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顺着她凸起的骨骼一高一低慢慢移动,白皙的皮肤在灯光的映照下像是蝴蝶半透明的翅膀,一闪一闪,随时都会被大力的揉捏而支离破碎似的。
周念的尸体正正好好在死亡之后的一个月整被人发现。
那晚下着小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流浪狗和没有人关心的穷人家小孩玩得开心,雨越来越大,逼迫他们赶紧找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歇脚。
“这是什么?”
“汪,汪汪!”
然后,是一声凄惨的,让肺里全部空气呼出的尖叫。伴随着周围楼栋的声控灯齐齐亮起,小孩的身体直愣愣的向后倒去。
隔一天,这座城市的一个贫民小区之中就又多了一起命案,不过更让人在意的不是周念,而是那个惊吓过度心脏停止死亡的小孩。
他惨白的脸上猛然张大的双眼布满血丝,像是蜘蛛网紧紧的扣在他的眼白上,紧闭的嘴巴有这说不完的秘密。
“吴警官,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奇怪?”
吴棉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的把手反过来,用指节骨顺着小孩的后背那块凸起的脊梁慢慢的滑动。
血管里的血液已经停止流动,黏黏糊糊的呈深紫色。它穿梭在瘦小的后背肌肤上,就像是高架桥上飞驰的汽车在相机下快速捕捉的缩影,凸起的骨骼是高矮不一的山峰重重叠叠排列在一起形成的障碍赛道。
这般美丽的景象,只有在吴棉眼里才会变的这么赛博华丽。
即便这仅仅是一个小孩后背的脊梁骨,即便他的尸体僵硬的像块板砖,即便在其他人眼里,这惨白的一具尸体是如此的恐怖。
但在吴棉的眼中,一具僵硬的尸体展现出的美是不可比拟的。
那曾经迸发出无比强劲生命力的心脏或脉搏,流淌过身体各个地方的血液,看过无数风景的眼……
“吴警官?吴警官!”
吴棉这才回过神来,从幻想的世界中苏醒。他点了点头,眼都不瞥向旁边站着的女警官一下,垂着眼,走出了尸检室。
“还有什么遗漏的尸体么?”吴棉边说着,边注意到了脚下那双崭新的皮鞋上蹭上的泥点。
女警官沉默了一会,拿出了笔记本,啊了一声说:“抱歉吴警官!还有一具尸体需要勘察,我给忘了……”
“……”
“心细一点。”
门吱呀呀的打开。
吴棉漫步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是那具属于周念的尸体。
吴棉抿了抿嘴,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
“跳楼?”
“是的,吴警官。”
周念落下的楼层不高,所幸尸体保留的还算完整。
只可惜歪着的脖子,和关节已经扭曲的骨头还是明显得很。甚至有骨头从皮肉之间钻了出来,就像是雨后的竹笋从泥土地里冒了尖。
这种丝毫没有美感的死亡,是吴棉最不喜欢看到的尸体。
她的身体明明那么纤细,无比白皙的肌肤在死亡之后呈现出比刚刚那个小孩还要病态的洁白。
只可惜。这丑陋的姿势,爆裂开来的血管,已经生蛆发臭了的皮囊。
那股味道,带着鱼腥味,无数种垃圾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还有泥土的潮湿。
吴棉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虽然干这行已经很久很久,可尸臭,他依旧还是很难习惯得了。
不过好在他的工作只是查漏而已,说白了就是走个过场,轻松的很。他只要在走上前几步,看看有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没有在报告上标明出来,就可以下班回家。
一步,两步。
他走上前来,看到了属于这个女孩的那张脸。
严肃冷淡的表情多了一丝裂痕,女娲精心雕琢的容颜上从没有给惊讶的表情留下位置,吴棉的脸上几乎没有出现过惊愕。
他手捏的紧,眉头也皱的厉害,连带着高挺鼻梁上附着的肌肤一起皱起来。
或许是不知如何表达,其实他的内心相比惊愕,更多的是兴奋。
她的五官并不算多么精致惊艳。
而是她的表情。
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喜悦和幸福。
紧紧闭上的双眼,松懈的面部肌肉,淡淡勾起的一抹笑。
就像是迎来新生,又或者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充满期待,平静的等待着美好的未来。
白皙如纸的脸颊上,是吴棉眼花了么。那上面竟挂着一团红晕,少女的羞涩一般,烈火的玫瑰上挂着清晨的露水。
她躲在花苞之间,花朵张开,带着红晕的脸映入眼帘。双眼微微睁开,浅黄色的瞳孔在暖阳的照耀下,睫毛的阴影倒影在卧蚕上。
周念的手缓缓张开,手也像是花苞绽放开来一样,伸向吴棉。
声音由近到远,由远到近。
“吴棉……”
“吴棉……”
吴棉入了迷。
“吴警官?”
“吴警官!”
“啊……”吴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几乎已经贴上周念的脸,手撑着操作台,就好像是要吻住周念一样。
吴棉赶忙拉开距离,回头尴尬的看了一眼女警官,强装着事不关己的样子,但紧紧咬着的后槽牙让他的面部表情十分僵硬紧张。
周念还是那个模样,闭着双眼,一切都是吴棉的幻想。
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抬起了头,“四肢因高处坠落而不同程度的损伤,其最严重的手臂是本能的保护机制导致手撑地,造成巨大后坐力而骨骼外出,穿过肌肉暴露在外。”
女警官赶忙拿起笔记本记了起来。
“不过有意思的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顿了顿,再次望向那平静闭着双眼的周念。
吴棉继续说:“我并不能揣测一个尸体为何而跳楼,但科学上来说,不论是四肢的本能反应还是表情,都应该在这种高处坠落时发生。”
“她的表情应该是惊恐且僵硬的,这具尸体目前也没有解剖经过他人之手,按理说不应该是这样平静的表情。”
女警抢答道,:“我赞成!就像是上个惊吓过度死亡的小朋友,他的表情就是十分合理的惊恐。”
“嗯。”吴棉也赞成的点了点头。
“我还觉得……”女警还要继续说什么。
吴棉的手机铃声从兜里传了出来。
“下班了。”
“有事明天再说吧。”
转头就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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