡的世界。毫不客气的说，这一年的KPI都靠这个月拉起来了。

而这两天都在舆论中心的无外乎两个名字——李成阳和董耀。

前者是因为新帅，自打之前的“新掌舵人”这个词条出来之后，就没少被人议论。刚刚过去的马帅的追悼会上，云集了绿藤市大大小小的企业家，就连郑毅红和高明远都去了。李成阳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在致辞的时候直接晕了过去。

而后者，则是因为忽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对面的巨型广告牌上的马帅黑白照，还有那一句足以让人浮想联翩的“十四年前的雨夜你干了什么”。

虽然还没有证据证明那就是董耀，但是绿藤市这么多的网民，每人动一下键盘，都能让董耀体验到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的威力。

更何况，这件事情的确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麦自立当年，是董耀手底下的质检员。麦自立失踪的时候，手上的工作刚好就是马帅承包的项目——白纸黑字的事情，根本不禁查。

陈灼坐在自己书吧的沙发里，竖着平板，看不出什么表情的浏览着晚上关于董耀的各类信息。在这个自媒体时代，信息膨胀的速度本身就快得令人发指。更别说，还有有心人的暗中操作了。

上午是李成阳的手笔，而下午，郑毅红也参合了一手。

想起郑毅红，陈灼就免不了想起她对自己的那句忠告——有些事情，知道了也要当作不知道。

她闭上了眼，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看什么呢，都看累了。”

是李成阳。

今天不是休息日，又恰好是饭点，陈灼的书吧人很少，只有缓缓的轻音乐，安静的很。他一进门就看见了陈灼，直径走了过去，坐在了陈灼对面沙发上。

陈灼看见他，既不奇怪他怎么来了，也不多问是不是要给马帅家的小姑娘买蛋糕，而是没那么懒散，坐直了一点，把平板递给李成阳：“还能是什么呀，咱们石门区的董.区.长呗。”

李成阳接了过来，看了两眼，一脸的惊讶：“这火都这么大了？”

“是说呢，都快熟了。”陈灼随口应了一声，给李成阳倒了一杯一直在煮着的水果茶：“这个季节本来就干燥，一点就着。喝点水果茶，有梨子，刚好可以润肺。”

李成阳的视线落在了陈灼给自己推过来的那本水果茶上。从一开始，陈灼的面前就有且仅有两个杯子。

“是该润一润。”李成阳喝了一口，然后才指了指陈灼给自己看的东西：“不过我点的火可没这么大。这里头全是你们合众传媒的功劳。是真的没想到啊，灼儿，你居然是合众传媒的大股东。果然是，大隐隐于市啊，在这么个小小的书吧……失敬失敬。”

“……父辈的基业，我就是命好。”

“哎，谦虚了不是。”

“真的。平时都是红姐在打理的。生意上的事情，我是一窍不通的。”

“是吗？”李成阳反问了一句，端详了两眼陈灼的神情。

因为林浩的原因，他从来也没有想过陈灼也会和高明远有什么瓜葛。刚刚他接到郑毅红的电话，说高明远约他晚上喝茶之后就让大江查了查。别的也没查出来，唯独陈灼是合众的控股人这点。

震惊之余他还以为是这个东西也没法藏。但是他现在忽然觉得，这是陈灼故意的。哪怕她不是这个控股人，哪怕他没有查这些事情，陈灼也都会找上自己。

“灼，叔能冒昧的问个问题吗？”

“您说。”

“你和高总，是什么关系？”

“……高叔是长辈。当年媒体行业发展起来的时候，他就和我爸爸达成了合作协议。只可惜飞来横祸，我爸爸意外去世。这些年，我和我妈妈孤儿寡母，多亏了高叔的帮忙。”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当年出国留学，也是他安排的？”

“嗯，毕竟爸爸还留了个公司。只可惜，生意上的事情，我就是不上道。公司能有现在的规模，也多亏了红姐了。”

高明远，郑毅红。

李成阳理了理这个关系。

“……那我明白了。那你知道你高叔约了我晚上喝茶吗？”

陈灼抿了抿嘴：“猜到了，不过没想到真的这么快。”

“那你对你高叔还算挺了解的啊。和你阳叔也说说呗，让我心里有个底。”李成阳笑得亲昵且不要脸。

“也不算是了解吧。不过……高叔是个生意人，一切都以生意为重。不像我，生意一窍不通，只能聊点别的。”

陈灼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成阳，然后才说：“差不多快到点儿吧？您该过去了，高叔最近……火气比平时大了点。不太喜欢等人。”

“哦，成，那我先走了。”李成阳站得挺爽快，但是起来之后，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走了出去。

陈灼目送了他，又在沙发上呆坐了好久，然后才拿过已经凉了的果茶，喝了一口。

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

李成阳和高明远的谈话，毫不意外地是不欢而散。他想弄清楚马帅的死因，而高明远只想把这件事情翻篇。他坐在副驾驶座，认认真真的琢磨自己和陈灼的谈话。

“阳阳，你真的相信陈灼那小姑娘？”

“……”

“不是，她在高明远身边十年，十年呐！就算没什么感情，那她搞小动作，高明远能不发现？她一个小屁孩，现在才几岁，那高明远是什么段位。”

李成阳闭目沉思，只抓着“十年”这个重点：“是啊，十年……所以她一定知道咱们不知道的。”

“不是，阳阳，我是说……这个时候，万一她是和高明远联起手来骗咱的呢？”

“那也要谈了才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是……”

“没有可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就把她约出来。”

第二天，陈灼才刚刚跨出电梯，就从边上的阴影里走出来了一个一身黑衣的，绑着一个马尾辫的女人。年龄看着比自己还大了几岁，手上提着一个粉蓝色的保温杯。

对着那个杯子，陈灼忍不住歪了歪头。李成阳边上的那个叫大江的，好像有个粉色的来着。

“我叫刑凡，阳哥让我带你去个地方。”刑凡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微信的视频电话。李成阳的大脸立刻就出现在手机屏幕内，一起的还有一口铜锅。

咕噜咕噜冒着热烟。

“灼儿，这是你小凡姐，没事儿，别怕。你跟她过来吧。阳叔请你吃火锅。那个，生意聊失败了，叔也想聊点别的。”

“去吗？”刑凡歪着头问陈灼。

李成阳抛过来的橄榄枝，也比陈灼想的要快。她还以为要斟酌两天呢。不过她也没有什么犹豫就回答：“去啊，刚好没吃饭呢。”

那是一家老店，陈灼都没来过，不过热热闹闹的，特别有烟火气息。刑凡给她送到了之后，也没跟着一块儿吃，而是一脸乐呵的跑了出去。

“她和大江谈恋爱呢，有精神食粮，不用吃饭。”

想着那两个保温杯，陈灼忍俊不禁。

李成阳很客气地给陈灼先夹了一筷子涮肉，然后就问：“在聊之前，我也想多问一句，怎么，怎么就选我呢？”

陈灼低头搅拌了两下火锅蘸酱，好像是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因为高明远容不下您。”

“哦，”李成阳恍然大悟：“那要这样，能谈了。你都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不多，所以也想过来问问您……伊河新村这个项目，为什么当年高明远能交给马帅，现在却非要从新帅手里抢走呢？”

李成阳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显得特别迷茫：“伊河新村这个项目，是高明远，给马帅的？”

陈灼没说话，只挑了挑眉毛。

她仔仔细细地盯着李成阳，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没有落下。伊河新村这个项目是高明远给马帅的，她相信李成阳并不知情。但是，她也相信，马帅去世到现在，李成阳也一定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陈灼带给自己的这个消息让李成阳无比的震惊。因为他在马帅身边十年，整整十年，但是他从来不知道马帅和高明远还有交集。能够让高明远把这样一个项目交给他，足以证明关系匪浅。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这几年都没有联系？如果是关系恶劣了，高明远既然这么在意这个项目，怎么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动静？

他喝了口茶，不受控制的想到了李丽娟告诉自己的，马帅和董耀的秘密。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个可能，把马帅、董耀、还有高明远都串联起来了。高明远的步步紧逼，董耀的走投无路，也能解释得通——这个项目能给马帅，但绝对不能给新帅了，更不能给自己。

“你还知道什么？”

李成阳的表情显然是想通了什么，但是他没有告诉自己。

陈灼也丝毫不介意，更没有多问。因为现在的她已经拘泥于知道什么真相了，她只想要一个结果。结果出来了，这些真相也都会被扒出来的。

不管李成阳知道了什么，她只要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他把线索片段串联起来了，就一定会去查。

“阳叔，十四年前，谁失踪了？龙尾山上，又是谁？”

陈灼的这两个问题，让李成阳彻底陷入了沉思。

他摘掉了眼镜，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所有的人物关系都已经对应起来了。唯独一个伊河新村。伊河新村在这里是一个什么原因，尚且还不明朗。

他有一个猜测，但也还只是猜测。

再次抬起头来，李成阳看着陈灼。

他相信陈灼吗，不能说相信，也不能说不信。只是犹如困兽，也不怕什么了。高明远他都正面刚了，也无惧一个陈灼了。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更糟糕了。但是现在，他把事情都理通了之后，反而冷静下来了。

“为什么不告诉浩子啊？”

陈灼答非所问，笑盈盈道：“高明远把我送出国之后，假借我出国留学作掩护，方便自己做什么，您能猜得到吧。”

李成阳是个警察，对这样的套路非常熟悉。从一开始，他就猜到了。但是现在，陈灼以这样一个表情说出来之后，他忽然觉得是在嘲讽，他觉得愧疚。

“你父亲……”

“确实是个意外。”

“……”

“您不用觉得我可怜。这几年说到底也是自己选的。不过每一笔，我都有记录。高明远的集团究竟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并不全都知道，但是我知道也比高明远认为的要多。可这些是我的护身符，只有高明远倒台了我才会拿出来。”

“……明白。”

李成阳沉吟了一声。

陈灼这是在告诉自己为什么她不告诉林浩。也是在告诉自己，她现在也不算是帮他。只不过，不会骗自己。

不会骗自己，就足够了。

“灼儿，水落石出的时候，记得自首。”

这个词，让陈灼的呼吸一滞，就好像整个灵魂都被打出身体片刻。她怔怔地看着李成阳。而李成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你们，还年轻。”

陈灼当然知道李成阳说的你们指的是谁。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轻笑了一声：“放心吧，阳叔，那时候，我一定会给林浩一个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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