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KPP 6

〈6〉

黄昏时分，大家吃完晚饭陆陆续续回到教室。还没有到晚自习时间，老师也没来，教室里充斥着一阵阵小小的喧闹声。

林祎凯刷题刷得脑袋发热，他皱着眉头，左手扶着额，右手拿着笔在纸上画着圈圈。

天气渐凉，窗外的树叶儿褪去了翠绿色，边缘点缀着一层金黄色，在风中摇摇欲坠。

一地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马群耀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林祎凯旁边。

他静静地注视着林祎凯，看林祎凯薅着自己额前那一缕被抓乱了的翘起来的碎发。直到林祎凯突然发现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某人耷拉着二郎腿，脚在空中一甩一甩的:“早就来了。”

“在你做上一道题的时候就来了。"林祎凯低头看着卷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题解不出来啊。”

马群耀抓住他的手:“快别薅头发了，小心秃头。”

说完整了整林祎凯可爱的小呆毛。林祎凯这会儿没心思同他计较，把卷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马群耀凑过去看那道题，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划拉了一会儿，皱起了眉头:“确实……有难度。”

两人商讨着，不知不觉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几乎快要头靠着头了。在外人角度看来，很是暧昧。

林祎凯的后桌拧巴着眉头，笑了笑。

他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还说自己不是gay。”

前面两人沉浸在二人世界中，丝毫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

最后，马群耀找到了突破口，然后耐心地跟林祎凯讲步骤，两人一起解出了这道烧脑题。

林祎凯在卷子上落下最后一笔，合上笔帽，将笔撂在一边。

题写完了，但马群耀还没走。

他的目光还停留在林祎凯伸展着的右手上。

日暮散发着柔和的光，透过窗户洒在林祎凯的手背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盖在林祎凯秀气的字体上。窗外是落日余晖，窗内是你。

期中考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马群耀第一，林祎凯第三。

徘徊在校园的小路上，马群耀第一次郑重地问林祎凯:“有没有什么想上的大学?”

林祎凯摇了摇头:“还没想好。”“你呢?”

马群耀也摇了摇头，他随意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半天憋出了一句:“反正……想和你一起。”

林祎凯笑了

他快走几步，然后转过身倒着往后走，笑眯眯地与马群耀对视:“哦?”

马群耀低下头没看他。“习惯了。”

“从小到大一直都在一块。”

“突然没了你，还真不适应。”马群耀低低地笑了。

林祎凯没说话，他侧过头苦笑了一下。要是可以的话，他当然想永远陪在他身边。

林祎凯转过身来，等着马群耀跟上他之后，和他并肩直行。

一路上，谁都没再说话。

林祎凯很瘦，他穿着宽大的校服，被风吹的一鼓一鼓的。

马群耀看着林祎凯，重复着唠叨的话:“看你那么瘦，也不多吃点。"

他故作轻松地换了一个话题。

少年心里各怀揣着滚烫的秘密，却不敢将它们告知给对方。

那呼之欲出的答案似乎彼此都能感应的到，却总披着友情的外衣，借着陪伴的理由，颤颤巍巍，不被戳破，

年少时暗恋的心思，莫过于被安置在左心房最深的角落，随着那人的一举一动，时而酸涩，时而甜蜜，

而喜欢自己最好的朋友这件事，更是不可公之于众的禁忌。

林祎凯不敢去赌，倘若告白失败马群耀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恶心?自己最好的朋友却对自己怀着这样龌龊的心思。

他将失去一个最好的朋友，一个意义非凡的朋友。

他不敢想失去马群耀以后的生活。他赌不起。

林祎凯的眼眸暗了暗，看着人群中闪闪发光的马群耀。他的周围不乏优秀

的异性。

他握了握拳头，最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是胆小鬼，是不敢将爱宣之于口的胆小鬼。

只敢把爱告诉一阵风，让它携带着我的情愫，亲吻你的脸庞。

————

时间过得很快，金秋时节恍惚间就悄然流逝，寒冬刮着凛冽的风，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刺得皮肤生疼。

时间又过得很慢，慢到每一天每个时刻，林祎凯都同马群耀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看云卷云舒。

寒假里俩人基本上没事儿就往图书馆跑，坐一个偏僻的角落，借着做作业的名头，默默瞥对方一眼，然后偷偷扬起嘴角。

每年快到年底的时候，马群耀一家要回他们老家，通常会待上一周左右。

这意味着分别。

马群耀出发前一天没约林祎凯去图书馆，而是直接去了林祎凯家里。

俩人随意地躺在床上，马群耀看着林祎凯软软的脸蛋埋在被子里，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又捏了捏。

林祎凯抬头看他，那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眨着，每一下都扫在马群耀的心上，看得他心好痒。

马群耀别开视线，双眼望着天花板:“我明天就走了。”

“嗯。”林祎凯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闷闷的。

马群耀嘴角撇到一边:“别太想我。”

林祎凯点点头，起身轻轻捶了一下马群耀的胸口，“想什么想，你又不是不回来了。"

说完又开玩笑，“天天黏在人身边，我还巴不得你不回来。"

马群耀眯了眯眼睛:“等我回来，咱们一起跨年。”

“为什么要等你回来?"林祎凯问。

马群耀不解地看着他。

林祎凯拉着他的手，把他从床上拉起来:“我们今天就去跨年不行吗?”

多年后马群耀依旧记得那时

林祎凯笑得亮晶晶的闪闪发光的眼睛，记得那个好似一阵热流划过心头让他心动刹那的时刻。

林祎凯说，马群耀，未来我们一定要一起跨一次真正的年。

林祎凯拉着马群耀跑出门。临近过年，到处都添了喜庆的红色，年味儿慢慢浓起来了。

商场里卖各种各样的烟花，炮仗，春联，窗花，红灯笼………

林祎凯推着马群耀进了一家店铺，买了一把烟花。

然后拉着马群耀去了一家老店，要了两碗饺子。

这家老店不知道开了多少年了，生意蛮红火，两人排了一会儿队，才挤到一张小桌子。

两碗热腾腾的饺子出锅。醋碟儿和着麻油，上面飘着一层辣子油，拌着蒜末，香菜。

一口咬下去，汤汁儿鲜嫩，蘸着醋碟儿，舌尖上的味蕾都在跳舞。

林祎凯吃得开心，虽然他依日剩下小半碗吃不了，一股脑儿全夹给了马群耀。

夜幕降临。这几天在外奔波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到了故乡，这座小城似乎更有烟火气儿了。

两人拿着烟花，走到一个空旷的小巷子里，找了一片地儿，林祎凯掏了掏口袋，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打火机。

烟花在空气中剧烈燃烧，发出红色绿色五彩斑斓的光。鼻腔中涌入并不怎么好闻的硫化物燃烧的味道，不过此时此刻马群耀的眼眸里，只有林祎凯。

林祎凯挥舞着闪闪发光的烟花棒，黑黑的瞳孔里映着五颜六色的光。

马群耀的眼里同样闪烁着七彩流光，林祎凯就站在七彩流光里。

离别的时刻终究会到来，大清早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给彼此个拥抱好好告别。

那之后几天林祎凯路过马群耀家门口的时候总是回头张望。看着马群耀的房间。虽然他知道他的主人早已不在那里。

除夕夜，将近零点，马群耀给林祎凯拨打了视频电话。

林祎凯几乎瞬间就接通了。他坐在卧室窗旁边，没有开灯。

零点的时候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繁星闪烁的夜空盛开了五颜六色的烟花。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马群耀开心的声音透过屏幕传出来:“新年快乐!”

借着闹哄哄的环境，林祎凯在“新年后面”补了一句话。

他悄悄地对马群耀说:“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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