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慷他人之慨

同她这个对于星际了解一知半解的人相比，司礼懂得很多，但时间是最公平的东西，即便是他，有时间的断层存在，同本土人的知识掌握程度相比，还是自叹弗如。

于是，同司礼相比，新来的李中将，至少在风土人情上，懂得更多。

一个对星际现状的了解如饥似渴，一个有意拉近关系，两个人一拍即合，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联络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退场，留下他们聊得火热。

从联络员和她背后大佬脸上的笑容来看，对方对于两个人能这么快拉近关系，也是乐见其成。

辛夷更是第一次，对于星际，对于自己一直使用的货币，能量块，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说白了，能量块，就像是黄金，是货币，也是一种稀有的材料。

与黄金不可再生的特性相比，能量块更像是一种人工合成的、纸币和黄金的结合体。

联邦有位大能，在偶然的情况下，合成了一种新型材料，这种材料不耐磨、不算坚固，容易被其他材料吸收，转化成微不足道的能量，这部分能量微小到，只能让实验室里一个用来观察物理现象的钨丝灯泡亮0.1秒。

在测试出它的性能之后，本以为又是一件‘成功的废品’，这位大能只保留了一小块留作纪念，放进适宜它贮存的环境，免得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又被不知名的其他材料吸收殆尽，就把它抛到了脑后。

多年以后，实验室被另一位大能炸上了天，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实验室烧了个干净，他们只能无奈搬迁，在搬迁实验室里瓶瓶罐罐的过程中，他无意中发觉自己制造出的新型材料，竟然能吸收太空辐射，并将它以能量的形式储存起来，而储存有能量的新型材料，原本的缺点，就统统转化成了优点——

首先，储存有能量的新型材料，开始变得稳定，但如果消耗掉一部分能量，还是能让它回归到以前的状态，变得不那么稳固；

不算坚固在这个时候也成了优点，他们如果感觉到了威胁，可以随时通过消耗其中的能量，把这种新材料转化成能源处理吸收掉，不会出现尾大不掉的现象；

容易被其他材料吸收就更好了，原本无法被利用、只会对人体造成伤害的辐射，被吸收后，竟然可以为机器运转提供巨额能量，而且能量耗尽，却又不会产生各种污染，都被吸收干净了，哪还有什么污染？

这是什么？这是清洁能源啊。

原本的‘废品’改头换面，成了不可或缺的重要物资。

因为在制造出来之后，需要被送进太空吸收辐射充能，注定了它不可能只呆在实验室，本身就具有流通的特性，加上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人类生产生活，就会产生对于能量的需求，贵族们这才默认了联盟权衡利弊后，将能量块作为联盟内部通用货币的举措。

不然，追求利益的贵族们，哪里会让联盟将铸币权这种资本的命脉统统收归到自己手里？

还不是因为这种新型材料制造程序复杂，他们自己仿造不出来？

因着成为了货币，连不耐磨，都成了它的优点——

方便联盟时时进行更新换代，免得贵族们大量囤积。

磨损的能量块虽然依旧有贮存功能，但能量会大量逸失，原本能带动十台机器运转，磨损后只能带动一台机器运转，价值自然也大大降低。

贵族们可不会干赔本买卖，自然会选择尽快消耗，然后再用工业产出和农业食材继续与联盟交换新的能量块。

这也是在贵族垄断的情况下，联盟还能交换到许多包括A级食材在内的战略物资的原因。

经济垄断、文化垄断、虽说联邦提供了免费的图书馆，只需要通过个人身份信息，就能进入，但能不能摆脱贵族的封锁，进入图书馆暂且不提，当一个人挣扎在温饱线上，很少还有人愿意压榨自己的时间，选择读书，去搏一个看不见的希望，如果非要出人头地，用自己的一条烂命，去参军戍边，升迁暂且不论，至少能吃饱穿暖。

作为被贵族们掐过脖子的人之一，李崇山的话里自然带上了几分主观，一半真心，一半也是试探眼前这位星球主对于贵族的观感。

而结果，也让他十分满意。

因着积福一家人和前段时间狗眼看人低、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的副驾，对于这些出生就享有一切，却仍贪心不足，趴在奴隶身上吸血的贵族，她确实喜欢不起来。

当然，对于联邦，她之前也没什么归属感。

现在跟对方打成一片也是因为戍边军人的不容易，在得知参军是目前打破贵族垄断的唯一上升途径之后，她对这些出身底层的小哥哥们更是充满了好感。

大家都不容易，但她至少还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他们很多人挣扎着挣脱出了贵族掌控的泥潭，却依旧愿意，抛头颅，洒热血，保护着这片星球的繁荣和安定，她做不到，但不妨碍她对这些人心生敬佩。

“拽着您聊了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以后也算半个邻居，如果您没什么要紧的事，不如拨冗赏脸跟我们一起吃顿便饭？”

盘算了一下，反正距离换防交接日期还有三两天，李中将索性应邀，决定暂时将空间站停靠在辛夷的星球旁，晚上还可以跟这个他印象不错的星球主一起吃顿饭。

虽说小姑娘说要请客，但他手底下算上他，一共二十个人，对方处在连低保都不舍得放弃的初创阶段，还是别给对方添麻烦了。

“我们有自己的炊事员，A级食材不便宜，钱，我们也自己出。”李崇山不是客套，即便不是为了跟辛夷打好关系，军队的规章也不允许他们连吃带拿，那跟星际里游荡，收保护费的星际海盗有什么区别？

辛夷话说出口，也有些后悔，不是后悔邀请别人吃饭，而是又要麻烦司礼了。

有点慷他人之慨的意思。

所以李崇山不过随口一提，她也不推辞，顺坡下驴，答应了下来。

“我们大概会在四分之三个星际时之后，抵达ET0801号星球附近。”飞船的智能系统在李崇山更改了目的地后，适时通报了抵达目的地所需要的时间。

“那我们一会见。”辛夷会意地冲他摆了摆手。

许是刚才聊天的氛围太好，抑或对方脸上的笑容过于具有感染力，他不由自主地牵起唇角，跟着她的动作摆了摆。

从没做过这种在他看来不怎么稳重的事，李崇山做完了才在警卫员略微惊讶的眼神里注意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扔下一句‘一会见’，他像火烧屁股似的飞速挂断了视讯。

见他挂了视讯，辛夷才拽住身边的司礼：“你这样不行。”

以为她是发现了自己不喜欢她跟外人接触的小心思，司礼的动作都僵硬了起来：“我……”

“你不能再这么任由我作威作福了！”辛夷说起他来简直恨铁不成钢，“我都被惯坏了。”

当一个人习惯付出，不计后果，他身边的人，也会习惯他付出，不再把他的付出看作是牺牲，而是理所应当。

司礼现在就是这样。

更何况，金钱和地位太容易让人迷失自己了。

从一开始连让司礼替自己烧水洗漱都觉得是在麻烦、奴隶对方，到现在，她已经可以慷他之慨，随意使用他的烹饪能力，许诺晚饭。

辛夷觉得自己有点太不像话了。

“对不起。”X2

辛夷的声音和司礼的话重合在了一起。

一个是为自己的自大专行自由散漫反省。

一个就复杂得多了。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道歉，也是一种手段——在不同主人的时期更是有不同的含义。

在第三任主人手中的时候，道歉是一种躲避手段，推卸责任、躲避‘罪责’，减少和对方的接触。

第四任主人时期，道歉是一种拒绝。

第五任，道歉更是成了一种潜台词——我其实，没有那么好用，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需要能量补充和休息。

是他在繁复工作中，难得松一口气的机会。

道歉在他这里，从来不是什么悔过的前提。

就像现在，尽管道歉，他还是依旧我行我素，甚至已然忘了刚刚险些被发现小心思时的慌乱，暗自窃喜，她所表达的‘不行’不是自己想的那一个。

“你今天过生日，你最大。”

辛夷怎么看怎么感觉对方有点委曲求全的意思，索性把身子彻底转向面朝他的方向：“要不，我练练自理能力？你觉得先从做饭开始怎么样？”

“不好。”司礼嘴角下撇，像只抗拒被主人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大猫，“我想照顾你，不行吗？”

他也是经历了第四任主人，才在第五任主人的任期，偷偷看了一些大家的名著，学习了一些男女之间的相处方式，知道一味地示弱不利于树立值得被人依靠的男人形象，而是更容易被当做年龄小的弟弟宠爱，但他想要的远不止于此，他想和她一直在一起，不想再经历哪怕一次更换主人的风险，适当的强硬是很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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