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章 无能造物主

沈星澜、姜遐思闻言，迅速起身，将矮桌让给阿宝。萧蛰存将阿宝小心翼翼的放在矮桌上，动作极为谨慎，像似在放下一颗转瞬即逝的泡沫。

放下阿宝，萧蛰存先是站在原地呆愣许时，全身陡然筛糠似的颤抖了起来。不过，只是片刻，萧蛰存便又反应过来。

转身朝着沈星澜的方向，跪下，“咚”的一声磕个响头。

沈星澜应声，看向一旁躺在矮桌上的阿宝，心理不由得生出几分悲伤来。这种悲伤与亲人逝世的悲恸不同，是由心底散发而出的，不过感觉并不强烈，若要具体而言，便像似养了一两日的花草枯萎了一般，虽是惋惜，但也不能持续影响心情。

姜遐思：给点反应。

见沈星澜呆愣着不动，姜遐思用手肘撞一下她，然后靠近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闻言，沈星澜先是将萧蛰存扶起，再上前瞧阿宝。沈星澜靠近，伸手几次，却又缩了回来，她似乎有些不忍。

阿宝，躺在矮桌上，身子瘦瘦的小小的，和一只折翅的蝴蝶，一瓣掉落的花瓣没有区别。

沈星澜看看阿宝，又看看萧蛰存，然后似下定决心的上前查看阿宝的伤情。

此时的阿宝，面色呈现青紫，沈星澜有不详的预感自心头袭击而上，她缓缓伸手去探阿宝的鼻息。

沈星澜身子一震，而后似乎惊惧的弹回手，萧蛰存见状，两腿发软一下摊在地上。不待姜遐思反应过来，便站了起来，要前去找人报仇。

在萧蛰存将出军帐之时，姜遐思反应，暗暗运用能力是其绊倒在地。

萧蛰存绊倒，爬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悲恸至极的声音似乎林沈星澜想到了什么。

沈星澜不顾萧蛰存，启动手镯，点开扫描。而后一个数据凝结而成的阿宝便在立投里显现出来了。致命的伤害随即被语音播报而出，随之播报的还有永久性的死亡宣告。

也就是说阿宝已经没救了。

虽说播报的语音萧蛰存全然听不懂，但他迅速从沈星澜、姜遐思二人眼中悟出了语音的意思。

不过，他还没感到气馁，他记得阿宝说过，沈星澜是上天的使者。

想到这儿，萧蛰存从地上爬起来，跪着，用两膝走近沈星澜，而后似上了发条的机器，不断的向她磕头。

萧蛰存：求你，救救阿宝。

同时，口里还不断的说着乞求的话。磕头次数增加，磕头的频率愈快，而说话的速度却大大的降低了，最后只是涕泪横流，两齿磕磕绊绊打架。期间姜遐思几次作劝都未有和缓。

死了一颗花草，对沈星澜这种常养死花草的手残星人而言，悲伤是一瞬即逝的。但见到萧蛰存这般悲恸，却又忍不住共情起来。

她启动手镯，手指在立投上不停的滑弄操作，寻找解决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沈星澜仍旧未找到解决办法，萧蛰存也近乎脱力的瘫倒在了地上。

时间逐渐加长，沈星澜心虚的瞟向萧蛰存，见他两眼的光亮逐渐消失，心里不禁升起愧疚和无力感。她求助似的看向姜遐思，却发现姜遐思站在一旁魏冉不动，甚至脸上连一丝悲伤或是焦急的表情都没有。

沈星澜你倒是帮一下忙。

沈星澜见状，用能力暗自呼唤姜遐思。姜遐思闻言，仍是巍然不动，心下不由得又几分气急。说是来帮她的，却在关键时刻动也不动。

适时，姜遐思正在打量沈星澜。

沈星澜这副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他看着沈星澜的动作，嘴角不自觉上扬出一个小小的弧度，露出一刻洁白的泛着寒光的牙。看着沈星澜的两颗眸子，不自觉的从两汪清泉，化为眼深不见底的深渊，似乎要将实现中的人和景物吞噬。

不过这种表情也只是瞬间。因为他要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人，因为他不想游戏过早，而无趣的结束游戏。

沈星澜资料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查到一星半点复活阿宝的方法。

即是在资料里没有，她也是有外援的，于是她开始尝试连接身处源宇宙的沈星瀚。

不过，还未等她启动链接，姜遐思便阻止了。

姜遐思：别找了，没有办法了。

姜遐思说话，语气里似乎带着些悲伤。

方才的气本来就未消退，现下姜遐思一出声便更是惹她厌弃，不过当下她也没有时间同他斗嘴、吵闹，只是嘟嘴“哼”了一声。

沈星澜哼。

然后将身子转了方向，而后点击了链接源宇宙的键。

沈星澜按下键，随即响起的是她的魔咒“Duang”。

此时，“Duang”的声音似乎比上次更为刺耳，之前她只是觉得这声音是一群疯犬在狂吠，而现在她觉得是一群智力超常的“正常人”在指责她。

“正常人”远比疯犬更是可怕，不是说他们会像疯狗一般四处撕咬，而是说他们善于团结，制定策略，用伪善且看似正义、高尚的谎言，让异端尸骨荡然无存，若说的直接一点，他们就是化身魔鬼而留在人间的人。

沈星澜呆愣在原处，姜遐思上前手指在立投屏幕上滑弄几下，“Duang”的声音随即消失。

适时，原本扑倒在地的萧蛰存突然爬起来，待身子站定后，身成一道影子掠过门而出。

沈星澜被这道影子掀起的风惊醒，随即便转身要去拉住萧蛰存，奈何她跑到军帐门口是滑了一跤。当她再爬起来的时候，帐篷外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凄惨的痛呼和唏嘘声此起彼伏，虽北朝士兵从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却无一人有胆量靠近萧蛰存。

站在军帐口，沈星澜看着眼前一片混乱，一阵微风拂过，血腥夹杂泥土的清香与干草的芬芳钻入她的鼻腔。鼻腔传来酥痒，沈星澜不自觉的打个喷嚏，随之阵凉意从心间升起，她清晰的察觉自己的共情能力又增强了。

沈星澜看着眼前的景象，暗自发动能力，闪身向萧蛰存靠去。临近萧蛰存才发现他脚边躺着两三个士兵，不用辨认，便知是方才拉她出囚车的几个无礼士兵。

每个士兵都脖子里都有一个铜钱般大小的伤口，沈星澜看见的时候，伤口正咕噜咕噜的往外冒血。殷红的血液落到草上，流入地底，也浸染了萧蛰存的衣襟。

与萧蛰存的癫狂、恣意不同，随意砍之杀之不同，沈星澜对他们升起了几分同情。

她清晰的知道，这不是她无端生出的圣母情节，而是她与998号宇宙的联系更加紧密了。

为了休止厮杀，沈星澜运用能力将萧蛰存带回了军帐，并将军帐搁置在结界当中。

此时，留在军帐中的姜遐思将阿宝的遗容整理好了。

阿宝的破衣褴褛已被换去了，现下穿了一干净的素色麻衣，虽说算不上惊艳，但是配合着被“恢复”面容，不由得觉得十分灵动，恍若即将醒来。

沈星澜看到阿宝的时候，不由心下一动，对姜遐思转变了看法。

萧蛰存见了阿宝这般模样，也不疯魔了，只蹲坐在矮桌上，看着阿宝流出悲恸的情感。

沈星澜看着萧蛰存，有一股寒意从尾椎生出，自脊梁缠绕攀爬而上，而后，寒意达到心脏，随着血液遍布全身。被恶寒控制，沈星澜仿佛全身力量被抽离，在颤颤巍巍靠近矮桌上的阿宝的几步里，感觉越发清晰强烈。

她知道，这种感觉称为无助。而这种无助，不只是个人的无助，而是身为创世之神的无助，源于自命不凡却连一个幼小的生命也挽救不了的失落。由于失落，所以这情感里又掺杂了许多愧疚，似倒入水中的墨，顷刻将池水化为深渊。

随之，这种情感狠狠的在她心尖儿的刺上踩了一脚。她又记起自己是笨蛋一事了，记得自己是笨蛋，她又边忍不住往下推论……

最终，她得出了结论，是自己将阿宝害死的。

沈星澜想着，便将所有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并且呢喃着说出了口。

沈星澜都怪我，如果我没有显摆能力，就不会被发现，阿宝也就不会……

萧蛰存一听，勃然变色，不做思考便扑向了沈星澜，攥着沈星澜的领子，两手指骨因为用力过度微微泛白，手臂血管与经络鼓起，形成嶙峋可怖的传输，而他却一句责备的话也未说出口。

其实，他没有责怪沈星澜，他只是想逃避，为自己作为兄长的失职寻找借口。不过，面对沈星澜，他却不忍继续了。

见此情形，姜遐思上前将两人分开，并加以劝慰。

自小姜遐思就很擅长哄沈星澜，这次也不例外。沈星澜虽然看似娇蛮不听劝，但十分晓通事理，所以，姜遐思只需要稳住她，再讲一通道理，便事了。

沈星澜恢复。

萧蛰存又发起疯来，他先是走到沈星澜、姜遐思二人的之间处，而后“咚”的一声跪下，然后说出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萧蛰存：用我的命，来换阿宝。

姜遐思闻言，看看沈星澜，又看向萧蛰存，伸出手，在萧蛰存肩上轻拍两下，似安慰。

姜遐思：你妹妹，她真的不在了。

不过，姜遐思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及眼神都未带有一丝悲伤、怜悯之情。

姜遐思说完话，见萧蛰存看着双目紧闭的阿宝，未有什么回复，再看了一眼沈星澜，才继续说道。

姜遐思：这是自然的规律，万物都得遵循，即便是神……也不能改变。

萧蛰存闻言，抬头瞪了一眼姜遐思，抖了抖肩膀，似抖落姜遐思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以他的认知而言，他不能完全理解方才姜遐思的话，他唯一理解的，只有沈星澜和姜遐思无能为力。

萧蛰存站起身来，两膝及沾满泥土，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是径直走向矮桌，将阿宝的遗体抱起，往军帐外走去。

及至军帐门口，他转身看一眼沈星澜、姜遐思二人，嘴角勾处一丝惨白的笑容。

萧蛰存：谢谢。

除此之外，他表情尽是木然，两颗眸子似掉进深渊一般黯淡无光。

军帐外围着一群北朝士兵，他们个个手持弯刀，虎视眈眈的看着萧蛰存。萧蛰存扫视一周，北朝士兵皆是后退数步，仿佛有箭自他眸子里射出，目之所及，俱是一片死伤，如此，北朝士兵竟为萧蛰存让出一条小道来。

萧蛰存出了北朝士兵的包围圈，才有士兵反应过来，搭起弓弩，高喝一声。

北朝士兵：大胆贼人，砍杀我军将士还想明目张胆的出逃！！！

而后，放出箭。

这边，姜遐思还没有来得及出声阻止，几十只弩箭便已朝着萧蛰存飞去、沈星澜迅速发动手镯的能力，启动护甲，飞身到萧蛰存背后，为他挡箭。

护甲似出了问题，及至弩箭将靠近沈星澜的衣袂时才启动。尽管如此，她还是被流箭擦伤了。鲜血流出的同时，伴随着酥酥麻麻的疼痛感，她觉得甚是奇妙，比初醒来的疼痛有趣。不过，此时她无暇研究这奇妙的疼痛，只是不停的运用能力保护萧蛰存和阿宝。

在沈星澜的保护下，萧蛰存顺利的逃出北朝的驻扎营地。一路上沈星澜跟在他后面，光明正大的帮他处理追兵。

萧蛰存抱着阿宝一路逃到了一个半沙漠化的草原。

他们停下，转身举目回望，只见那轮火红且笨重的斜阳下，有几个残兵竭力追逐，他们的影子被扯的很长，以至于让人绝的是因为背了斜阳而被远远甩在后面。

看完远处，萧蛰存偷偷看一眼沈星澜。抱着阿宝的手麻木不堪，本打算将阿宝换到背上，却不想因为双手麻木，而使阿宝摔倒在地。

萧蛰存看着摔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阿宝，忽觉听到阿宝的声音。

阿宝：哥哥！！

沈星澜欸！

沈星澜转过身来，见萧蛰存蹲在地上两眼直愣愣的看着躺倒在地的阿宝，伸手拍拍他。

萧蛰存像似被激活一般，心中的仇恨霎时又有烧了起来。于是，他又站了起来，疯魔似的冲向了那几个的残兵。

沈星澜见状，只觉得太阳穴传来一阵刺痛，而后启动手镯，发动能力。

能力发动，随即沙漠上刮起一阵风，风扬起黄沙无数。萧蛰存被沙子阻挡去路，不自觉伸手护住眼睛。

当沙子落下，他放下手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已经大变了模样。

此时，高悬中天的已经换成了圆月，沙漠的夜晚散发着丝丝浸透肌肤的凉意，微风拂过，树木发出簌簌的声音。

萧蛰存抬眼望去，才发现眼前是一片不大的圆形绿洲，绿洲是由白桦树组成的，远远的看去像似个大蘑菇。

沈星澜努了努下巴，看向白桦树路绿洲，向萧蛰存示意。

沈星澜走吧。

萧蛰存不自觉的听从沈星澜的话，将阿宝抱了起来，便跟着沈星澜走进了白桦树绿洲。

走近了才发现，这些白桦树是围着一个圆形池子生长的，池子里的水极为澄澈，即使是在月光下也能澄澈见底，池面在微风中泛着粼粼波光，好似圈住了一方流动的星空。

萧蛰存让阿宝靠着一棵白桦树，而后自言自语的和阿宝对话，嘱咐阿宝坐好，然后去取水。

沈星澜摇摇头，叹口气，看着萧蛰存的样子，脑仁像针刺一般痛，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蛰存走近池子，蹲下身子用手捧水，捧起一点水，转身，还没有走到一半，水便从那颤抖着的手里光明正大的回家了，如此往复多次，萧蛰存又开始变得暴躁起来。

这次他气急败坏，挎着重且大的步子走向池子，忽然“噗通”一声，他一跟头栽进了池子，池子下面是淤泥，他这一摔，弄得池水瞬间浑浊不堪。

萧蛰存：啊~~~

萧蛰存在池子里疯狂的拍打着水，撕心裂肺的悲鸣。这叫声惊的近处寒鸦连声尖叫，而后扑腾着翅膀躲得远远地，也惊的藏在周围水草里的萤火虫慌忙乱窜而出。

大抵是发现除了萧蛰存的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再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它们，便开始在空中自在的翩迁起舞。

沈星澜看着点点星子的萤火之光，忽觉得他们像极了阿宝散落的灵魂。

很明显，萧蛰存也有这种感觉。

他看着周身的点点星光，逐渐平静了下来。

低着头看着星尘印在池面上的光，和萤火虫应在池面的光，思索良久。期间他表情不停变换，先是欢快，而后是悲伤，再是皱眉，然后是悲戚……等等，最后他长长的叹息一声，抬起头仰望星空。这时，萤火虫随着他视线升腾，消失在夜空中，没入星辰。

萤火虫消失了。

萧蛰存依旧先是低头，看着脚下，波光粼粼的池水，沉默许时，才换了表情，看向沈星澜。

萧蛰存：她的最后一句话，叫我帮你。

沈星澜闻言，有些惊讶。还没等沈星澜说话，萧蛰存朝着沈星澜，咧开嘴，笑了起来，面色仍旧苍白，只是眼睛又有了光。

萧蛰存：你可以一起帮我送她走吗？很喜欢你。

沈星澜不自觉的点点头，看向萧蛰存，忽然觉得方才湮没在星辰中的萤火都进了他的眸子。

萧蛰存走出水池，走到白桦树旁，抱起阿宝的小小的身子，然后与沈星澜合力在方才的树旁挖一方小小的坑，将阿宝放了下去。

之后，萧蛰存笑着，一抔一抔的将沙土覆盖在阿宝的身上。至极最后，萧蛰存将一棵白桦树种栽到小土堆上，沈星澜才情动，不由自主的流下两行泪来。

听了沈星澜的抽泣声，萧蛰存本想上前安慰，他尽力扯出一个笑容看向沈星澜。那只，他这时已是泪流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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