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肖霆转身就躺在了床上，身子往凌辰那边一挤就占了一大半的位置，还恬不知耻地闭上了眼睛安安稳稳地就睡起来了。

“肖霆你要不要脸啊！”凌辰伸脚就蹬着旁边的肖霆，还小心避让了他淤青的地方，以免造成第二次伤害。

等肖霆往外挪了挪，空出来一些位置给他，凌辰又磨磨蹭蹭地半天不躺下，“额……两大男人睡一张床合适吗?不是有句老话说男男授受不亲嘛……再说了谁知道你晚上尿不尿……床啊……”

还没等凌辰说完，肖霆直接把被子扔到了地上，自己起身看了一眼凌辰没说话，就下床坐到了被子上，目光鄙视地望着他，“可好?”

“你……你给我洗被子啊!”凌辰看着被他蹂躏在地的被子，虽然地不是很脏，但是还是受不了就这样被放在地上。

“嗯，”肖霆闷声答应，将一半的被子垫到地上，另一半的被子盖在身上，还好凌辰的被子够大，差不多能将自己盖住，就是不能翻身，一翻身被子就盖不住了。

晚上被手机吵醒来，看着床上睡着正香的凌辰急忙挂掉了电话，眼睛还没适应屏幕亮度所以还没看清打电话的人是谁。

肖霆拿起手机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他没有开灯，摸着黑进了客厅，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盯着手机看了一会才打开了屏幕。

是他爸的来电，再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肖霆犹豫的半天给他爸回拨，电话响了三声就挂断了，他继续打，这次直接不接了，第三次打的时候手机直接关机了。

他爸生气了……

肖霆二话不说地就冲出屋外，关门的时候特别轻，但是还是把房间里的凌辰吵醒来了。

凌辰探头望着地上乱七八糟的被子，上面没人，但是还残留着肖霆的体温，房间门轻闭着，客厅里也空无一人。

凌辰一向就是睡眠特别浅，稍微一点动静就会被吵醒，今天也是第一次有人在他家过夜，所以他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还没睡多久又被肖霆的电话给吵醒。

凌辰的家比较偏，白天都很难打到车更别提凌晨两点多了，连个鬼都没有。

肖霆不知道他爸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是什么事，他要回去，他必须要回去。给他爸打回去的时候明显的已经生气了，不然怎么可能最后直接关机了。

在这个父亲面前，他才感到恐惧……

从心里长出来的恐惧……

当他看到时他爸的来的电话的时候，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那种恐惧的感觉慢慢地爬了上来，最后直接席卷全身。

是堕入悬崖的无力感……

除了父亲，他从来没怕过谁，对他冷嘲热讽的二妈，笑眯眯捅他一刀的哥哥，他都无所谓的……

他在马路奔跑着，前面的马路就像是张开嘴的猛兽，他在奔跑着，迫不及待地投身到猛兽的嘴里胃里，被吞噬着，他所有的力量。

翻过那座红墙，那是鲜血的颜色

一幢幢复式楼置身于苍翠树木之下，简约雅丽。站在楼上就可以透过红墙看到那些他们所谓的穷人，在那里苟延残喘地生活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比他们弱的生物，那是他们的乐趣，富人的雅趣。

肖霆的家，在最中心，被包裹着，被瞻仰着，被巴结着，被供奉着，不可一世。

那道铁门，挡在他的面前，像个笼子，将房间里的人全部锁进去，庆幸的是，他在外面，不幸的是，他要进去。

肖霆翻遍全身都没找到钥匙，他愣了愣，看着自己的衣服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穿着是凌辰的衣服。

夜里的寒风还是比较冷的，刚刚又是玩命地跑回来，风一刮，打了个颤抖。

他不敢离开回去取钥匙，怕又来电话，也不敢去按门铃，这么晚了，只能靠着铁门蹲下，但愿房间里的人会发现他，但愿早上打扫院子的李婶能早点出来。

他所有的自尊，在这幢房子面前，不堪一击地碎成七零八散。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击碎了黑夜的寂静。

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接起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肖霆，你咋睡到一半就跑了？你这人什么毛病啊，拔吊不认人玩多吧你，睡到一半不想负责了？”

本来还阴沉沉的心情听到凌辰的声音的时候顿时好了很多，“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你微信号就是你的手机号啊傻逼，我刚刚趁那个傻逼睡着的时候，偷偷把她手机解锁了，被那个傻逼发现了，她现在在追杀我，哈哈哈。”

然后手机里就传来了凌辰杠铃般的笑声。

这两疯子，呵……

听了一会之后动静才小了些，说什么把手机还给了青青，让拿自己的手机打，然后还没听完就被挂断了，肖霆正拿着手机纳闷着呢，又有一个陌生手机号打了进来，“喂?”

“哈哈哈哈，青青那傻逼抢走了她的手机，现在我在用我的手机给你打电话。哎，你行不行啊，我又不吃了你，不要你付房钱，你至于嘛你，睡了一半就跑了，还把我吓了一跳以为撞鬼了，你走了也好歹叫我一声啊，懂不懂礼貌啊……”

凌辰巴拉巴拉地在电话里说着，肖霆半天都插不进去嘴，只能安静地听着，时而轻轻应答着，证明自己在听着。

“说说，怎么回事？”凌辰的嘴终于停了下来。

“嗯?就突然接到我爸的电话了，家里出了点事要回家……”肖霆停顿了一下，“太着急了就忘跟你说了，对不起啊。”

“没事啊，我就怕你出了什么事，你现在到家没，要不要我送你啊，我家那块不好打车的。”

“不用，我已经到家了，没出什么大事。”肖霆听着凌辰的声音犹豫着。

“哦，这样啊，那你早点睡，我明天把你书包给你带过去……”

“等下!”还未等凌辰说完，肖霆出声制止他，“你陪我聊会天吧。”

虽然肖霆一直再说没什么事，但是他感觉的到，肖霆那边应该出什么事了，而且刚刚电话里还传来了车辆的鸣笛声，肖霆应该是在外面。

“好啊，正好我也睡不着了。哎，我看你打架的那架势，学过的吧兄弟，这么猛，而且我身上，我感觉处处都是暗伤，我现在感觉我内脏都要碎了。”凌辰笑道。

“嗯，我在少林当过和尚，”肖霆也跟着开玩笑。

“哈哈哈，那你是不是没近过女色啊，小和尚?”凌辰调侃道。

“是没有，”肖霆说。

“不会吧兄弟，”凌辰从床上一屁股坐起，“你长得这么帅的，没谈过女朋友？哦，我知道了，你这么冷淡的，是个女的都被你吓跑了，除了青青那大傻逼一样的，往你跟前扑。”

“没，当时她的钱包正好在我脚下，一抬头就看见她在前面找钱包了。”

……

一直聊到肖霆的手机快没电了，两个人才打算挂电话。

凌辰看了一眼窗外，远处的天边吐出了一抹橙橘色，他轻声对着电话那头的肖霆说:“你看外面，太阳出来了。”

肖霆抬头望着天空，只能看见一片暗绿的树叶在漆黑的天空下，远处的视线也被那些高楼所遮挡，“嗯，看到了。”

在他心里。

等天微微发白，那个大铁门才被李婶打开，“哎呦，二少爷你回来怎么不开门啊。是不是没拿钥匙，站了好久吧？”

肖霆摇头，“没，我也是刚刚回来。”说着就进了房子里。

一进门就看见肖远德就坐在餐桌边捧着报纸，李莞在厨房里忙活着做早点，他们家人向来早起，做饭这件事也是由二妈亲力亲为，说是什么有家的感觉。

“爸，二妈，”肖霆走到了餐桌旁边，肖远德依旧没有什么反应，肖霆吞了吞口水，“爸，你给我打电话了？”

这时肖远德才有了反应，放下了报纸，头也不抬地说:“对，不能给你打了吗？”

“没……”

“你给老子记着，你不是我们肖家的人，你身上没有我们肖家的血，我让你活到现在你应该感恩戴德!”

肖霆沉默，低气压的氛围让他喘不过起来，想要撕裂这个空间。

“你也别惹你爸生气了，你爸养你这么大不容易的。这么晚了不回家，你爸也是担心你给你打电话，谁知道你居然还嫌你爸烦挂了电话，果然啊，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李莞端着早餐放在桌子上，阴阳怪气地说着。

“你也少说两句!”肖远德挥手让李莞坐下，又看了一眼肖霆，“你给你回房去!”

肖霆没有半点脾气地上了楼，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他没有资格发火，不能生气，这不是他家，他是被寄养在这里的……

或者说，他只是为了满足肖远德的同情心才被收留……

一个孤儿无父无母，吃着百家饭长大，又被人送去了福利院，然后一个大慈善家来到了福利院，看中了他，他原以为，这是他光明人生的开始，可是哪知道，这是踏入地狱里的黑暗。

没有一点家的感觉，冰冷，猜疑，恐慌，害怕……所有人都围绕着肖远德这棵大树。

这个家，就像是一个微型的丛林，强者生存。而他，便是那底层被宰割的牛羊。

不敢逃离，他想要活下去，至少现在，他有一个安息之所，虽然是与猛兽为伴，但是，至少活下来了……

被人温柔相待，他连想都不敢想，他只希望不会有人扒了他的盔甲，在他伤口处踢打，眼前不必再被黑暗覆盖，耳边不必再听见猛兽的嘶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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