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红妆

云生楼能做得这么大，绝非偶然，除了有会善于经营的掌柜管事，好的商品和经营理念，有皇家支持。可最重要的就是，他的主人要有怎样的眼光和抱负。

云生楼的设计与别的楼不同，正堂里有一面落地成墙似的，巨大的镂空工艺壁橱，它的造型别致而独特。镂空的形状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它巨大而奇异。

从前来店的顾客们，进门便会被这庞然大物而惊诧到，但大多数人却是看不明白这是何物。曾有善于研究雕刻的大师仔细研究过，也未能看出这雕刻的是何物。

此时云生楼里除了来凑热闹的百姓，自然也少不了来迎接使臣的大臣们，右相楼夕敏也在其中。

南宫月并不看他们，只随手一扬，便有伙计从中空的顶楼上放下一卷长帘，众人好奇地惯性向后退，抬头看去。而此时，南宫月所占空地却向上升高，他就站在镂空壁橱的边上。

壁橱也随着升高，待空地升至半人高的位置停了下来，大而宽广的卷帘被放了下来，与镂空的壁橱贴合在一起。而在此时，叫众人更为一惊的是，这不再只是一副巨大的镂空雕饰，它是一张九州四国的疆域图。

它细致地雕刻了山川河流，要塞渠道，完整地比任何一张军用布防图没有差。楼夕敏惊奇地看向台上的少年，他又一次惊艳了自己。

“这是我族人几百年积累巡游各地，族中各大长老累记成册，后我根据图册族纂花费了三年的功夫临摹了这张九州疆域图。”此话一出，下面的众人又是大吸一口凉气。

“每过一州府便有一双月记，我这里用的是古雕磨砂的方式将双月印记隐藏在山川河流之中。”他这么一说离得近些的人均抬头细看，果然在林山水涧中发现了它们，它雕刻的极细之处，若无人提醒难以辨别。

“自我建云生楼四年有余，多矿多山水风光，凡富饶之地，强民之所，均有驻点，均用的镂空双月徽标的在城池之上。”此话一出众人又纷纷观摩，有眼力极好之人，很快便发现不同之处。

南宫府族买卖经商随遍地广乏，但是分布不均，有些联络据点分布较远，信息流通很慢。而云生楼却以距离段点链接成型，两地距离不远，信息流通快而便捷，所设之处占地优越。

“这里，是你娥皇女族，”娥皇女国在九州之上只不过是占地面积极小之处，与云雀相比，甚至还没有一个郡王番地大，说她们是一方族群并不为过。

“前有娥皇山做掩护，后有女瑛峡谷为要隘，易守难攻，占大潠河为主脉，此地多产瓦璃琉珠，自给自足，的确是块风水宝地。”听南宫月如此夸赞，皇太女尤为神气，这便是她娥皇女族不得不强大的缘由，让各列国不敢小觑。

然而这些对南宫月来说均是瓦砾，只见南宫月继续说道：“然而，也仅是如此而已。”

他说的敞亮，不带任何情感，却如重锤直击旎毪，让其脸色暗沉，神色不明。

楼夕敏也为南宫月的大胆捏了一把冷汗，娥皇虽小也是强敌，万万不可此时开罪，想上前来缓解一下彼此剑拔弩张的气氛。

不待他开口，南宫月继续说道，“因高川多山多丛林，能直接用来耕种面积极少，即使多金多瓦，可一入了秋，国民粮面却是难题，好比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徒有了财帛无可用之处。且林中多沼泽湿地，毒虫蛇蝎遍地都是，民之大患，怕是每年折损其中的将士不在少数。”

南宫月分析的与之实际情况八九不离十，旎毪从起先对他的调戏变得有些渴望，那是一种惜才得渴望，他只是在书籍图册里略知一二，便能预判实情，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他既能预判，必定有良策，果然不负所望。

南宫月对后弹了一响指，南斯领命从内间取出了一锦盒。打开后，一股极淡的清香飘出，闻上一闻神清气爽。

“这是用天竺兰和七色竹比例调和，研磨制成的药粉，”正说着有一伙计提了个装有蛇蝎的竹篓上前，里面的蛇蝎十分活跃，伙计才刚把竹篓打开，便有想爬出的迹象，吓得众人连往后退。

南宫月只向篓口弹了一指甲盖那么点的香粉，蛇蝎像是十分惧怕，直接退至竹篓内不敢轻举妄动。

跟着旎毪前来的娥皇使臣们，看得十分明白，此香粉是专克这些所用。她们娥皇天竺兰遍地都是，可这七色竹，怕是寻遍九州，他月公子这里是独一份的。

她们也曾听人说过，七色竹一旦拔出母体，便会快速枯萎糜烂不好保存，因而想得到这样的香粉只得从云生楼寻到。

她们在旎毪的身后小声议论，有的偷偷与太女商议，旎毪沉而不语。

“至于，粮食嘛……”南宫月没有细说，只是了有深意地笑了笑，让她们自己去衡量。他轻挥衣袖，楼中伙计接到示意，将高台降下，收起卷帘，云生楼又恢复了原样。

见东家的眼神扫过，楼里极有眼力见的伙计连忙上前疏散群众，该看的热闹看完了，该听的分解听完了，“中秋临至，楼里有新出的中秋饰品，小把件，物美价廉，买二送一，买五送三，人手一件，送亲人送朋友的首选，来看看来瞧瞧……”

旎毪独自立于云生楼大堂内，并无人上前打扰，南宫月从她身旁走过，她才回过神来，“月公子，我……”

“我南宫月不说富可敌国，但不靠府族，仅凭我云生楼的基业作为嫁妆也能百里红妆，就是不知皇太女要以何为聘？”旎毪又是一愣，她以何为聘？她怕是聘不起……

南宫月抿唇不语，眼神犀利，见旎毪也是识趣之人并不过多为难，笑道：“皇太女远道而来，怕是辛苦了，不如早些回行馆歇息，南宫月便不打扰了。”言罢也不多做停留，向楼夕敏等人行了一礼后，领着南斯等人率先离去。

“没想到公子的聘礼这么贵的，那娥皇太女岂不是要将国土典当了。”在桓王的外书房里，几人听到影卫才收到的消息，白笙托着下巴边思索边打趣道。

“典当工序那么麻烦，若是如此不如拱手相让。”姬青也随口搭了一句。

桓王挑眉不语，青书一阵头大，这二个不嫌事大的，尽在这里说风凉话。

“谢谢二位哥哥哈，这么关心我的聘礼问题，”南宫月缓步进门便听到他们正拿此事涮他，便来了兴趣，“若是事成了，我定拉着二位给我做陪嫁，娥皇女英什么的，故国兄弟，他国姊妹的，日子定是销魂恣意……”

“呃……呵呵哈哈，还是不用了……”听他这么一说，姬青白笙一阵恶寒连连摆手拒绝。见他们这么快就怂了，一点意思都没有，南宫月直番了一白眼。

回头时正瞧见潇九渊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又想起日前咬他来着，不免生出了些许尴尬来。

他这样的神情在潇九渊的眼中又生出了其他来，“过来”，潇九渊伸手轻唤他。然而，南宫月第一次生出了叛逆，以往他都会听话的靠近，今日却是不肯的。

这一瞬，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想和他对着来。见唤他却换来了他的拒绝，潇九渊突然坐直认真地看着他，屋子里的人明显感觉到了气氛地不对，面面相觑。

“我，我……”南宫月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可他一时也形容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

他退缩到姬青身后，偷抓住他的手臂，这一举动无疑在暗示姬青“我犯了事”……

姬青用眼神暗示“小祖宗，我怕是保不了你……”南宫月自然知道这一点，磕磕巴巴地说道，“我……老爹找我有事，我就是回来知会你一声，我……我走了……”是溜了。

没头没脑地一股脑地跑出了王府，只得回南宫府，说实话他也许久没回去了，那些该解决的总得要解决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刚出王府，南宫老爹便领着几名皇商，为中秋操办和使臣进京、周边商贸等事来寻桓王商议定夺。

“老夫并未寻他，他都野惯了，王爷您都拴不住他，老夫也只能干瞪眼了。”南宫老爹也是无奈，自己的孩子太外向，又有自己的想法和能耐，他拴不住啊！

只是南宫老爹才回府便听到管家说：“老爷，少爷在酒窖里……”

“哎呀，兔崽子，又想偷喝我的宝贝。”南宫老爹立马想起端阳前被他换走的，一阵心肝儿疼。

“南宫月”！当他才从酒窖里翻出老爹藏着的清竹酿，心道：“果然为了防我，藏得这样隐蔽！”便听到老爹从大老远便传来，歇斯底里地咆哮声，和管家在后面的劝阻：“老爷，您慢点，消消气，消消气。”

南宫月低头闷声笑着，他老爹真是宝刀未老，中气十足啊。

笑着揭开酒塞豪气地大喝了一口，这一举动正被跨门而入的南宫老爹撞个正着，“你，你，你……”

“爹，我想您了。”南宫月认真而深情地说道，说着便上前给南宫老爹深情地拥抱，并在他愣神之际，在他那沧桑岁月地脸上轻轻一吻。

南宫月拥着已经木楞地南宫老爹好一会儿，才像安慰他似的，又学着小时候爹拍着自己的样子，轻轻柔柔地拍了拍他的背，道：“我走了，爹。”

待南宫老爹从恍惚中醒过神来时，南宫月已提着酒壶走远，嘴里还念叨着：“一壶一酒一叶舟，一扇一画一湖春”。

看着南宫月走远的背影，南宫老爹无奈地叹息道：“我这个爹是失败的，我对他的了解太少了……”

管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沉默地陪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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