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钟拖着不易察觉的尾音唱着她的歌,似乎是风拂过的声音,似乎是古老的羊皮纸烧焦的声音,似乎是水流淌汇集的声音……总而言之,漫长却又是瞬间的艺术。在剪断绑在脚上的最后一根麻绳后,肖战无力地坐在地上,用力地揉揉自己的手腕,李沁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不知道是该站起来,还是这样一直蹲着,一时不知所措……
肖战看了李沁一眼,目光里看不出任何头绪,似乎有点厌恶和抗拒。他慢慢站起来,径直走到电灯开关处,二话不说把灯给关上。李沁还是这么蹲着,蛮没出息的窘样,而且眼前突然黑了一片,她没有了方向感。
肖战:喂,你让开。我累了,要睡觉!
肖战走到李沁身旁,李沁识趣地站起来,并且退到一边去。肖战就这么躺在桌子边,伸手朝背包里摸出外套,盖在身上就闭了眼睛。李沁站在浓稠的黑夜里,眼睛渐渐适应,眼前的一切又变得清晰起来。微弱的月光浓稠了他脸上的轮廓,愈加鬼魅。李沁是个极易感染的人,被那个人不求不睬,毫无表示的语气刺激了,使李沁觉得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而人家生气了。而且不是大吵大闹的那种,而是这种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的感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爆发,像跳脱的光线,难以捉摸,这才让人觉得阴涔涔的。
肖战:喂!看够了没有!
没有睁开眼睛,平静的语气,却很臭屁的感觉。这么找抽的语气一下子激发了李沁的小宇宙,但是她只是撇撇嘴什么也没有说。扑克脸的家伙,恩将仇报,我刚才真是脑袋有问题才会自责成那个样子。躺在床褥上,李沁回想起这两天来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梦,不真实却不是因为梦幻,而是因为凶险心惊。李沁轻轻侧过身来,认真听外面的声音。死寂得似乎他不曾来过,连他的呼吸声也没有。这么说来,他是要死的吗?死这个词总让人不禁神伤怜悯……
第二天是周六,基本上从早上到现在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看到肖战毫无表情的脸(就是这样的毫无表情才让人恐惧),李沁小小的心灵又自责起来了。吃过午饭后,李沁盘坐在电视前,心不在焉地看电视,而肖战就坐在不远的地方,专注地看着手提电脑,时不时敲击一下键盘。这种气氛很诡异,电视里女主角跟男主角说了什么有的没的,门上悬挂的一窜钥匙发出金属特质的叮当,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键盘特有的那种间断利落的声响……
李沁不时瞄向肖战,嘴里叨着一根棒棒糖,样子无奈又尴尬。肖战似乎察觉了什么,在李沁心不在焉地再一次望向他的时候,他立刻转过头去,目光立刻与肖战的撞接,果然是这样……肖战马上把电脑屏幕按下来,李沁立刻不自然地转过头去……半晌,李沁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缓缓地递给肖战……肖战望着李沁,缓缓地伸手,接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李沁的心里此刻充满了满足感,她望着他,满足地笑了,笑得极浅,只是略微勾出笑的弧度,可是却很漂亮。肖战看着躺在电脑旁边的彩色糖衣包裹下的糖果,不禁温尔一笑……
星期天的早上,安静的早晨,李沁坐在椅子上,俯腰伸手一拉,次拉一声把桌子底下的纸箱拉出来,然后从箱子里拿出颜料管零散地堆在小小的桌面上,把画笔放到水里泡软。待所有准备好后,李沁把整张画图举起来,跟自己的眼睛平齐,确定整个图画的颜色布局在脑海中呈现以后,她拧开了颜料管的盖子……她一笔笔或细致或粗矿地勾勒出自己幻想的世界……
忽然,一阵歌声抛入,画笔不禁在画纸上面停住了,她认真地听着,忽而轻轻地站起来,手支着桌面,脑袋探向窗户。是他的声音?在唱歌?李沁走出去,经过大厅的时候,从敞开的门可以看到在水缸旁边一抹风华绝代的浅色剪影,面朝向石阶那边。肖战左手捧着一本红色的圣经,右手轻轻握住挂在脖子上的银白色十字架。低头看着圣经,声带轻微震动,慈爱而细腻圣歌的旋律从一字一句里流淌出来,他的声音温柔虔诚,似乎不远处同样在做礼拜的声音正和他的融合在一起,充满了信徒之间独特的爱。
李沁走到厨房里,轻轻倒了一杯水,小小地啜了一口,动作极其轻细。等她再次经过那扇门的时候,他的一抹侧影依旧风度翩然,李沁看着肖战,不解的,同情的……为什么这样的他要杀人?听信徒说过,洗礼,祈祷,做礼拜是人重获新生的分界线,那么他在忏悔他的罪过吗?上帝,你会原谅一个杀人犯吗?这样的安静的他,唱着这样安静的歌,没有神父虔诚的钢琴伴奏,没有透过教堂五彩的琉璃窗户而来的氤氲阳光,没有耶稣的目光注视,他一个人唱着英文圣歌,在清亮的晨光中。
在中国境内,只要有人居住的地方,无论城市还是乡村,都有基督教,而有基督教的地方就会有教堂,甚至在一些很小的村子里也会有教堂存在,真可谓“上帝与你同在”。每到夜晚,霓虹灯装饰的十字架闪烁着红光,也成为夜晚的一大景观。
在李沁家附近就有一个教堂,周日早上7:00到9:00,下午2:00到4:00,那些信教徒都会去那里做礼拜。肖战还没有唱完,教堂的钟声就响起了,细细颤颤地,那边的礼拜结束了……肖战还是安静平稳地唱完最后一个音符。他把十字架藏在衣服里,左手拇指稍一用力把圣经合上,这两个动作几乎同事完成,那样熟稔……
他望向门口,刚刚,是不是有一个人经过?在吃午饭的时候,李沁小心地看着他
李沁你下午还会做礼拜吗?
肖战:……
肖战忽然抬头,对她的提问感到奇怪
肖战:为什么这么问?
李沁你信仰基督教吗?
李沁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肖战的问题,所以干脆跳过去。
肖战:不是!
肖战伸手去夹菜,嘴角勾勒出一个极淡笑容,有点神伤。
肖战:因为在那边习惯了。
李沁那边?
肖战:恩,可是时间好像跟这边不太一样!
肖战抬起眼看李沁,笑容依旧,但似乎在刻意隐藏起什么。
李沁……
李沁知道肖战错过了在中国做礼拜的时间
李沁附近的教堂下午2点到4点会再做一次礼拜!
肖战:恩,谢谢!
肖战这次的笑不那么拘谨了,而是像个孩子
肖战:今天早上确实错过了。
肖战:(她为什么不问我关于‘那边’的事?)
李沁圣经上是不是说世人原有罪,应该通过信仰和爱上帝去圆罪?
肖战:恩,不爱上帝的人死后将会下地狱!
肖战平静地慢慢咀嚼米饭,漫不经心的样子。
李沁那你相信这样的话吗?
李沁发觉她再慢慢磨洋工,那个菜就要被他吃完了。
李沁端起碗的时候,肖战把碗放下,手肘支着桌面,手背交叠,支住微翘的下颚,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沁,不紧不慢地说。
肖战:我不是信奉基督的人,谈不上爱他!可是,人有一定的信仰是很不错的事。
李沁很难理解他的话,他不信教,却因为习惯做着教徒的事,他承认有一定的信仰是好事,但是却似乎什么都不信?这样一个虚伪的教徒,上帝会把他送到地狱吗?李沁不知不觉担心起来,他杀过人,他是要去地狱的吗?李沁的眉头微微蹙起,吃饭的动作放慢了,肖战望向挂在前院门口上的钥匙,眼色深邃,语气却戏谑。
肖战:喂,你平时吃饭都这么慢吗?
似乎在逃避她微蹙的眉眼。
李沁喂,我说,你吃饭有什么特别的规律吗?
李沁猛然回过神来,看看桌面上光洁的盘子,一脸囧样
李沁昨天我煮了那么多东西,你只是每样舔两下就完了,太浪费了。今天我适当减少分量,你就吃那么多。
李沁感觉自己的肚子还是空的,更加无奈了。本来钱包就很瘦小,很瘦小了,现在要加上一个人的开销,而且饭量是她两倍的男人,要不是以前做兼职存下过一些钱,还真是上吊都死不过去。肖战只是看着她笑,好久,没有人跟他这样说过话了,一路逃亡,一路上伴随他的是寂寞与自己的影子。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忘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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