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那个喜欢着我的人啊

许空言亲完莫断语的脸颊，莫断语立马就顺势扑进了他的怀抱，他抱着她，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许空言：小语。

莫断语嗯。

在他来紫竹林之前，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幕。

修炼者都寿命极长，虽说修炼之后便能长生，但是其中的寂寞世间少有人能忍。因此修炼者到一定阶段之后，要么归隐，要么索性去到处追求武道，要么直接舍了性命，毕竟这个世界没有羽化登仙这一说。

许空言在很早以前就已经陷入迷茫的境地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境界不会再升，但是性命早已无忧。

他向自己生命的尽头望去，却怎么也望不到头，一时间他竟然有些后悔自己突破到了绿级。

毕竟绿级之后的人的生命才逐渐漫长到大家无法知道具体数字。

至于家人，修炼者的出现本身就是极小的概率，一个家庭中出现很多个的概率更是小。

所以他早已用自己的努力让家里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又亲眼一个个看着他们离去，最后只剩下他孤身一个。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认识了唐念。

在一个阳光非常灿烂的日子，他就那样随便地坐在迷雾森林附近的某一座山的悬崖边上，他的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他却毫无惧色。

他在想，如果他跳下去，再收起所有的修为，是不是就能结束这种难挨的孤独了呢？

唐念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他看到悬崖边上的许空言的时候，就默默地放轻了脚步靠近他。

许空言当然听得出有人在靠近他，不过他一声都没有出。

他想，如果只是求财的话，自己能在去和家人团聚之前让一个普通人生活好一点点，似乎也不错。

可是下一个瞬间，他就被唐念突然用手环住胸口，拖回了悬崖靠里的地方。

许空言被摁在地上，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上方倒着的唐念的脸。

唐念：兄弟，人活着不容易，有什么事说出来给我听听，我帮你想想办法！

唐念是非常爽快的性格，所以直接说完这一大通话，就露出了非常真诚的笑容。

许空言勾起唇角，就那样自在地躺着，跟他讲自己的孤独，自己的迷茫。

唐念听完后，终于放开了紧紧拽着他的手。

他非常迷茫地挠了挠头。

唐念：我实在是不懂你们修炼者的苦恼。

许空言坐了起来，转过身面对着他，十分理解地感谢他。

#许空言：谢谢你今天救我，你也不必为我思考，毕竟只是我自己的忧愁而已。

唐念眼睛向上想了一下。

唐念：不过我大概能懂一件事。

唐念：如果娟娟和奶奶都不在了的话，我也很难坚持活下去吧。

他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许空言的肩膀。

唐念：我们人就是没办法一个人活着啊～

许空言第一次听到别人说理解，毕竟在过去的那么长时间里，这些选择自杀的修炼者一度成为所有修炼者所看不起的人。

准确来说，哪怕是尘世的人，选择自杀的人也不能被大多数人理解。

唐念眼睛转了转，接着说道。

唐念：如果你不是很绝望的话，也不会坐在悬崖边上了吧。

他眼睛蹭地一下亮了起来。

唐念：要不你和我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吧～

唐念：或许你的想法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但是，和我们生活的这点时间，对你来说也不算多久吧？

许空言的瞳孔中倒映出唐念的影子，那个影子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他的生活。

许空言空寂的心久违地燃起了一点点火苗。

他跟着唐念去了他家。

然后他才知道，唐念那天在悬崖附近的溪边抓鱼，只是因为抬头看到了他坐在悬崖边上，就急急忙忙地跑上去救他，抓好的鱼全不见了。

许空言想要补偿他，却看到唐念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

唐念：你得把我丢掉的那几条鱼全抓回来给我才能跑路啊兄弟。

许空言刚要张口，就被唐念挥手打断了。

唐念：想什么呢，你是来和我们生活的，又不是我们和你生活。你当然不能用什么灵力抓鱼了～哦对了，你吃饭的那部分也得靠做事儿来抵。

许空言怎么也没想到，他一个绿级修炼者，在这里过普通劳动人民的生活，一过就是七年。

七年里面，奶奶去世了。

他们一起去立碑的时候，唐念很稀少地感慨。

唐念：言你说，是不是因为生命的短暂，生命才显得那么珍贵？

许空言望过去的时候，在唐念的眼中看到了非常浓重的悲伤。

唐念：我本来觉得人能到九十岁就已经值了，但是这个时候，我突然贪心了。

唐念：我想奶奶能活一百，一百五，甚至永远活下去，直到我和娟娟也老了，在某一天我们再一起离开。

唐念：留下来的人总会悲伤的。

许空言也是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唐念不过是个普通人。

他看看眼睛哭的肿成核桃的唐娟，在亲人都离去后第一次有了想要做什么事的冲动。

他把唐念唐娟两个人紧紧地抱在怀里，许下了第一个郑重其事的诺言。

#许空言：我会陪你们到你们生命的最后一刻。

许空言做好了和他们相伴至少五十年的准备，但他没想到那么快。

先是唐娟无缘无故病倒，不过几个月就离世，之后唐念居然和唐娟出现了一样的病。

如果沐心在，沐心肯定能一眼看出来这是遗传病。

但是对许空言来说，这就是无妄之灾。世界上有那么多坏人烂人好好活着，为什么唐念不可以活着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许空言再一次踏足江湖，他用各种财宝去寻找名医来看，但是没有人知道怎么治。

但是许空言没想放弃，他找到了各种珍贵的药草给唐念，所以唐念的生命就被他延长了整整两年。

但是药草总有用完的时候。

于是，“一诺千金”、“重诺如命”的许空言的名号突然出世。

许空言花了许久的时间去做各种事情，把名头打了出去，又靠毫不犹豫地许诺给唐念换了更多的药草。

唐念还是没能坚持住，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着许空言疲累的眼睛，笑了出来。

唐念：言你的黑眼圈好重。

许空言也跟着露出笑来，只是笑容中满是苦涩。

唐念伸出手来看了看。

唐念：这么躺着，我手都变白了。

他吃吃地笑起来。

唐念：变白了挺好的，之前娟娟一直念叨着我太黑，给她找不到嫂子。

许空言听着他一点点数着之前的事情，眼睛突然间有点干涩。

唐念注意到了他的情绪。

唐念：言。

他正经了起来。

唐念：说真的，挺好的。

唐念：一诺千金许空言。

唐念：你也实现了当初的诺言了，一直陪我们到最后了。

#许空言：时间太短了。

许空言慢慢地吐出这样一句来。

唐念：可是这已经是一生了，一生已经不短了。

唐念这样喃喃自语着，眼角却滑下一滴泪来。

唐念：其实我骗了你，哪有什么鱼，哪有什么饭钱，我只是觉得，只要一直活下去，就能找到自己珍视的东西的。

唐念：我非常自私，刚开始我只是想试试，可是我们这样相处下来。

唐念：言，我越来越自私地不想看你离去。

许空言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感受到了语言的无力，他竟然说不出任何话来回答他。

唐念：言，你能答应我，不轻易离开这个世界吗？

唐念：起码你也为不让我离开这个世界努力过，我也想为你努力啊——

他努力地转过头来，看着许空言点头，非常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所以从那时候起，许空言就靠着一个个实现当初许下的诺言来活着。

他殚精竭虑地思考着诺言的实现方式，一次又一次地许诺，再逐个兑现诺言。

世上的人都说他品格高尚，以命许诺，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在以诺续命。

若是有一天他实现了所有诺言，会发生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本来以为自己就将这样活着，直到偷金羽草之后，他成了未浸火的麾下。

他发现莫断语对他很特别。

原本他是没办法相信这件事的，但是她实在是太过明显。

那些像雪花一样一片片飘过来的写满“爱”和“梦”的诗句，那些无数次地注视，那些悄悄爬上她脸颊的绯红。

但他知道这是不现实的。

#许空言：你知道的，是没办法的。

莫断语：是因为什么呢？

她偏着头，像往常一样，看起来无比天真纯洁。

#许空言：你毕竟那样年轻，我——

莫断语：在紫竹林，最年轻的是心姐姐，只是我习惯叫他们哥哥姐姐了～

她用软糯的语气十分努力地解释着。

许空言皱起眉头来。

莫断语：如果你害怕羽哥哥和小言的话，我会告诉他们的。

#许空言：我们毕竟差太远了，我只是未浸火的下属而已。

天机阁的一次谈话，许空言还记得她那样懵懂的神色，所以下意识地也和他们一样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看待，再加上未浸火的一层关系，对于许空言来说，莫断语就像是老板女儿一样的存在。

莫断语：我读过好多好多书。

她就那样忧愁地低下头来。

莫断语：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用力地攥了一下衣角。

莫断语：我想问最后一件事。

#许空言：你说。

莫断语：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我们就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莫断语：我给你写诗，给你我最爱吃的糖葫芦，是不是只会让你更讨厌我呢。

注视着她那样真挚、那样纯净的眼睛，许空言不管怎么样都是吐不出那一句“是”的。

他纠结的神色落在了莫断语的眼中，莫断语的眼睛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莫断语：那我是不会停止的。

她的步子都轻巧了起来，她慢慢地走进了许空言，食指轻轻地点上许空言的胸膛。

莫断语：我知道你的这里没有我。

莫断语：但是——

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

莫断语：只要想到你，我的生活就好像突然亮了起来。

她那样明白的话语，竟然让许空言的心中突然慌了起来。

那一次，他真的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后来的后来，许空言发现莫煕和步似羽天天躲着他走，发现沐心总是用忧郁的眼光看着他，发现莫断语越来越喜欢黏着他。

但是只要他露出一丝抗拒来，莫断语就很快很快地离开了，只不过会一如既往地留下糖葫芦和书信。

他看着越来越多的糖葫芦，想着那天沐心的话。

沐心小语可是最喜欢糖葫芦了，步似羽一年能从她那里饶到三串就不错了～

沐心那糖葫芦还是步似羽买给她的呢～

许空言没办法多么狠劣地拒绝她，因为莫断语没有错。

她没有喜欢上有爱人的人，也没有喜欢上和她有仇的人，她只是喜欢上许空言而已。

如果要说起许空言心态的转折的话，那就是他刚到紫竹林的那个七夕。

七夕那天附近，随风都没有出现在紫竹林。

他到紫竹林的时刻，只看到莫断语一个人晕乎乎地在喝酒。

这实在是稀奇事。

一是他从来没看到过莫断语喝酒，二是紫竹林从来不会只剩下莫断语一个人。

他只能过去问她。

#许空言：小语？

莫断语：是……是空空～

她吃吃地笑着，很是开心的样子。

#许空言：他们人都哪里去了？

莫断语：心姐姐和羽哥哥前几天就去冷月国了～那里七夕有很盛大的活动～

莫断语：晴姐姐要去采一个很珍贵的药草～火哥哥跟着去保护她了～

她向许空言勾勾手指，许空言配合地低下头。

莫断语：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的呼吸好像轻轻地打在了他的脖子上，引起一阵痒意。

莫断语：别动！

她非常不满意地一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莫断语：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要告诉你———

莫断语：风哥哥还在紫竹林！

莫断语：他在这里，所以你不能欺负我。

许空言配合地弯着腰，听到这话哭笑不得。

#许空言：我哪里敢欺负你。

莫断语突然又伤心起来。

莫断语：是啊，你不会欺负我，可是你也不喜欢我。

许空言噎住。

莫断语却还在自己的情绪里面出不来。

莫断语：你不喜欢我什么就不能，告诉我吗？

她委屈巴拉地扁着嘴。

莫断语：说不定我，努努力就能，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了～

她又开始笑了起来，好像已经实现了一样。

许空言看着她的样子，心中升起了一些负罪感。

他想，醉了的人都是记不住事情的，所以他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回答她。

#许空言：我不讨厌你的一切。

莫断语突然停了下来，她瞪大了眼睛很惊讶的样子。

她沉默了很久，突然说了一句话。

莫断语：你不要骗我哦，我记性很好的。

莫断语：可是你要是骗我，我就会信的。

后来许空言回想起来，那或许就是自己动心的开始吧。

那一天过去之后，莫断语却从来没有提过那天的事情。

她还是那样灿烂而积极地出现在许空言的面前，不同的是，在许空言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刻，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越来越久。

真正注意到自己的心思的时候是月鸿昂来求温晴医治他的手下的时候。

那段时间里，月鸿昂天天去天机阁找莫断语。

许空言看着月鸿昂的眼神，不自觉地觉得他那种有所图的目光太过于刺眼。

那怎么能是喜欢呢？

喜欢应该是用真诚和热切的目光望着对方，应该是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都给对方，应该是守护和注视才对。

也就是这个时刻，他突然间茅塞顿开，他想起了莫断语的那些，他这才明白，自己虽然一直试图逃脱，但是其实早就牢牢地陷入了她的喜爱中。

所以，在八月的某一天，他在碧心湖边上约了莫断语见面。

他看到莫断语到来的时候，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心在她出现的那一刻猛烈颤动了一下。

他露出个苦笑来，心想自己终于还是栽了啊。

#许空言：小语，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看着莫断语突然一亮的眼睛，他知道那天他的回答她都记得。

他张开了手臂。

#许空言：我没有骗你，只是我的描述不大准确。

#许空言：我不讨厌你的一切不够正确。

#许空言：我爱着你的一切。

莫断语的眼睛就那样睁着，突然落下来几滴泪珠来，她直接扑进了许空言的怀抱。

许空言愣了一下，无奈叹气，任由她把泪水都擦在自己衣服上。

又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

#许空言：是我的不是。

他轻轻地吻了她的发。

他想，他终于找到了生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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