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内战边缘

帝国1251年。

就在皇帝决定收回略显松散的民事自主权以后，便开始着手修改宪法。

人们从日益紧缩的规则中感受到了某种压迫。是的，他们察觉到了，帝国上层正在一步步蚕食他们所能涉足的领域，一点点的、微不可查的、从最细节的地方开始。

俗话说的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哪怕心灵合一也不能阻止他们追寻自由。

这是生物的本能之一啊！不是能轻易改变的，除非抹去人类的思想，否则，反抗将会一直存在。

基于帝国上层的态度，许多人都感到不适和抵触，而有心人则开始自发抵抗起来。

其中，包括且不限于明确表示拒绝、消极执行乃至完全不做理会，即便这会让激进份子深陷劳改风波他们也在所不惜，反正帝国早就废除死刑——从统一全球之后。

当然，皇帝与他的幕僚不会过分仁慈，有些手段不方便展示，却不代表没有拿捏顽民的办法了。

在失去国师指导的几年里，帝国上层再一次沉迷于争权夺利之中，除了皇帝和丞相还在秉持初心外，其他手握大权之人多少沾点。没办法，他们的上升通道也被堵死，最上面就是皇帝！此外，所有的活儿都被下层分摊，这些人除了耍耍威风外还能干嘛？还有什么值得去干的？也就只能摆弄一下手里的那点权利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星空殖民时代若无强有力的领导，荆棘遍布的道路会使我们寸步难行！”奥内斯特如是说。

权与利能抬高地位自然也能腐化人心，万物的运行都有各自的代偿。

上行下效的风气无可避免，于是有些规则逐渐变得不合理，变得更加附和少数人的利益，变得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基于如此的高速发展且辉煌的时代，帝国民众逐渐分化成三个主要派别。

第一个是【自由天团】，他们隶属于众多号召自由的组织之一，崇尚彻底解放权利，隐隐与帝国对抗。

在倾向上，他们属于混乱的一方，而基于对未来的憧憬和星空的崇拜，他们开始追逐无限的自由。

第二个为【风信子】，同样也是众多号召自由的组织之一，但比起前者，其更崇尚有限的解放权利，隐隐与不合理的制度对抗。

这个组织最得人心，因为它的基本纲领是不偏不倚，完全保持中立，毫无疑问，这是平衡派。

第三个则是【地上鸿鹄】，也是众多号召自由的组织之一，他们崇尚规则完善的自由，隐隐与人心之恶对抗（大概），应归为秩序派。

说起地上鸿鹄，他们其实是皇帝暗地扶持的，其掌舵人正是皇帝的财政大臣——奥内斯特。上层中的大多数执政人员均反感多变的人心，因此希望建立起严谨的秩序天国。

以三者为核心，另有数十个位于各个星球、空间站的同类型组织，他们的影响力比不过前者，却也隐隐间与之共鸣。除此以外，还有更多入不了上层法眼的小组织、微结构。

这三个大型组织相互碰撞、纠缠持续了四年，不论线上线下亦或者教科书上，都能看到他们为之辩论的身影。如今，就连小学生都知道、也都可以照本宣科式地辩驳几句，而帝国的舆论也在三大组织的推动以及另外数十家的见证下，反复横跳。

真真是好一出戏码！而他们之间的口水仗的信息交换，堆起来简直能淹没一颗大脑的所有内存并将之变为白痴（大雾）。

他们也不在乎流血和受伤。

即使偶尔会有冲突，却也能被强大的医疗系统拉回来，硬要说的话，只要没有彻底死透，那便根本不算事儿！

身为反抗帝国强权的领头组织，当属自由天团的成员最为活跃。他们游说各个组织、名人、企业家、教师，甚至是牙牙学语的孩童。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而行动，但他们最初的组织与管理者却具有更大的野心。

其一切行为隐隐具有考量，从宏观视角上出发，却是能看到那不过是为了积攒力量。其内部的掌权者深知，动用武力是最不可能获胜的一种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真正开战，因为谁也承担不起后果，谁也不知道天上的海军真心帮谁。毕竟，一旦打开潘多拉魔盒，就别想再关上了。

所以，裹挟民意就是最好的选择。

未雨绸缪之下，自由天团的首领一直在暗地里接触实权的军官，包括一些明面上曾表示过不满的将军。出乎他意料的是，有些人竟然可以接受！

至于大声呵斥的那些，则不在其计划范围。

“布德大将军，您如何评价皇帝的所作所为？包括助纣为虐的财务大臣！”首领如是问道。

“荒谬。”

“是吗？哈哈哈～您还是挺懂的嘛！”

“不，自由天团荒谬至极。”已经60多岁高龄的布德身子骨依旧朗健，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其脸庞周围看不到丝毫白鬓。

事实上，除去克隆换身的人员外，几乎所有帝国记录在内的四阶强者，包括超级种在内，他们都是能极为长寿的——这当然离不开超凡力量对基因强化的功劳。

“哈哈哈...呃，您有何高见？”首领突然感到压力山大，不是布德在施压，而是他想到了一个人。

布德闻言洒然一笑：“小家伙，你所领导的自由天团固然高度凝聚人心，却也基于有人提前给予生存土壤，否则...呵呵。”

以布德大将军的眼光去评判，他只觉得这群人的所作所为犹如儿戏。

“确实，如果失去一身力量和光环，也就没人再愿意听我说话。”首领似乎想岔了，神色不免有些失落，而且他知道那个人是谁！

眼前的偌大帝国是皇帝一手建立起来的吗？不！是国师啊！他的殚精竭虑与远见卓识从近代史上就可见一斑！是其亲手建立了相对公平的制度，同样也是他开创了高度辉煌的文明盛世和充满希望的未来。

若无国师，则无现代帝国！

至于皇帝？不过是其手中实现理想的棋子罢了！如果通读历史的人没有这点认知的话，那他们算是白学了！

“即便如此，我也要反抗！”

见此，布德突然冷哼一声：“不，你只是在渴望更大的权利，妄图裹挟民意压过皇权！我甚至能预见，未来你的所作所为不会与现在稍显腐败的内阁有什么差别，之前懒得拆穿你罢了！走吧，趁我没有杀心。”

“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布德不作回答，他在太师椅上挪了挪姿势后，回过头诘问到：“自由天团所领导的极限运动已经造成了极大伤亡，恐怕你根本没看过统计！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汝等试图广泛制造心灵低潮并以近乎控制的方式加强民意的行为，与叛国何异？”

在布德看来，此前的自由组织都是在过家家，但也不能不承认他们在为文明添砖加瓦，乃百花齐放之兆。但...事件愈演愈烈之后，他就不得不感到忧虑了。

而所谓的心灵低潮，即情感阈值被迫拔高，以至于在之后相对长的时间里，思想与情感再难有起伏，心绪不振且低落。也许有人认为这是好事？不！一个没有情绪表达的人只能被称为机器！换言之，处于那种状态下，他们不过是一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血之人。

思绪飘远的布德闭上双眼，他压低了怒气才又说道：“现在，你还想让我作为帮凶去推动这一切？做梦！滚吧，别再让我看到你！”

伴随着怒喝响彻房间，周围也回荡起飒飒的声响，仿佛在一同质问对方。

自由天团的首领闻之，不由得满头大汗。

“是是是！晚辈，晚辈这就滚！”他不想再继续承受威压了。从来只有他压人，哪能容许状况反过来？因此，他只能略显狼狈的离开了大将军府。

他觉得自己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一般人谁敢直面大将军的发难？

“首领，如何了？”大门外的心腹显得有些急不可耐，他没有听到远处的质询声。

“失败了，我们走。”首领深吸一口气，他在大门口驻足片刻平息了胸中怒火之后，才黯然离去。走之时，其内心赫然把这里列入了最危险的地方，比国师府的级别还高。

在他看来，至少……国师非常亲民、温和，人们从未见过他发怒的样子，而且这种形象已经保持了数十年。

“大将军又如何？为了大业，我将不择手段！”

......

“完成度100%，版数+1。”赤瞳盯着全息投影上的数据，面无表情地记录着。

“这种程度已经接近最终模型，我们快要成功了。”安娜的脸上同样生冷，她们不是在埋头研究，就是在搞研究的路上，几年来，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除非安可到场。

黑瞳和玛茵她们已经习惯了，偶尔探望一下就好，反正交通很方便。

十三岁的安妮也长开了，变得亭亭玉立、卓约多姿。她就像过去的黑瞳、玛茵、赤瞳三人一样，风华凝聚、众星捧月，走到哪都是无限风光！人们把她比做天上的明月和地上的珍珠，而皇室子女均不及其万一。

“其她妈咪真的很少回家呢。”安妮一直跟着某人鬼混，她的性格对于她的家人和伙伴来说简直一言难尽。

“别管她们，科研狂魔改不了啦。”黑瞳大咧咧的回答，这几年家里都人没管她，都快玩疯了。帝国统辖范围内的所有地方她都去过、玩过，算是彻底弥补了小时候的愿望，可谓真正的玩家。

“曈曈阿姨，您能不能学学其她妈咪？整天这里玩玩、那里看看的，我没有被带坏真是亲妈保佑。”

“皮痒了是吧？”黑瞳当即眉头一挑，语气饱含着威胁。

“切，你都打不过我了，皮痒就皮痒，到处都痒捏！略略略～”安妮吐了吐舌头，还故意大声接话挑逗。

“又学我是吧！我看你就是皮痒了！”黑瞳一个虎扑上去压着安妮使劲挠痒痒，“你个死丫头，治不了鸭子嘴还治不了你？”

“啊哈…哈哈哈，不要啊～！”安妮一个激灵，连忙用能力将其推开。

“哎哟，念动力就是方便呐！”被推开的黑瞳有些郁闷。安妮有个好妈妈，通过λ-Drive系统所创造的念动力真的非常便捷。只要体内的能量（生命力）充足，便可以当作小号的万能之手（天识），而其所需要的代价，都被置换到妮露本体身上。

如果把寿命比作钱，那么对于星球而言，区区几十上百年算什么毛毛雨啊？随便献祭千年万年安妮都用不完。

念动力所带来的副作用被完全抵消后，就只剩下无穷好处。它所凝炼出的精神力是如此的高效与高质量，丝毫不亚于深沉冥想且方便快捷，以至于安妮年纪轻轻就积蓄了许多人一辈子也攒不到的海量的精神值上限，连安可都自愧弗如。

而要是将念动力化作微型探针深入体内，那可比什么意志部署、修改基因的效率快上数倍不止，更别提攻击手段了，在几乎无穷生命力的加持下，只会比其它力量更具威慑。

所以说，有个好妈比什么都重要。

“爹地和妈咪也很少回来，要不...我们去找他们吧？”

“不去不去，要去你去！鬼才要找那个负心汉，他和安娜、姐姐一样，都魔怔了！”黑瞳对此颇为心累。

毕竟大多数人都只顾眼前，十几年过去，黑瞳也不可避免地被大众思维所影响，她似乎忘记了灭世危机的存在。

反正天塌了有高个顶着！

“那...打打游戏？我在《帝国世界》已经是八级萌新了，小妈咪你快点肝啊！”说到后面，安妮有些恨铁不成钢。“再不加油肝，你怎么和我组队啊？我才不要带你一个拖油瓶下副本呢！”

“是是是，要不是有清不完的支线，你以为我不想升级吗？呜呜呜，游戏厂商真的把我拿捏得死死的，知道我爱看剧情之后就出了一大堆！可恶啊！”

“笨蛋，我都七级了。”玛茵优雅地端着果盘从门口进来，一边挑挑拣拣的塞入口中，一边得意洋洋的看着黑瞳。

“切，咱唯独不想输给你！今晚就爆肝！”

“呵呵。”

玛茵没理会黑瞳的化悲愤为动力，只是自顾自的接入网络，神情悠闲地浏览起了最近的新闻报道。

“明明能够住好吃好，有些人为何还不满足？”

“哎……玛茵妈咪你说啥？”安妮摘下耳机一脸茫然。

“听你的歌！”玛茵翻了个白眼。

安妮闻言气鼓鼓的看着她：“妈咪不说就不说嘛，干嘛对我翻白眼？”

玛茵顺手拿起一颗樱桃塞入安妮的嘴巴后，解释道：“如果他们继续与帝国对抗下去的话，迟早要出事！已经第四个年头了，风暴快要来了。”

“好吃。”安妮开心咀嚼着，她想了想说：“自作自受咯～不然还能咋办？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和北方西进战役何其相似呐，是我的话，直接举双手投降。”

嗯，安妮同学的近代史一定学得很好。

“不能随随便便就开战啊！局限在地表还好，要是拖上海军舰队，那真的是灾难降临！”玛茵忧心忡忡不复刚才的悠闲：“你也不想看到各种导弹和激光在头顶划过吧！”

事实上，基于此前文明的绽放而持有放任态度的帝国，其在地星的实际控制权已经隐隐有了分裂征兆，而底层民众也不得不实行两种体制，一套帝国的，一套私底下的。自由天团不敢明目张胆的对抗，但暗地里的规则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帝国除了规矩越来越多外，也有对晋升渠道的阻塞和覆盖，毕竟位置越来越少。上层官员几乎很少挪动，在医疗体系趋近完善与人类自身长寿的加持下，阶级流动性变得极差。以人类的天性而言，这种情况只会积蓄民怨，地星人民之所以支持分裂态势，其实就是在表达不满。

如今，就连布德大将军也好像不再阻止军方的选择，更放任了这一情况变得加剧。

至于安可，则沉浸在天体计划里难以抽身，他所制定的『执政-执行-公民』三大阶层体系正在逐步瓦解——在人们都渴望向上看的时候，这种制度就显得非常碍眼。

虽然三大阶层实现了远比过去多得多的公平公正以及道德规范的超高水准，但它远不能满足人类日益增长的欲望。

一方面，人类处于短生种思维向长生种思维过度的阶段，毕竟肉体寿命有了极大延长；另一方面，人类渴望展现更加开放且刺激的欲望，他们需要新的视野、新的思想境界。

几乎全民都参与过的极限运动其实只是一种表象，而强横到征服太阳系的帝国如若不能毁灭在开拓战争上，便只会倒在内战的阴云中。

此二者以外，除非彻底抛弃肉体，否则『长生种的短视』将会成为帝国的病根，它会如同附骨之疽一般存在着。

任何国家或文明，都经受不住内部人员胡乱折腾，强如帝国，也必须服从生灵铁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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