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中选

今届应选秀女人数众多，暖阁内走了一批秀女，便又添一批秀女，人来人往，喜忧参半。或因面见君王而欣喜激动，或因牵挂前程而担忧紧张，亦有不喜不忧，平静淡然之人，胡蕴蓉便是其中之一。

胡蕴蓉自我认知明确，自己要说特别多的优点也没有，但是最值得称道的便是自信。她自信一定能中选，也自信如果和甄嬛处于同一起平线，她能走的比甄嬛更远。当然，这种自信可能会被误解成自傲，但她有这场梦境，她相信这是上天给与她的提点警示。

也正是凭着这股自信，在内监念到她的名字时，胡蕴蓉昂首挺胸，整衣肃容走进了云意殿。她和另外五位秀女站成一排，听一旁引导内监的口令下跪行礼，然后一齐站起来，垂手站立一旁等待司礼内监唱名然后一一出列参见。

只听一年老的内监哑着尖细的嗓音一个一个喊到：

“晋康翁主之女胡蕴蓉，年十六。”

胡蕴蓉脱列而出，盈盈行礼，声如莺啭：“臣女胡蕴蓉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

皇帝坐直身子，语气颇有兴趣:“晋康姑姑的女儿，那便是朕的表妹了，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闻言，胡蕴蓉乖巧抬头，笑容灿烂如耀阳，云意殿大而空阔，殿中墙壁栋梁与柱子皆饰以云彩花纹，意态多姿，斑斓绚丽，全无龙凤等宫中常用的花饰。大周朝第四代君主玄凌正坐在赤金九龙金宝璀璨的宝座上方。

皇帝宝座右侧坐的是当今皇后朱氏，珠冠凤裳，甚是宝相庄严。长相端庄秀丽，眉目和善。胡蕴蓉自知此时不可直视天颜，眼神微垂，直直的落在皇后宝座上，心中暗暗起誓:这个位置，如今便让那朱氏庶出女暂时坐着，总有一日，我胡蕴蓉才是它的主人！

虽然心中如此想，但此时胡蕴蓉只能把勃勃野心隐藏起来，眼眸中单纯清澈如同未经世事的少女，对她来说，这是极好的保护色。

许是皇帝瞧中了胡蕴蓉的相貌，也许是对晋康翁主送女选秀之举很满意，亦或是听闻了胡蕴蓉握玉而生的名声。故而皇帝并未多问，只微微颔首。一旁的皇后观之，语带笑音，吩咐司礼内监：“还不快把名字记下留用。”

胡蕴蓉躬身施了一礼，得体谢恩后退回队伍。待这班秀女见驾完毕，按照预先引导内监教的，无论是否中选，都叩头谢了恩然后随班鱼贯而出。

才出云意殿，便有年长的宫女提着风灯上来引胡蕴蓉出宫，宫女面上堆满笑容，向胡蕴蓉福了一福说：“恭喜小主得选宫嫔之喜。”胡蕴蓉微笑颔首，又自袖中取了一个荷包赏给那宫女，待宫女谢恩后，便随她往毓祥门外走。

毓祥门外等候的马车有许多，晋康翁主府的标识最为夺目，翁主仪制的红盖、红帏、红幨在一众普通马车中分外显眼。

琼脂姑姑早已守在车前，瞧见胡蕴蓉出宫门，便迎了上前，扶住胡蕴蓉，将其送上马车。

车下的宫女毕恭毕敬地垂手侍立，口中恭谨地说：“恭送小主。”

上马车时，胡蕴蓉扶着琼脂姑姑的手，扭头看向灿烂辉煌、高大巍峨的毓祥门，内心满是说不尽的宏图壮志。

马车才行了几里，正在马车中闭目养神的胡蕴蓉仿佛听到了马车外传来熟悉的人声，她便叫停马车。掀起帘子看向车外，只见方才见过的安陵容和一位衣着打扮略微朴素的妇人正走在路边，一边走一边说笑。

且不论梦境所现，就凭安氏如此欢喜状，定然是如愿中选，她家境贫寒，比自己提前了一些进殿面圣，如今在此处徘徊，应是没钱雇回去的马车，或者是想要省钱？这些都说不定。

胡蕴蓉懒得再想那么多，对身旁的琼脂道:“姑姑，安排个人跟上她们。”说罢，便不再理会，继续闭上眼睛。随后马车也接着往前行驶。

而车外的安陵容，一味的沉浸在被记名中选的欢喜中，浑然不觉已被人尾随。

晋康翁主府，晋康翁主朱遂静已知晓女儿中选的好消息，正在仪门外翘首以待。

晋康翁主作为舞阳大长公主和朱氏宗子的幼女，自小备受宠爱，所求无有不得。在及笄之年更是同当届探花胡雍长一见倾心，再见钟情，相知相许。

嫁给意中人后，更是过了几年琴瑟和鸣的美满日子，在家夫妻和谐，在外丈夫被当时的皇帝隆庆帝看重有加，许之高官，年纪轻轻便位列三品，自己也被封为正三品咸阳郡夫人。随后有孕，生下了爱女胡蕴蓉。

然而好景不长，隆庆十年，胡雍长的至交好友博陵侯起兵谋反一事败露，因此受到牵连，废除官位，流放边疆，晋康翁主的命妇封号也被收回。晋康翁主想尽办法，各种求情，却没能挽回丈夫被流放的命运，自己也被父兄禁足家中，逼迫改嫁，很是受了一番苦楚。

万幸舞阳大长公主疼爱幼女，说服朱宗子允许女儿为夫守身，又有隆庆帝仁善，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上放过了晋康翁主和其女儿，由其自立翁主府。

只可惜丈夫已不在，家中无男丁，晋康翁主艰难支撑翁主府多载，如今好不容易，女儿长成，又为了重新复家中荣光而选择进宫一博。晋康翁主不由得叹气:若是蓉儿有兄弟，也无需她去受这份苦楚了。不知不觉，翁主的眼角泛起了一丝泪光。

街口候着的小厮兴高采烈的跑来道小姐回来了的消息，晋康翁主连忙取出帕子拭了拭泪珠，笑意浮上脸庞。吩咐下人开始放鞭炮以及打鼓奏乐。

胡蕴蓉听到鼓乐齐鸣声，便知到家了，她有种冲动，想像小时候一样扑到娘亲怀里，告诉她，女儿成功完成了第一步计划，女儿很快就能进宫陪在表哥身边，成为人上人，带给娘亲无人可及的尊荣地位。

可如今的她，不再是幼时那个会受情绪所影响的小女儿，她是骄傲自矜的豪门贵女，并且，入宫对于她也并不是一件难事不是么。胡蕴蓉平复了一下心态，平静且自持地坐在马车中，等到马车行驶到家门口，由琼脂姑姑扶下车。胡蕴蓉从容不迫地俯身对晋康翁主施了一礼，语气自信且坚定:“娘，女儿幸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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