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瑣元六年

正值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偏似惊鸿过眼，英姿飒爽地骑在马背上慢悠悠的晃进长安街。

身为柱国大将军的嫡长子，王一博年轻气盛，一腔热血也不负所望，在首次挂帅出征正面迎敌之际，连攻五座城池，大获会胜

“殿下，我瞧这王贺善的长子似是比他爹当年更胜一筹，不太简单。”

长安街的一座茶馆雅间里，玉扇轻动，将乌黑的墨发微扬盘飞，拂过杯盏。

少年人狭长的凤眸微眯，直到那马背上挺拔的身姿渐渐远去，在视线里消失不见，遂才淡笑着收起玉扇，缓声道:

“阿玮，你且说说这王家公子生得如何?”

“清冷脱俗，眉宇间却有几分桀骜自负，这王公子的容颜自是俊美，与殿下您不相上下”阿玮说着说着才觉起了不对劲:

“不对啊，殿下，王大将军是三皇子那边的人，响们今日前来，不是要商讨着如何除去王公子这个后患的吗?怎么论起他的长相来了?”

阿玮一头雾水的模样倒是引得肖战不由勾唇笑出了声来，指节轻抬端起了桌角已有些泛凉的茶水，置于鼻尖轻统着细闻了闻，才慢慢轻抿一口:

“你也看出他是有些桀骜自负的，而王贺善那个老家伙又一向刻板愚忠，这王公子这个年纪能做到这番功绩，想必也是个有判断的人。”

“回府吧，先看看他们父子俩是否同心再说。”肖战缓缓从雅座起身。

阿玮这才明白他的企图，激动的笑着问道:

“殿下的意思是，王公子或许可以为我们所用?”

“话多。”含拢的志扇轻抬敲了敲阿玮的额角，肖战的脸上仍旧挂着那番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复展开扇子贴着衣襟微动轻扇，眸中的势在必得亦无处遮掩。

若非今日一睹这王公子的风采，肖战也无法得知，自己怎的会动起这样利弊朱明的心思来。

翌日，肖战入宫去向母亲请安时，方才得知王一博如今已被父皇命为禁卫军统领，一早便已上任，如今正跟着皇上游赏御花园! 本殿下总不能向进宫一趟吧，阿玮，你说是

“不是?”肖战闲散地漫步在阶前，从母妃宫里走出来。

阿玮会意，忙在一旁点头应道:“皇上年事已高，约摸着过不了多久就会乏了，殿下现在过去，当可碰碰运气才是。”

“碰运气?”肖战挑了挑眉，冷哼一声，适才笑意盈盈的抬步，温声道:“本殿下向来只醉心于花鸟鱼虫，诗词歌赋。如今正是杜鹃开得好的时节，去御花因赏赏，又能如何?”

“殿下说的是。”阿玮跟在肖战身后半步，规规矩矩地垂眸点头。

肖战说的不错，如今开了春的京城自是土壤肥沃，景色尽态极妍。御花园嫩绿繁茂的枝叶遮挡着艳丽的花团簇成一片，雅香扑鼻，也倒是令人更为心醉了些。

“殿下，皇上的轿辇已经回去了。王统领还在。”阿玮在肖战耳边轻声低喃了一句。

肖战轻抚过花中的露水点了点头，良久，才指了指眼下的池潭问道:“可知这有多深?”

“大约......六尺过半。”阿玮道:“七年前十四

皇子失足落水，便是在这处被活活淹死的。

“本殿下知道。”肖战顿了顿，倏然将月光停在了池潭中央的一朵向莲。淡声道:“阿玮，那花开的不错。“不好了!不好了!九皇子落水了!”

听到叫喊声的王一博赶忙循声朝着人奔了过去，见阿玮站在岸边满是着急的出声呼救，来不及过问，便直接放下佩剑跳入池潭，游向水里扑腾着的人。

“救......救命......”肖战呛了好几口水，平日高高在上的皇子如今只是狼狈不堪地陷在泥潭里。

王一博眉头紧促，眼中一抹急色亦深浓了些指尖握住肖战在半空张扬的手臂，把人往怀里带，后者便顺势抬臂环住了他的脖领，双腿盘紧了王一博的腰身。

两位少年郎在潋滟水光中紧拥相缠，王一博耳根染上徘色，环在肖战腰间的手臂无声收紧，轻声问他:“殿下可有伤着?”

湿腻的鼻尖紧蹭着他的耳廓埋进肩窝里，肖战不断轻咳着，下巴抵紧了王一博的肩膀，寒水侵体引的他身子起了些颤意:“我无事，多谢王统领......咳......相救......”

“本是职责所在，殿下无需多言，抱紧我便好。”难以言喻的心悸揪扯着王一博的情绪让他难捱。怀中的人闻声，便不识分寸地贴近他的身子往他怀里蹭。

王一博的嘴角微勾几许，掌心覆着肖战的后腰略显滚烫，稍缓一瞬，适才轻哄一般地拍了拍怀中少年的背脊，单臂搂着他朝岸上游过去。

“殿下，殿下你没事吧殿下?!”阿玮刚才月睹了肖战跳进池潭的会过程，险些吓得站不稳脚跟，见人被王一博抱上来，连忙担心地迎上前，顺着肖战的眼神开口道:

“您，您若想赏那朵白莲，奴才为您摘来便

是，您又何至于落水于此啊！”

“我看你啊，这水性也不见得比本殿下好到哪里去!”王一博没有松手，肖战便也理所当然地卧在他怀里，向了阿玮一眼。背后的人久久没有说话。肖战嘴角微弯，便就顺势转过身看向了半蹲在他身侧任他倚靠的少年:“这次多亏了王统领在场，救命之恩，要本殿下如何相报啊?”

“九皇子能认得卑职，便已足够。”王一博的面上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只是微微垂眸，应事:“殿下喜欢白莲?”

“非也。”肖战隐约察觉到王一博对他的态度

有些不对劲，心中的盘算已然借此有了把握，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答道:“不过是难得一见，有些欣赏罢了。

眸中划过一抹探究之色，王一博抿答，并不多间，只轻点了点头，握紧了肖战的双臂慢慢扶着人站起来:“殿下，今后断不可再如此冒险。”

“如何?这不是有王统领在护着我么?”

清浅的笑意直达眼底，肖战抬眸凝着眼前眉眼低垂的少年，嘴角轻勾，倾身凑近他些许，双唇贴紧了王一博的耳畔:“方才啊，本殿下不小心将母妃赠予我的玉扇掉入潭中了，有劳统领帮我找回，送至我羡王府才是。”

耳语温热气息惹得暧昧横生，许是姿势所带的便利，肖战微垂下眸，湿腻的额发若即若离贴着王一博的鼻尖轻蹭。

浑然不顾他已然有些僵持的脸色，肖战嘴角微弯，左下唇一点小痣借着光线映入王一博那双不欲染尘的茶眸中:“想必这种小事对王统领来说，并不难吧?”

指尖摩擦着肖战湿透的衣摆布帛微微掠过，王一博喉结轻滚，面上看不出喜怒，遂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朝肖战行了个礼，点头应声:“殿下放心，卑职定当将其完好送还。”

“我自是信你。”

肖战眼眸轻眯，将王一博此等不寻常的反应看在眼里，方才适可而止的拿捏住分寸，侧过身朝阿玮招了招手:“阿玮，你的府牌呢？快拿出来给王统领。”

“啊?”阿玮诧异地看向肖战，几乎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藏放在怀里的东西:“这府牌可是能自由出入王府，号令府兵的，殿下，会府上下也就你我二人才有，您这就要转手把它送给外人了?”

阿玮带着抗拒的声音落在王一博耳朵里，让他有些发愣。见肖战紧抿着唇略显不耐的模样，王一博动了动唇，想对他说不用。

却转瞬又听见肖战沉着声缓缓开口:“王统领之于我，是救命恩人!与你口中的外人有何干系?!又或者说，连本王的话你都不愿听了吗？！

肖战平日看起来虽是温文尔雅的如玉公子，但每当真的生起气来，便会不自主将对外的称呼由“本殿下”改为“本王”，加坠着厉声呵斥的情绪渲染。

阿玮素来见惯了他和颜悦色的样子，一时间竞分不清肖战此刻究竟是在做戏还是真的动了怒。只好略有不情愿的伸手把府牌交了出来:“殿下......奴才不敢......”

“王统领，有劳。”肖战没有过多理会阿玮，再抬眼看向王一博时，眸中已是笑意盈盈。

王一博犹豫片刻，遂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府牌，垂眸凝着眼前被刻上的“羡”字，一时间有些恍然，指腹微不可见地抚着牌上的凹痕摩挲了一下。

“潭中水寒，王统领记待回去沐浴更衣。”

王一博再回神时，肖战已经转过身慢慢朝御花园出口走去。

他目光柔和，心中亦是溢着一片暖意，半晌，只低下头来浅笑出声，手掌裹紧了肖战亲手递于他的府牌。

明知人已走远，王一博还是忍不住点点头应道:“好。烛火惺忪，微晃的剪影在窗前逐渐拉长。炉中的定神香已被肖战吩咐着来回换过几次，他手握着书卷微微蹙起眉，见王一博久久未到，神色难免有些不耐。”

肖战本以为今日御花园中王一博对他的态度很是不同，所以便放任了自己主动朝人示好，一而再再而三来回试探，甚至着手放出了一张府牌

未想......

“殿下......”阿玮在门外抬指轻扣了几瞬。

肖战素来不喜欢有何种事情超出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连带着情绪也有些烦躁，语气不耐着回声:“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是，是王统领找来了。”阿玮的声音战战兢兢的。

果不其然，肖战的脸色转晴，放下书卷从案前起身，脚步略急地抬起朝屋外走。又听见阿玮犹犹豫豫的开口道:

“王统领的脚腕不知怎的受了伤，磕磕绊绊的进了王府，如今还流着血呢。殿下，奴才已经着人给他安排了一间上好的厢房，您不如明日一早再去看他吧?”

“你说他脚腕受了伤?”说话间肖战已经从里屋推开了门。

阿玮本以为九皇子已经歇下，却朱想肖战如今还是衣襟穿戴整齐地站在他眼前，就像，就像是刻意在等着王统领一般。

阿玮有些摸不透肖战的意图，挠了挠脑袋，困感的开口道:“是啊，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殿下，您就算真是有心拉拢王统领，也并不急于这一时啊......”

“何况......”

“何况什么?”“从前拉拢法将军时，也并未见殿下您如此上过心。”阿玮撇了撇嘴，话音刚落，就忍不住吃痛的“哎呦”了一声

肖战再一次抬起手，作势就要弯起指节重新朝阿玮的脑门上敲去:“再敢胡说，小心本殿下撕烂你的嘴!”

“奴才不过是说句实话罢了。阿玮伸手捂着

脑门，着实委屈的说不出话来。只好微侧过身，给肖战指出一条明道:

“殿下，王统领如今正在西厢房中住着呢！”

肖战这才算作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与阿玮计较。跨过门槛缓缓向深廊尽头行了几步，倏然想到什么似得，停下步子，问:“父皇前日赏赐的药膏可还剩下，在何处?”

幽暗的烛光在眼前晃起些明亮，王一博着一身里衣失魂地坐在榻上，看着手中材质平常却打磨精美非凡的玉扇，如此便能想象出肖战温润淡笑，执笔抒才的俊秀模样。

他眼中带着份自己都无从察觉的欢喜。

肖战站在廊侧看愣了神，良久，才握拳轻抬置于唇边，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

“九殿下......”

王一博忙把玉扇收起，撑着身下榻将要行礼，被肖战匆匆赶过来扶稳了手臂。

“你如今有伤，便不必多礼，好好歇着便是。”肖战淡笑着，指腹贴在王一博微凉的手腕处，力道略紧。

王一博便也没有勉强，顺着肖战的力度往榻上坐了坐，才慢慢转过身，拿起自己悉心保管了一路的玉扇，递进肖战手里:

“物归原主。”

“多谢。”肖战勾了勾唇角，接过玉扇在手中把玩几下，便收回视线，将其别入腰间，抬眸看向王一博问道:

“听说王统领受了伤，我便过来看看。伤势如何，可还好些?”

他眼中的关心在意让王一博几不可控地连连心颤。其中真假难辨的恍惚情意亦让人无从得知。

王一博的眸色有些暗沉，见肖战不着痕迹地挪动距离沿着床榻向他贴近，心中一阵波动，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殿下言重了。这点小伤对于上过战场的男人来说并不算作什么。但......”王一博顿了顿，接着看了肖战一眼，才哑声开口道:“于从未沾染情爱的少年人而言，您的撩拨靠近，才当真是最危险的一味火药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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