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玻璃碎片

可想而知，在无人管教的情况下，班内的形势走向显然不会朝老师所说的靠拢，四下声音渐起，讨论声，哄笑声，辱骂声以分散之形汇聚一团。

这样人声嘈杂的环境无疑会给整个班级带来麻烦，常北达身为班长象征性的起身大喊：“都别说话了！”可少年的生气怎能化为一片死寂，短暂的沉默又怎能掩藏一颗不甘约束的心。

混乱之中，从教室后排传来一声脆响，声音是那样突然，那样短暂，犹如三棱镜一闪而过的彩虹，还没来得及欣赏便已消失不见。

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各个回头观望，散落一地的是各种颜色的千纸鹤，最多的应该是紫色和蓝色，少有几个粉色的穿插其中，点缀着这灿烂星河，周围的碎片折射出一条条绚丽而独特的光线。映入眼帘的不是一副愧疚自责的模样，而是一张傲慢嚣张的面庞，一句轻描淡写的道歉便打算匆匆离场。

一少年急忙起身，身后的凳子因冲力过大倒落在地，那声音像是要刺穿每一个人的耳朵。他想上前，他想捡起那破碎的星河，顾不上因撞到桌腿而疼痛的膝盖，课桌微倾，新发的课本从抽屉里掉落，他不知道，他眼中只有那破碎一地的星河，他一点点捡起，就算是玻璃碎片也不能缺少一点，他想拼凑起它原有的星光，可是没用。星河璀璨无瑕，这破碎该向何处挥洒？他的眼中逐渐泛起一圈圈光晕，他懊悔，不该随便将它拿出；他慌乱，不知道该用什么去补救；他恼怒，那句道歉漫不经心的像一则通知。

他小心翼翼的捡起，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捧起，轻轻放到桌子上。他朝着那人走去，是年少的冲动，亦是少年的悸动，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拽到跟前，一记重拳从右侧打过。

肆意妄为的年纪岂可甘心，再稚嫩的雏鹰也会反击。被打的那位自然是怒火中烧，紧握双拳便要正面回击，而雏鹰终难敌苍鹰利爪，一记拳击未到便被一脚踹倒在地。

在沙场上，一场对决会引来数以千计的骑兵援救，那么在学校里，一场搏斗只会引来真假参半的八卦和神出鬼没的教导主任。

“我操，那是新生吧，还真不怕死啊！”

“社会我齐哥，人狠话不多，牛逼！”

“听说那新生是留级下来的，原来在城郊一初中上，后来因为打架叫退学了。”

“城郊一初中？那成绩应该怪好啊，来这儿抓里（干啥）？”

“好像以前成绩是挺好的，上初中了光玩手机，不好好学习，初三成绩太差，再加上打架，干脆就留级了。”

“那个高高的是不是齐伟啊？上学期只听说过，没见过。”

“话说有木有人知道他俩为啥打起来不？”

“不就打碎个玻璃杯吗，这有啥好打的？”

“咱来赌谁会赢，我出一毛赌咱齐哥。”

“说不定是人家对象送的玻璃杯呢。”

……

新生一手扶着胸口，一手撑着地面起来，即使处于下风，也丝毫没有认输的架势，随手抓起桌上一本不知道是谁的书就扔过去，趁齐伟躲开之时，冲上前抱住他的腰部往前推，想要将他推到后黑板的墙壁上。齐伟弯腰抓住对方的腰间，用力的克制着被迫后退的双脚。

正当双方僵持之下，后门伴有力度的打开，撞击到角落里摆放不算整齐的扫把和拖把，一把扫把的掉落敲打着一旁的铲子，一声厉吼下，那圆鼓鼓的啤酒肚要比那老肉纵横的面孔更早出现在大家眼前。

“你们俩干啥呢！整个楼道都是你们班声音，老师不在一个个都要翻天里是不是！”

相互牵制的两人都没有放手，前一秒还在分享八卦，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观众纷纷转身，各自摊开根本看不进去一个字的新课本，埋着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主任的每一句训斥。

“不是说恁俩里是不？我数一二三你俩要还不松手，都给我上办公室去！”

新生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担心着什么，他慢慢松开自己的双手，齐伟见状也逐渐放松。两人慢慢直起身子，这在主任看来的小打小闹在这一刻是得到解决了的，主任挺着一身膘稍带着些外八的走出了教室。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战争结束之时，齐伟又一次上前，掐住那新生的后脖颈，将他带到自己的座位前，用力向下一按，新生眼前正放着的是他不小心打碎的玻璃杯，“道歉！”

“我不是道过歉了嘛！”

“重新！你好好看看这些东西给我重新道歉，什么时候我满意了，我什么时候放手！”

新生不知道一个区区的玻璃杯为什么能让面前这个少年这么在意，他也不想知道，但是他知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他都不可能取胜，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这么纠缠下去没有一点好处，“对不起。”

令他没想到的是齐伟就这么放手了，这个刚刚还怒气冲天，动不动就要干架的暴力少年这么轻易的就放手了。他起身看着齐伟，想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点破绽，他看不出，看不出这么一个少年的脸上表达着什么。然而令他更没想到的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齐伟也开口说了句对不起，过后便蹲下捡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的课本，他就静静的看着，看着这个一米八几的少年停留在岁月里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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