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得离开了

小孩子没有能够明辨是非的能力，但也是知道坏人是被唾弃的，小北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当成坏人，对于上一年级的小孩子，这么多诉说不了的委屈如同洪水一样袭来，遮盖了本该纯真的心灵，铺天盖地，突如其来，促不及防。

刚转来不久的何天看到了坐在墙角的小北，像一只待人领走的小猫，孤独而又无助，和那一次在蹦床见到小北时的情景十分相似。

小北并不知道上次的蹦床是何天帮的忙，她甚至记不太清何天和自己第一次聊天讲了什么，那时她还不知道何天对于自己的意义，她还很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如何反抗。现在回忆起来，原本平淡的相遇也变得温暖。

我们总是在怀念过去，无论是否活得精彩，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那时的我们，才有现在的我们。

小孩心里装不下太久的事，大家慢慢地淡忘了。小北的学校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学校每天早上都有早操，大家在歌声中拍拍手，动一动，有时还要和朋友手拉手地互动一下，久而久之，大家就愿意和自己的好朋友排在一块儿，于是明明不高的小北站在了最后排。

小北没有特别好的朋友，她不在班级里说话，是个小透明，她也不喜欢在班级里说话，每次被点到名都要鼓足勇气才能吱吱呜呜地答出来，有时老师一瞪她，就干脆不吭一个字。这不是和老师犟，可话到嘴边真的说不出口，上次和同学吵架后，小北也懊恼纠结了很久。

想着，早操已经过了大半了，到了互动的时候，小北看着老师走到一个同学旁边，被老师选中可以互动在大家看了是一件另人骄傲的事，意味着老师喜欢你，能被老师喜欢当然开心，谁会讨厌被别人喜欢呢？

但老师选的同学，不是她长得白白净净，相貌出众；不是他嘴巴很甜，会说好话；就是她聪颖过人，学习优异。小北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被选中的，她也很想被人喜欢，有人陪伴。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小北扭头看见了何天向她伸手，何天虽然和隔壁班级的，但刚刚转来也没有朋友，站在后面早就看到小北了，但小北一直在走神就没有和小北打招呼。

小北记得他们在歌声中拍拍手，拉拉手，做着小北一直想却从来没做过的互动。

晚上放学时小北又留到最后还是没有坐上车，那天值日的何天从教室里出来看见小北。

“你怎么还没回家？”

“车还没来。”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不知道。”

人缘不错的何天找到了和自己聊不下去的人。

“你家在哪儿啊？”

小北如实说了自己的家庭住址。

“离我家不远，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我认得路，走十几分钟就到了。”

小北摇摇头，何天只好自己走了。

小北没有想到何天知道自己住哪后经常找她来玩，顾母来不及送小北上学时就让小北和何天一块走了，再后来，小北和何天就每天都一起上下学，周末就在一起玩。

小北走在何天身后，看着夕阳下何天的影子，她想他们可以一直走到很久。突然何天停下，等着小北和他并排后再往前走，还说着学校里发生的事，余晖下何天的脸变得格外柔和。

就这样走下去吧。

人们安于现状，也会有对未来的幻想，不愿改变，又不想活得一眼看到尽头。

小北知道何天要离开后，每天掰着手指头过日子，她想：怎么也会过完这个暑假，等快开学了再走吧。

她还去问过何天什么时候走，何天听妈妈说可能还要等一等，何母告诉他时脸上是看得见的悲伤和焦急。

某日早上，小北在家等何天，可今天何天动作极慢，小北等了很久也没等来。

“你怎么还没去上学啊？”顾母看见小北还在家连忙催她走，小北拐到何天家，他家的门都已经锁了，看来没人在家。

小北在路上想何天被什么事耽搁了呢？

等小北到学校时早读课都快上完了，老师很严厉地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批评了小北，说了一堆小北不思剧进取的话。

下课时小北在窗口往何天的班级看过去，何天的课桌被空出来了！他没来上学！

回家路上，小北想着一个个理由，何天可能生病去医院了，何天可能有事去城里了，明天就回来了。

小北回家放下书包来到何天家，大门还是关着的，曾经有次何天回家没带钥匙，自己拿根铁丝妄想把门撬开，最后还是小北站在板凳上，从窗户那爬进去帮他开的门。

小北来到窗户前，没锁，小北记得那是她爬上来时看着地面不敢往跳，何天也不让她跳，但就是鼓起勇气跳了下来，开门的时候小北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害怕也想跳下来，直到打开看见何天笑着说：“谢谢。”

小北再一次从上面跳下来，可旁边没有人吵着不让她跳了，脚被震得麻麻的，是疼的，原来那次怎么没发现呢？小北打开大门，没有等待她的何天。

门口和地面的缝隙间夹着的纸条掉了出来，小北展开来看。

纸上写着：小北，我走了，等我回来。

你还没有考完期末考试呢，怎么走了呢？

你还没有来找我上学呢，怎么走了呢？

你还没等到暑假呢，怎么走了呢？

你还没和我告别，怎么走了呢？

我还想和你一起上下学呢，我还想陪你过生日呢，你不是说快到了吗，礼物我都想好了，我还没好好和你说：“再见，别忘了回来看我。”

可你已经走了。

你昨晚还说要我等你上学，说老师今天分给你的点心比同桌多，说我们还可以待一个暑假，我都想好要去哪玩了。

明明一切都是昨天才发生的，你怎么可能走了嘛。

小北感觉自己的心像柠檬浸在白醋里一样，变得酸酸胀胀的，然后慢慢缩水，柠檬溢出咸咸的汁水，流到了小北的脸上。

小北路过的每个地方都觉得何天还在一样，那里我们发现了一只又丑又肥的癞蛤蟆，那里我们一起吹过蒲公英，还有这棵树上总长蘑菇，你还拿火烧过。

想着，小北的心又酸酸的了。

何天，你回来吧，我不想一个人待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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