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告别筱贝

（68）

高筱贝：小峰哥…

筱贝看着高峰在那认真查看自己的检查数据，突然唤了一声。

高峰：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高峰急忙凑到筱贝跟前。

筱贝笑着摇了摇头，直直盯着高峰的眼睛。

高筱贝：栾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高峰：怎么突然这么说？

高峰有些心虚。

高筱贝：转院那天饼哥说栾哥去外地做任务了，可他从没有这么久不回我的消息。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高峰：是，他受了重伤。不过你别担心，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人还没醒。

高峰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说出了实情，其实危险期还没过，但他还是怕筱贝情绪激动，不利于治疗。

高筱贝：打完这些药，我能去看看他吗？

筱贝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轻声征求高峰的同意。

高峰：行，我陪你一起去。

高峰见筱贝今天的状态还不错，便答应下来。

高峰：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拿个新轮椅。

白血病细胞会对患者的骨膜造成浸润，导致关节部位存在疼痛感。并且虽然已经接受了输血和抗感染的药物治疗，但筱贝的贫血和感染仍很严重。下肢无力，无法行走，只能用轮椅行动。

此刻高峰很庆幸筱贝现在才问到他栾哥的情况。要是再早几天，他很难答应让筱贝看到全身插满管线的哥哥。

可虽是撤了体外膜肺氧合仪的大机器，阿栾身上也依旧还插着不少管子。气管插管的牙垫和管子把他毫无血色的薄唇撑开，嘴巴里被塞的满满当当，鼻饲管从他纤巧挺翘的鼻子深深插入胃里。只这些已经足够令筱贝红了眼圈。愣愣地看了半天，筱贝突然唤了一声。

高筱贝：哥！

这气声般的呼唤令高峰睁大了双眼。因为他居然看到阿栾慢慢睁开了双眼！虽然只是微微睁开了几秒钟，之后又沉重的闭上了，但这已经足够令所有人欣喜若狂了。

筱贝和高峰眼含热泪的相视一笑，九良和其他医护人员围上来查看情况，两人只得撤了出来。隔着玻璃望着栾哥，筱贝十分不舍。久久凝望，不愿离去。

高筱贝：哥，我不想治了～

高峰推着筱贝走出监护室的瞬间，听到了筱贝绵软的声音。

高峰一时分不清筱贝这句话到底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阿栾说的。

高峰：筱贝，你不能放弃，为了你栾哥你也得再坚持坚持！我的骨髓能跟你配上半相合，只要你能达到手术标准，咱们就还有机会！

高峰蹲在筱贝跟前望着人苍白的脸蛋儿轻声安慰。

高筱贝：我知道的，即使做了手术也不一定能好。今天我见到栾哥了，也算了却了心愿。有你在，我相信你能照顾好栾哥。这二十一年来，我挺知足的。生病之前，我也一直过的很快乐。栾哥总是尊重我所有的选择，我相信他能理解。

筱贝镇静异常，淡淡的笑着说道。

高峰：不！不要！我们才刚刚团聚！

高峰不愿意在走廊里哭出来，但他的眼泪还是不由自主的流淌下来。

高筱贝：我们能再次相见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筱贝冰凉的指尖拭去高峰的泪水，皱了皱眉。

高筱贝：别为我难过，我也不希望栾哥为我难过。我已经很努力的活着了，可我真的不想再坚持下去了。我浑身都疼的要死，再努力也是无济于事。

听到如此绝望的表述，高峰只能抬头眼泪汪汪的望着弟弟，不断摇着头，说不出话来。筱贝双手捧起哥哥的脸，笑着说：

高筱贝：只是非常抱歉，虽然您找我找的辛苦。可在我心里，栾哥才是排第一位的。我知道您不会介意的。等我死了，请您帮我把我的眼角膜捐给别的孩子，让他们替我继续看着太阳，看着你们。

高峰想再劝慰几句，却只看见鲜血顺着筱贝的鼻孔和嘴角直直往下淌。他呼吸一滞，赶忙托起人往病房跑去。

高筱贝鼻腔流血不止，应用止血药物和局部按压后都收效甚微。最后只能进行鼻腔填塞，并输注血小板治疗。筱贝当晚就起了高热，之后病情恶化迅速，每况愈下。逐渐无法进食，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高峰尽量用药物减轻筱贝的痛苦，并且每日守在床边进行安抚，尽可能缓解筱贝的病痛和消极情绪。

后期筱贝不止消化道出血，全身各组织器官都有出血点。白细胞减少及血液系统免疫功能紊乱，引发多部位感染，异常白血病的细胞浸润造成多器官功能衰竭。最终由于肺部出血导致窒息，抢救无效，死在了手术台上。按照筱贝的意愿，他的眼角膜无偿捐献，助了福利院的两个小男孩。

筱贝被宣布死亡的当晚，高峰悲痛到几近昏厥。独立寒窗，阿栾病房的窗外突然炸开漫天烟花。零点了，新年了。筱贝被永远留在了旧年的最后一天，将新年的绚烂烟火留给了他的栾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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