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诗会 4

这可真是一首难得一见的好诗！

“哀、清、无边、不尽、万里、秋、客，百年、病、独、千古忧愁，尽在浊酒一杯！好诗，好诗！”马明邑看后，大声赞叹，忽然想到自己那位外表悠闲，实则心头苦闷的父亲，不知怎的，竟是心中一酸，复又一戚，摇头良久无语。

许久之后，谢亦淮才从这首诗里回过神来，你迟安瑜小小年纪，虽然体弱多病，又怎能说雪鬓多病？这真真是不可解，完全说不通，但抛开这点，这首诗，说是千古绝作，也不为过了。

“这、这不可能啊... ...”穆子恒颤颤地拿着纸张，不可置信地望着诗词下面写着的几个大字：迟安瑜，字婉儿。

他也是了解迟安瑜的，平江城头等花瓶，华而无实，就算读过些书，也只不过是个庸才，怎会写出如此佳作，但这首诗也绝不可能是买来的，平江城才子那么多，这等诗句，传下来够他们闻名遐迩了，不可能会卖给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

所以这诗... ...只能是迟安瑜自己写的了。

“穆兄，谢兄的这个新妾不但出口成章，卓尔不群，而且亭亭玉立，仙姿玉质，”马明邑爽朗地笑着，“这个未来的嫂子，今日倒是令我佩服至极了。”

谢亦淮也悠然地笑起来，他是发自内心的笑了，虽然先前就打听过迟安瑜这个人，不过那些传言今日一看，怕是信不过了，这个女人身上到底蕴藏着什么神秘力量，他越来越想知道。

“穆兄，谢某小妾的今日作品，你可还满意？”谢亦淮明知故问，这样的著作一出，怕是今日没人再敢写诗。

穆子恒吃瘪，讪讪地环顾四周，众人犹自沉浸在诗句气愤之中，看着夕阳西下，不论达者还是寒门，都生出些许人生无常，悲戚常在之感。所以众人无意间，将迟安瑜的人生经历与这诗中的沉重丝毫不协之事，完全忘记。

也没有人怀疑他是代笔，毕竟这首诗，非诗坛一代大家断然做不出来，若是一代大家，便是为天子代笔也不愿做，更何况是迟家一小儿。

“有这一首诗，迟姑娘今后就算再不写诗，也无所谓了。”某公子叹息道。湖畔才子们各自默然，知道今日自己是无论如何再也作不出更好的句子来，所以整个诗会就因为迟安瑜这首诗而陷入了沉默之中。

诗会上的才子若有佳作，多会直接起身与众人品评，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送来几首质量足够好的诗词，纸笺在众人手上流传观看，如果那首诗真的好，或者有其它看法，便也会有人起身念诵一番，与众人讨论，王铮等人，自然也会做出点评。

王老坐于宴席的一侧，他的身旁是穿着依旧相当贵气的柏闲，也就是当今右相，他的字是明允，因此许多人也称他为明公。他的背景很复杂，富贵是不缺等，但就算仅以文学、儒学上的修养来说，也足够被众人称一声明公，在场上的几十名次子中也有两三名受过他的教诲的，称之为师，但柏老这人一向严厉，众人又怕他，不过他今晚倒也没有批评谁，其实今晚平江诗会的质量，还是令他满意的。

“...秋分一夜停，阴魂最晶莹。好是生沧海，徐看历杳冥... ...王公，平江诗会李贺的这首中秋对月真可谓是才华横溢了，虽说文无第一，但照我看，今晚怕是这首诗要最出风头了。”

“又是阴魂又是鬼怪，可就算剑走偏锋，但却给人以大气之感，只令人思绪坦荡，并无丝毫诡谲之色。”

王铮笑着拿起一首：“碧天如水，湛银潢清浅，金波澄澈。疑是姮娥将宝鉴... ...这首诗，也得也是极妙。”

“照我看来，今晚最好的两首诗，便也在这其中了。”

两人闲聊之际，又有人送了新的诗词进来，分成三份由众人传看。

众人一边笑着议论一遍各自传去一页。有一页传到王铮与柏闲这边，王铮拿起来看看，却是笑了起来。

“呃？如何？”柏闲问道。

“呵呵，只是没想到花景庭那边此时还能出一首不错的，你且看看。”

“哦？花景庭。”柏闲倒也是笑了起来，拿着诗作看过一遍，又看看下方的名字“穆子恒”，摇头放下，“中平，可堪入眼，倒也无甚让人新奇的。”

此时，一名老者起身，手上拿着一张笺纸，匆匆朝花景庭那边望去，手指动弹着那张纸，用并不算高的声音朝周围几人道：“诸位且看这首。”

气氛逐渐轻松，老者在众人的邀请下也就笑着读了起来：“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登高的文词响起在庭院当中，前四句还没念完，在座的众人当中已经没了任何的交谈之声。那名老者算是文坛大儒，此时按照韵律认真地诵念着手上诗词，念得虽不快，但贴合着词句的意境，却是一气呵成。

在座的众人本就是文词功底深厚之人，只是听到这里，边一然察觉到这首词意的大气磅礴。

念完之后，众人小幅度点头，半晌之后，方才叹了口气，“... ...好诗啊。”

在如此气氛里，那边的柏闲伸手拿过了一张笺纸，先是看了一眼，缓缓点头。片刻之后，再去看时，却仿似注意到了什么，疑惑地眨眨眼睛，“咦？”

“怎么了？”

王铮和柏闲一同往下看去，那笺纸左下方书有落款，赫然写了几个字。

——迟府。

——迟安瑜。

——迟婉儿。

两人都是一愣，回想着迟安瑜到底是谁，良久，才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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