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冬天天长夜短，干燥多风，西北风吹地羽绒服领子直呼脸蛋子，大街上一片萧条，没有几个人愿意停下脚步找冻受。

“日了狗的。”

季待看着因为没电关机的手机，冻的连仰天长叹的勇气都没有了，赶紧向上拽了拽衣领子，恨不得把自己拽成缩头乌龟。

想他亲爱的老父亲，前两天信誓旦旦的对他说去车站接他，不让他的宝贝儿子迷路。

嗯，话说的好，还不是公司一叫就跑去加班了！一点儿实际行动都没有。

好在他宝贝儿子记忆力不差，坏在他宝贝儿子晕车晕的什么也记不清了。

晕车。

路痴。

心宽到没边儿的老爹。

季待内心被风吹的哇凉哇凉的。

这都是些什么坑人的毛病！

他找了个因为年久失修而生锈的站牌座位，胡乱拍了拍上面的霜坐下了。

许是渐渐适应了寒冷，季待觉得头还是有些晕，闭上眼倚着椅背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的居民区传来狗叫声，星星点点亮的方框越来越多。

季待内心充斥着离家游子的伤感之情。

越来越冷了，他起身打算先去找个旅馆什么的住一晚给手机充个电。

他在街上溜达着找地儿住，顺便仔细瞧了瞧自己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地区。

这地儿有够破的。

到处破砖烂瓦，路边砸破的垃圾桶带着残破的盖子，因为两边重量不同而不断晃着，像骷髅细长的颈骨支撑不住与之相比可说硕大的头颅，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诡异至极。

季待使劲甩了甩手，好像自己手上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嘴里“啧”一声，手插兜里快步向前走。

风直直吹进不知名的巷子，撞上墙才回过头。塑料袋子里粘着馊味儿的汁，卷起，滚一会儿，落下，再卷起，滚一会儿，落下。直到被踢到墙角，才堪堪停下。

郑烨上身挂了一件外套，敞着怀，露出里面的薄衬衣。他穿的太少，脚踝已经冻成了紫红色。

他吐出嘴里叼着的烟腿儿，对身前那些人说了句：“停。”

他走过那些人，对面站着沉重喘息的，周身滚热的，“惦念”许久的，“老相识”。

塑料袋子在墙角沙沙响，和墙的另一边疯狗的叫声混在一起。

风把眼前被汗浸湿的碎发吹得干凉，何等越发清晰，他直起身，对视郑烨。

郑烨在他三步前站定，他比郑烨矮一点儿，要微微仰着头。

“杨光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郑烨说，“没用。”

何等不回话，仿佛郑烨说的人不是他，他只是一个旁观者。郑烨也不是话多的人，冲上前对着何等的脸就是一拳，何等也不躲，生生挨下了这一拳。

他皮肤本就偏白，因为知道自己是出来打架的，早早就把羽绒服脱了扔一旁，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卫衣，露出来的皮肤早已冻的通红，这一拳来的突然，加上他没有打算防备，右脸颊出现一个清晰的拳印，血红色正以肉眼清晰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满口腔充斥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儿。

郑烨半举着拳头愣了愣，他被何等这一举动弄懵了。

何等偏着头伸舌头舔了舔右腔壁，腥锈液体在舌尖划过。

“你不还手？”

对于他的话，何等只是把胳膊举起护在头顶作防御状。

郑烨三五拳下去，何等已经弓起腰。

郑烨提着他的领子将他拎起来，拽到自己眼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何等的眼睛不大不小，瞳孔很黑，眼白此时发红，郑烨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委屈，他找不到何等的表情。何等睫毛不长但密，说是柳眉却不够细弯，说是剑眉却不够锋利。

何等没有表情的时候眼尾平行，他记得，记得何等笑的时候眼尾会上挑，但现在会不会他不知道。

他仔细寻找着过去。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推何等一把，说：“你不该是这样。”

他的力气大，后者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抹了抹嘴角渗出的血渍，露出深黑的眸子。

不该是这样，那应该是怎么样？何等没问出这句话来。他不想知道，至少不想从郑烨嘴里知道。

好在郑烨也不是话多的人，只是不说话的他看起来很厉，很戾。

揍起人来也一样。

时间在这时候仿佛是一帧一帧数过去的。

何等没有还过郑烨的手，也不躲他，只在其他人打过来时凑合躲躲。

郑烨看着何等弓下的腰再次直起来，眼中没有一丝惊慌，仿佛他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过路人，被堵住了路才不得已才与他们相对而立，甚至不屑于让他们的面容出现在自己的眼中，目光平视着，穿透过他们，直达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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