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抚着身体里两个月的小东西,心中的烦恼道不清说不明。这些天亏了静的照顾和阿珠的灵药才得以稳住孩子。
她在自己房门口的亭子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第一次有了孩子让她有些恐慌,身上毒素未清,怕是会累及孩子。
她也去找过密罗,却见不到她的踪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心下着急,总是在一处左转转右转转,鸣这一去也没有消息,她这几天的忧愁甚过以往千倍万倍,以往她都能解决,可是这回她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正焦急时,却见鸣远远走了过来,她的心跳得极快,面露喜色。可是她的喜悦并没有坚持多久。
鸣一脸怒气向她走来,越走越近,他手中握剑,杀气腾腾。
还没走近她,鸣一把抽出剑搁在疏桐脖子上,一句话也没有。
疏桐见惯了那样的情景,反而镇定下来,道:“你这是为何?”
“你太让我失望了!今日我必须亲手杀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孽种!”鸣的剑刃划破了疏桐的皮肉。
疏桐心中又惊又怒,她急中生智向后一退,脖子上拉出一道血痕,血流如注。
鸣一个迟疑,疏桐怒道:“你真是个疯子!你连你的孩子都不放过!”
鸣愣在原地。
“你说什么?”他迷惑地看着她。
疏桐有轻度的晕血症,伸手摸到脖子上横溢的鲜血让她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静拿着药向这边走来,他手中的碗跌落在地,见疏桐的脖子上都是鲜血,鸣的剑上也有鲜血,静的脑袋一阵嗡嗡响,随后便再也难以压抑心头的愤怒和悲伤,他勃然大怒:“你这个畜生!实在太过狠毒!”
静飞身出掌,迎着鸣的面,他一个犹豫,鸣不还手也不躲,硬生生挨了这一掌,他的口中吐出鲜血。
静诧异地停了手。
鸣木讷地问道:“孩子可是你的?”
静道:“是又怎样?”
鸣将剑指着静道:“那么你必须死!方才那一掌权当是断了你我的情分!”
静道:“好!我早就想和你打上一架了,如今她既然已死,我便也无顾虑了!动手吧!”
静将所有的悲伤和妒忌都转化成了愤怒,他要倾尽全力和鸣一战。
鸣丢开了剑。如苍龙出海,气势凛人。
静如猛虎下山,咆哮九天。
两人拳脚相对,每一次撞击便激荡出强大的劲气,摧花折木,裂柱碎瓦。
损木,碎石在功力的带动下,不安分地滚动着,到处飞沙走石,两人谁也不肯相让,招招精致夺命。
疏桐趴在地上渐渐转醒,见此情景,瞠目结舌,猛得想起竹翁的警告,心中大为惊恐,生怕来个灵验,她当即站了起来,见他二人目中无人,便从脚上脱下鞋子,她瞅准了,朝他们的脑袋上一人丢了一个。
静被砸到了侧脸,鸣被砸到了额头,两人仿佛都被烫了手纷纷撤开,维持一段距离。
疏桐这才有时间说话:“都给我住手!”
鸣手中拿着她的绣花鞋,她拿鞋子丢他??
静则全然不顾鞋子,走近疏桐端详了片刻,道:“你还没死?”
疏桐白了静一眼道:“你这什么话!你们都巴不得我死么?早知道就不向阎王告假出来了!”
静将信将疑道:“这也能告假?”
鸣老大不客气将疏桐拉回到自己身边,道:“到底怎么回事?”
“告假的事?”
“不是,我才没静那样蠢!脖子擦破皮又死不了!我问的是孩子的事!”
“你的!”疏桐回答。
“多久了?”
“两个月!”
“那为什么说是静的?”
“那样阿珠才会想办法保住我们的孩子!”
“静他同意?”
“你这回却是错怪他了,他为了能够让阿珠医治我,自己承认是他的孩子!”
鸣紧紧抱住了疏桐,没有说一句抱歉的话。
疏桐却推开了他道:“你必须向静道歉!”
鸣道:“好!”
他转身找静。
静道:“不必道歉!”
“我不是向你道歉!”
“那你做什么?”
“道谢!谢谢你!”鸣道。
“不客气!”
鸣拉着疏桐离开,却被静打开了手。
鸣戏谑道:“你还想打架?”
“不是!”
“那你是为何?”
“只是想告诉你,她有了你的孩子,并不代表是你的,她依然是她,她现在还有选择的权利!”
“那你慢慢努力!”鸣说这话颇具挑衅。
静再次打开了鸣的手。
“你又想怎样?”鸣道。
疏桐见他二人纠缠不清实在疲累,便自行走开了。
静搭了搭鸣的肩膀道:“走!咱喝酒去!”
他二人在众围观伙计惊愕的目光中,相互搭着肩膀逍遥走过人群。方才还打地你死我活,才片刻的功夫……
待坐定。
寂四道:“二位喝什么?”
“新丰陵兰!”二人异口同声。
寂四搔了搔脑袋颇觉两人奇怪,两人叫同样的酒,又相互看着对方,说敌非敌,似友非友。
寂四上了一坛酒,放在中央,两个杯子放在他二人的面前。
他们同时拿着酒口,谁也不让谁。
忽听他二人同时道:“寂四,再来一坛酒!”
寂四胆战心惊又拿一坛,生怕他们在此处大打出手。
两人一人一坛,以坛代杯。
一坛下肚,酣畅淋漓。
静笑了笑,从容优雅。
鸣同样笑了笑,慵懒闲散。
“我妒忌你!”两人异口同声。
两人一怔,相视而笑,彼此心照不宣。
静道:“没想到我们如此有默契!”
“可不是?我早就发现了!”鸣用自己的坛子替静的杯子满上了酒。
静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用自己的坛子替鸣的杯子满上酒,道:“从哪一次开始的?”
鸣一饮而尽道:“馒头大餐那次,你我都出银票替疏桐解围!”
静斟酒道:“原来影子是受你指使啊!”
静替自己满上酒,接着道:“我们同时在皇冢倾力伸手相救!”
鸣饮,斟酒道:“我们同时出手攻击黄天。”
静饮,斟酒道:“我们都向胤讨要过解药。”
鸣道:“我们同时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架!”
“我们同时被绣花鞋砸中!”
……
酒喝空了一坛又一坛,桌面上只剩下一坛酒了,他们你抓过来喝几口,我抓过来喝几口,不亦乐乎。
……
静打着嗝道:“我们同时喝一坛酒!”
鸣喃喃道:“我们还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呢!”
静迷糊地笑着,道:“你……说笑话,……怎么样?还想打架么?”
鸣也打了个酒嗝,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兄弟,别着急,明日有得你打!”
“哦!我忘记了!……明日若是死了怎么打?”静含糊不清地趴在桌子上没了声响。
“咱们……向阎王告假,出来打!”鸣道。
鸣有些醉了,可是他的心并没有醉。
他尽量保持着平稳,他看着静,静趴在那里,在那触手可及的地方,他的心情陡然黯淡起来,他的鼻子酸涩着。
静确实是一个值得去信赖的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看错,他也是一个聪明的人。
鸣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方才罪恶地想要杀死疏桐,想要杀死静,而他们却都在为他努力地活着,疏桐活着,为了保住孩子她情愿承受流言蜚语,静为了让疏桐好好活着甘愿背了那样一个令谁都感到羞辱的事实。
在这一点他确实是比不上静,原本他从来都没有将静放在眼中,可是他已经不知不觉征服了他那颗从不认错,不可一世的心。
鸣动了动手指,轻轻放到了静的肩膀上,静他睡着了。
他轻轻支起他的身体,带他回房。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会为他做些事情,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会给疏桐他所能够认为的最大幸福,不论最终能将幸福带给她的人是谁。
鸣走每一步都尽量小心,路过布满石子的小径,路过刻满相思的长廊,路过曾经撒过遍地鲜血的花园,路过那一丝丝点点滴滴的回忆。那里有潋滟蹦跳的身影,那里有疏桐徘徊过的影子,那里有让他妒忌过的空气。
有一个地方令他长久站立,那里他曾经两次拿剑对准她的脖子!一次因为心然,一次因为静!
云在静的房门外等待了许久。
鸣将静交给了云煞,鸣道:“云煞,在这一点你和静十分相像。”
云煞羞涩地低下了头,道:“鸣爷,您不要误会!”
鸣看着云煞缓慢道:“你不需要否认,喜欢人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忍让有时候得到的仅是感激而已!”
云煞诧异地看着鸣,这是她在京华楼数月来,鸣第一次同她这个陌生人说话。
云煞眼中涌着咸润的东西,她猛地点了点头,没有人能够理解她,而此刻一个陌生人却轻而易举地点破了,怎不叫她动容?
鸣看着他二人进去,仰天长长吸了口气,却见疏桐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他揉了揉眼睛,疏桐不在那里了,他不觉在嘴角扯出一丝淡笑:“看来我是醉了!”
疏桐其实一直就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由相互提防,转为相互仇视,转为相互理解,心中隐约感动着。其实,错不在他们,错就错在她举棋不定,错就错在她太理所当然。
人的感情没有不自私的,她自己何尝不是,一直躲避,躲避,直到无处躲藏。
她一直以来都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站在谁的一边,那是因为他们三人本就在同一边,她从来都没有好好正视这个问题,缘分的一半是天定,一半是人为。老天的妙用在于让两个人相识,而相知相守却是自己分内的事了。
鸣出现在疏桐的身侧,恍惚道:“原来,在梦中也可以如此真实!”
疏桐笑答:“这对我来说却是更大的一个梦,这个梦可以说要穷尽这一生,永远无法醒来!不知道明天做梦的地点又会在哪里,梦里是否依然有你,有我,有他。”
鸣看着疏桐,目光温柔,他拉起疏桐的手,将她带到蓝苑,让她在亭中稍等。
鸣从屋子中抱出几条棉被,将它们铺在亭子地上,铺得厚厚的。
疏桐疑惑道:“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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