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尘月

月宫。

不太严肃的讨论结束后，月夜见尊当即从新月殿回到了旁边“不远处”恢宏而壮丽的寝宫。

“吾妻。”褪去一身威严的月夜见此刻如同平常男子一般，只听他温柔道：“对于殿上所议之事，汝可有异议？”

“不敢。”他的妻子摇摇头表示没有。

“尽可说来，不妨事。”月夜见又道。

“真的？”

“嗯。”

看见自家丈夫一改往日威权，突然变得和蔼可亲的样子，她连忙抱怨起来：“若您对辉夜那孩子更加宽容一些就好了。”

月夜见没有听到自己预想中的建议，不由得眉头一皱：“提她干嘛？她已经不属于神之子，亦无法兼容月人血脉，没有将之驱逐都算诸神手下留情了。”

“这我当然知道，但罪魁祸首……难道不该是八意思兼之神吗？”她有些抑郁，虽然那孩子不是她的骨肉，但既为月后，自当心胸宽广。

毕竟神子的血脉本就不多，辉夜姬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包括绵月两姐妹也是。她们都是月之都里的神明后裔，而每多一个神子诞生，便意味着月之诸神的气运还在延续。

其宝贵程度不言而喻。

“原来你还在生我的气。”月夜见此刻有些苦恼，他该如何解释，才能让妻子相信自己并没有加害之心呢？

“事关月都之延续，你却如此小题大做！”久违的，月后感觉自己内心压抑的部分稍微释放了些许，于是滔滔不绝道：“思兼之神是出了名的喜欢躲在暗处看乐子的家伙，你居然还信她？派公主出巡更是荒谬至极！谁不知道地上污秽沾染不得？你这是在毁掉月都的未来！”

“......”听见如此指责，月夜见并没有甩手而去，而是一反常态地好声劝道：“此事容后再议，比起这个，地上那人的所作所为却更加危险，你懂我的意思吧？”

月后深思片刻，才缓缓点头问道：“你是说，他为了升格成神而做的那些努力？”

“不错。”

“可那又如何证明他是有害的？”

“但也不能证明他无害，不是吗？”他瞬间反驳了一句。

“的确。但诸神再添一员，难道不是喜事？就算要切割信仰，可地面上的一切不是早在最初做决定时，就已经被我们主动放弃了吗？”

“你说得对，但很肤浅。”月夜见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蔑一笑：“他没法在地上呆的太久，一旦污秽侵蚀神国，再顺着联系致使心灵蒙尘，到最后还不是要逃到月之都！”

的确，一旦地上神国搭建成功，那么藉由神之星本身的感应，他自会探查到月星上的一切，彼时是打是和，就得看各自的实力了。

打起来了当然没什么好说的，诸神都不是怕事的人，到时候直接灭了就行。

但如果愿意谈和，祂们同样欣喜万分，毕竟新神登基，自然预示着世界正朝着好的一面演变，然而月都的信仰之力可就......

“到了那时……不是地面，而是月都的信仰又要被分走一些，之前的事你都忘了吗，如此你还能单纯的说——『这是喜事』？”

这就好像穷人对有钱人说：来吧哥们儿，把你的钱分我一些，虽然以后再也吃不上肉了，但这可是在救命啊！换做是我，也会如此去做的！

试问，如此慷他人之慨的行为有谁会愿意呢？而将此事等价换算到月夜见等一众诸神身上，无外乎祂们要思量半天。

“这......”月后突然语塞。

是啊，地面上的信仰分了也就分了。

身为月都的一员，曾经为了壮大神系，不顾他人意愿擅自为民众编造神话历史的行为，祂们在许久以前又不是没干过，但如今涉及到了立身之本，这就有点难办了。

“如何？”月夜见又问。

“既如此清晰，还来问我干嘛？”月后索性将一切抛在脑后，接着自顾自的凄苦一笑：“虽说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但你我之间的感情，莫非只能靠这些问题来维系吗？”

她深切地为自己感到悲哀。

事实上，双方都还深爱着对方，可在无尽时间的摧残下，他们早已没了当初的激情。

到了如今，就算任由对方出轨，他们各自可能都不会有丝毫心灵上的波动吧。

月夜见也是无言。

身为月都的主人，他有时候也会倍感无奈。

本以为逃得过大地的劫难，却没逃过来自时间的折磨；无数个深夜畅想着一切都无所谓，但真关乎到自身的命运时，又变得犹犹豫豫起来。

哪怕是一件远在天边的不起眼小事。

与其说祂们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倒不如说他们和月都之民在本质上根本没什么两样。

毕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

“也罢。”须臾间，月夜见又恢复了尊者的威仪，不再随意吐露愁苦。

祂看了看月后哀怨的样子，最后转身就走。

“吾爱......唉！”月后突然站立不稳，整个人不受控制、一身蹒跚地走向床边，想起过去无数个恩爱之景，忍不住泪流满面。

抬首望着往昔还算华丽和秀气的装饰，月后此刻却提不起任何欣喜，如此情景大约有上万年时间未曾更换过了，而她早已麻木。

呵，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呢。

神明亦不外如是。

......

地面，神剑宗。

“仙长！！！”

红美铃看着近在“眼”前的爆炸，突然一脸不敢置信。从不远处传导过来的强烈劲风一度使其站立不稳，连她都如此了，就更别那些弟子了……山上的一切都尽数被摧垮，就算是在她看来牢不可破的天阙宫，也同样被瞬间掀翻。

无数刀子样的风儿宛如不要钱一般，一道接一道，硬生生在大地上刻入了百尺深的印记。

地面残破不堪、剑痕交错纵横，弟子们本该死伤殆尽才对……没错，假如没有安可之前的举动，那么此刻的画面可能显得极其残忍。

还好，他们只是深度昏迷了过去。似乎上天开了一个玩笑，那些致使他们陷入迷障的太阴之气，现在却反过来护体并中和了这些伤害。

如此景象看得红美铃一愣一愣的。

“仙，仙长？”

“啊哈，美铃是在叫我吗？”

她的耳旁传来一声浅笑。

“你你你...您没事吧？”

“放心，你出事了我都不会出事。”

红美铃闻言脸色一囧：“别闹，都这个时候了还开玩笑！再说，哪有您这样安慰人的啊！”

“先别急着哭，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现在还是静静欣赏烟花吧。”不知何时，安可站在了她身边，只是他的袖子破了一些口子。

“才没哭呢！”

“呵呵～”

最危险的爆炸被他用心灵护盾抗过去了，但余波并未结束，他在撤离时还是被穿透力极强的劲风剐蹭到了，连护体魔法阵也为之撕裂。

要知道，在帝国的质灵网中，能入安可法眼的护体魔法阵，可都来源于他的亲手挑选，并且还经过了体内魔力系统的居中协调，能够最大限度调用一切可用资源来抵御外界侵害。

但依旧未能完全抵御，如此也就意味着……所谓的太阴太阳之力，可能、大约、也许就是此界伤害最高的攻击形式之一。如果它的数量再多些、方式再多变些、运用手段再阴暗些、时机再抓得好一些，那他多半要交代在这里了。

幸好，一切都是假想。

“仙长没事就......”

红美铃话还没说完，瞬间抬头望天。

滋滋...滋滋...噼啪...噼啪！

轰！轰！轰！

天上那团散发出明亮光辉的东西，就是经历过第一次爆炸后的太阳之力，虽然那里不断传来巨大声响，但却始终维持不散。其中的结构已经自行毁坏，没了外力支持，如今的它正不断跌落至少阴的境地，但又没完全跌落。

所谓少阴，便是太阳之力中的灵力比例不断缩减的结果……因为掺杂了空气中的些许妖力，阳气已然不纯，所以表现为少阴状态。

此刻，处于叠加态的光团正不断壮大少阴之势，等到阴阳之力完全平衡却又没有外力干涉时，就是它们互相湮灭的时刻。

而后果嘛......之前与运镖队伍对峙的山匪头领有话要讲，如果他还能从坟堆里爬出来的话。

这边还没聊上两句，说时迟那时快，天上那边的光团便开始闪烁起来。

飒！飒！飒……！

它不再发出轰鸣，而是像战斗机高速掠过云层一般，发出横击长空的飒沓之声。

“哦豁，要下山雨了。”安可没心没肺地看着这一切，嘴上笑嘻嘻的说道：“就是多了点火焰星子，尾气很大。”

“山下怎么办？”红美铃道出了关键问题。

安可没有说话，只是抬手一挥，地面就立刻冒出紫白色光亮，一阵电流急促窜动起来，不到一个呼吸之间，神剑宗的护宗阵法便恢复如初。

下一刻，他又伸手一指，那四方守护神便立时飞往四方，在更远处，仿佛精心计算过尺度一般，祂们都在某个恰到好处的地点停下动作。

“这个范围刚刚好。”

“......”红美铃双手抱肘，没有说话。

话音刚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瞬间升起了一道向上衍生的光墙……不需要上万米，只需挡住直径十里的地界便足够了。借助地脉和阵法的支援，这些尚未恢复神智的傀儡神明却是发挥出了远超各自实力的力量，不可谓不强。

啪！

鸡蛋忽然碎了壳。

天上陡然下起了一阵流星雨，无数橘红色火焰拖着焰尾，各自携带着少量的少阴之力飞向大地，其四散和光的景象让人如痴如醉，如果不看其中的危险，还真就如同烟花爆竹一般。

砰砰砰砰砰砰！

纷飞的焰尾不断撞击光墙，在腐蚀出巴掌大小空洞的同时，也被迫中和了大部分能量，落至地面的“流星”威能十不存一，如果森林有幸抗住侵害，说不定还会带来些许好处呢。

“看，我没说错吧！”

“是是是......”红美铃头也不回的走了。

“您最厉害了，所以赶紧修复这一切吧。”

“呃。”回看满地狼藉，安可挠了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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